天色將晚,本就人煙稀少的鐵劍山萬籟俱靜,鐵劍門藏於山間,此刻連鍾玲聲都變得格外刺耳。


    朱青和兩名侍衛尋山路走去,拐了幾道彎,鐵劍門總算浮現眼前。此時山門雖尚未關閉,卻早已門客稀疏。鐵劍門在江湖上名聲不小,可是在百姓心中,當不如少林武當那般令人神往,畢竟香客們拜山多是有所求的,而木桑道人經常雲遊四方,門下香火沒那麽旺盛,所以信奉鐵劍門的信徒自然不多,然所信之人大抵非常虔誠。不管木桑道人是否在觀中,他們都照常每日上山拜香,甚至幫忙打掃庭院。


    此時朱青來到門前,最後一批香客才剛剛下晚課,打掃完畢,正準備閉門下山。


    “嗚……”突然,山澗傳來一聲狼嚎,驚得香客們不由靠在一起,又退迴觀裏。


    一聲狼嚎,驚動了在觀中照看東贏夫人的木桑道人。他拿著藥碗的手不由聽了下來,往外一看,輕聲尋思道,“怎麽會有狼呢?”


    鐵劍門雖然是人少派小,但是在這鐵劍山上也早有名傳,木桑道人在這裏開山立派那麽久,從未聽說或見過鐵劍山有狼。莫不是這饑荒的年代,連狼都餓得要到鐵劍山來覓食了?這讓木桑道人頗有顧慮,他倒不擔心自己會有危險,他擔心上山的香客和山下的居民會受到狼的攻擊。


    看著木桑道人驚懼的臉色,東贏夫人卻是輕聲一笑,“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鐵劍門門主也會怕狼?”


    木桑道人無心開玩笑,便應了一句,“你知道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附近的百姓。”


    東贏夫人看到木桑道人如此擔心,也不好再拿他尋開心,便又笑了笑,認真道,“放心,它屬於這裏,不會在這裏待太久。”


    木桑道人一聽,不由一愣,盯著東贏夫人的眼睛問道,“你說什麽?”


    “這頭狼的聲音我認識,是關外狼窩裏的狼王,一般不會無端攻擊人,隻是不知道這次為何,竟然不遠千裏來到鐵劍山,看來,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東贏夫人尋思著應道。


    “你如何知道這般清楚?”


    “難道我之前去過什麽地方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嗎?”東贏夫人的脾氣似乎絲毫未改,木桑道人冒著被天下人恥笑救她,還日夜百般嗬護,她竟然還對木桑道人這般忽冷忽熱。


    木桑道人聽後,不免有些失落,不過既然是自己心中所愛,是自己選擇,木桑道人也斷然不會後悔,他隻是尷尬一笑,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雖說如此,我還是出去看一眼,送走它才能放心,這藥……你趁熱喝了吧。”木桑道人說著,將湯藥放在東贏夫人的床頭,轉身走出房間。


    東贏夫人看著這個有些失落的背影,拿過溫熱的湯藥,心中突然湧起一絲歉疚,或許,她不該這般對他。


    木桑道人出了房間,走出院落,還沒出山門,便看見已經告辭的香客們又匆匆往迴跑,臉上皆是驚恐。


    “怎麽迴事?幾位為何又返迴來了?”木桑道人疾步迎了上去。


    “道長,不好了,山道上有狼!”


    “對,就在山澗出口的地方,兩隻大眼睛一直盯著我們,我們……我們不敢下山啊!”


    木桑道人聽後,便走到眾人前麵,“走,去看看。”


    香客們既希望木桑道人能幫他們趕走白狼,又擔心害怕,隻得跟在木桑道人的後麵,躡手躡腳地往山下走去……


    沒走多遠,山道上便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木桑道人警覺地停下腳步,將眾香客護在身後,香客們頓時被這陣勢驚得直往後退。


    “是我。”這時,山道傳來迴應,木桑道人熟悉這聲音,竟然是朱青!


    “是你?”木桑道人放鬆了警惕,朝山下迎去,眾香客看見原來是三個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木桑道人迎向前正要相認,但看到朱青三人這身打扮,便覺得有些蹊蹺,名字剛到嘴邊,便隻好咽了迴去。


    “久未謀麵,道長進來可好?”朱青見狀,率先行禮。


    “承老友關心,不算太差。不知老友冒夜前來山中……”木桑道人試探道。


    “道長又是何故冒夜下山呢?”朱青反問道。


    “哦,說來蹊蹺,眾香客方才下山時,說碰上了一頭白狼,擔心遇襲,老道便要送他們下山。”木桑大人應道。


    “敢問那白狼可出現在山澗中?”朱青問道。


    “對對對,沒錯。方才正是出現在那山澗中,那兩隻大眼睛直盯著我們,可嚇人了!”一名香客應道,眾人點頭附和。


    朱青卻是悠然一笑,“諸位莫怕,我方才從那山澗上來,見那白狼已然離去,出了山口了。”


    眾人聽後,似信非信。木桑道人見狀,頗為香客們擔心,便認真問道,“當真?”


    “當真!”朱青應道,“如諸位不信,我有一法,可讓諸位心安。”說著,朱青對隨從的侍衛道,“把咱們在路上打的野味拿出來,放到那山澗口,讓道長和諸位香客看看,白狼是否還在。”


    聽朱青這一說,兩名侍衛相視一眼,頗為猶豫,一來這野味是良山特意為他們路上準備的,在這饑荒的年代,人尚無口飯吃,朱青方才已經喂白狼一隻燒雞了,怎的這會兒又要給白狼投食?二來嘛,當然主要還是害怕,雖然二人方才見朱青與那白狼相識,但是這會兒就讓他們去投食問路,縱然有武功傍身,但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


    木桑道人見狀,微微一笑,“老友也不必為難二位兄弟了。小童,拿我弓來!”木桑大人轉而對山門小童說道。


    小童將一把大弓拿來,遞給朱青,“老友若真要投食,就用我這把弓弩吧,隻要老友足夠氣力,它能把燒雞投射到那山澗灌木上,請。”


    朱青見狀,便知木桑道人有意要試探自己功力,畢竟他此次突然上山,木桑道人確實拿不準是為何而來,但相比跟養傷的東贏夫人脫不了幹係,萬一起了衝突,木桑道人也好心中有個數。然朱青並未在意,接過弓弩,取出羽箭,串上燒雞一隻,紮穩馬步,隨著身體向後一傾,抬手一拉,一把大弓頓時被他拉彎,朱青瞄準山澗那邊一顆大樹,猝然鬆手,離弦之箭插著燒雞便朝山澗飛去,隻聽得咚的一聲,那燒雞便被穩穩地釘在山澗的大樹上。


    眾人見狀,不由得驚歎,此人真乃奇人也,木桑道人也不由得心中暗歎:百步穿楊,果然名不虛傳。


    一箭射出好一會兒,仍不見有狼來叼走燒雞。天色更晚,視線已經變得越發模糊,朱青笑道,“如何?若白狼還在,此時該出來叼食了。”


    木桑道人也點了點頭,對香客們道,“既然白狼已經離去,諸位還是趕緊下山,免得天黑後路不好走。”


    “可是,道長……”香客們仍是放心不下,誰料到白狼半路會不會突然衝出來呢?


    朱青見狀,已然知曉香客心中顧慮,便對兩名侍衛道,“你們二人送香客們下山,確保安全了再迴來。”


    “這……”侍衛略顯為難,兩人一起,斷然不用怕那白狼,隻是朱青一下支走兩人,這有點反常。


    “怎麽?這兩位兄弟也會拳腳功夫嗎?”木桑道人笑問道。


    雖然是隨便一問,便多少激了兩名侍衛,兩人相視一眼,斷不能讓朱青和自己丟了麵子,便抱拳應道,“請!”抱拳時,兩把拿在手上的刀露了出來,眾人一看,便知是行武之人,便也放心的點點頭了。


    “哎,等等。”朱青拉住一名侍衛,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那侍衛驚了一下,“啊?”


    朱青沒有說話,隻是堅定的點點頭。


    “是!”侍衛領命,帶著眾香客下山了。


    見朱青一下支走眾人,木桑道人便知朱青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便對身旁小童道,“你先迴觀中備茶,等我和先生迴去。”


    “是,道長。”


    小童也離去後,木桑道人才鬆了一口氣,輕聲對朱青道,“怎麽突然上山找我?你身邊那兩人不像是一般隨從。”


    “因為開封放走你們,我被朝廷貶謫南下,那兩人是良山將軍的侍衛,護送我南下的……”朱青尚未說完,木桑道人便已驚道,“啊?怎會如此?哎,都是我們連累了你啊!”說著,木桑道人趕緊行禮致歉。


    朱青無謂笑道,“這不算什麽,我此事上山,不是來糾結此事的,我是剛得到一個消息,需要上山跟你和東贏夫人確認一下。”


    “什麽消息?”


    “白狼王剛剛送來的消息。”朱青笑道。


    木桑道人卻是滿臉驚訝,“啊?你果然認識白狼,是你帶來的?”


    朱青搖搖頭,“不是我帶來的,是有人派它來找我的。放心,它真的已經離開鐵劍山迴去了。方才它那一聲叫,不過是因為……”朱青說著,指著夜空微微一笑。


    “月圓?”木桑道人若有所悟。


    “是啊,馬上就是中秋了,這月亮是越發的圓越發的亮了,真讓人期待團圓的日子……”朱青不禁感歎道。


    木桑道人也有所感,點了點頭,“隻可惜如今山河破碎,百廢待興,這些年因為戰亂,有多少家庭破碎,妻離子散,今年的團圓之夜恐怕為不少人徒增感傷啊……”


    “所以,我想盡快結束這一切,希望道長能幫我。”朱青轉而正色道。


    “青龍有何事,且迴觀裏一敘。”木桑道人恭敬道。


    “請!”朱青跟隨木桑道人,往鐵劍門觀中走去,月光如洗,卻灑下絲絲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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