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儀式讓朱青一行暫時避過了抗旨風浪。但是田國舅並不會善罷甘休,甚至,他把主意打到了多爾袞身上。


    正在滿朝君臣紛紛上神壇拜香之際,田國舅趁人潮湧動悄悄走到了多爾袞身邊,兩人暗中秘密交流了好一會兒。


    雖然有人潮掩護,但是田國舅和多爾袞的交流仍然沒能逃得過錦衣衛的眼睛,朱雀和玄武都發現了田國舅的行動。


    兩人正要向朱青稟報之時,朱青卻不動聲色地淡定道,“別打草驚蛇。”兩人聽罷正要放棄的時候,朱青卻又輕聲道,但可以盯著,別出手。”兩人便相視會意地相視一笑,各自離去。


    祭祀儀式莊嚴而緊湊地結束後,司禮正要宣布進行下一項的封賞儀式,田國舅卻突然進諫,“啟稟皇上,親王他想趁著好時辰先行還魂禮,說是討個吉利。”


    “田大人,這活動豈能說改就改?”東方文白不知道田大人又要搞什麽鬼,但總覺得不會是好事兒,便又插了一句。


    多爾袞這時也向前對崇禎行禮道,“皇上,你們中原人最講究良辰吉日,現在既然我十五弟客死他鄉,未能及時入土為安,若再不擇良辰而招魂,恐怕他會在你們中原冤魂不散,對你們也不好吧?”


    多爾袞一席話,倒是把崇禎和一幹大臣都說得有些毛骨悚然了,朱青聽後,毅然地針鋒相對,“親王,多鐸將軍進軍揚州,瘋狂屠城,不知殺害多少百姓,他死得不冤吧?!”


    多爾袞聽後,果然頓時一驚,底氣也頓失大半,他是了解他那個十五弟的脾性的,何況此次被朱青親自率兵追殺,朱青所言非虛,這是滿朝文武都已經了解的事實。


    “可……可是,我們雙方雖已經議和了,多鐸他並未知曉……”多爾袞還想狡辯。


    “並未知曉?那他又是如何從吳三桂那裏得知你已出關的消息呢?!”朱青厲聲道。


    “這……”多爾袞頓時語塞。


    “簡直顛倒是非黑白,狼子野心,你知道有多少揚州百姓冤死在他的嗜血的屠刀之下嗎?!”朱青痛斥道。說得全場無人敢吱聲,即便是皇帝崇禎也隻能從旁觀聽,插不得話。


    “大人……”東方文白見崇禎和多爾袞雙方都顯得尷尬,擔心爭執下去恐怕又要出事了,便對殺風提醒一聲,畢竟,殺風是能勸朱青的。在寧兒不在身邊的情況下,能勸朱青的人確實不多。


    殺風卻淡然一笑,“青龍會有分寸。”其實殺風本就是血性之人,見滿清在關內如此猖狂,也早就想收拾收拾了,隻是他那雙腿不爭氣,很多事情不便出手才忍氣吞聲,現在朱青不畏強勢,與多爾袞針鋒相對,頗有殺風當年的風範,甚至別有一番氣魄,聽得殺風也是心潮澎湃。


    果然,多爾袞剛才城東村受了氣,現在又被朱青當場嗬斥,已然惱羞成怒,正要爆發之時,朱青卻轉身對崇禎抱拳道,“皇上,末將的話說完了,請您繼續。”這自然又是一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敢問滿朝文武,有誰敢這樣對皇帝說話?


    然朱青把這個決定交到崇禎手上,也是對他極大的尊重,並未讓崇禎在多爾袞麵前輸掉氣勢,反而讓人覺得崇禎有這樣的將軍而更加難以對付了!


    崇禎甚是滿意地點點頭,朝司禮招唿一聲,司禮附耳過來,崇禎在他耳邊耳語幾句。


    司禮會意地點點頭,隨即向前宣道,“接下來舉行第二項儀式,還魂!”


    “還魂”二字話音剛落,台下便開始議論紛紛,田國舅和多爾袞卻是眼神互瞟了一眼,都嘴角一笑,他們以為崇禎終究還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皇上怎麽還順著他們?”朱雀急切地嘀咕一句,玄武和朱青倒是顯得淡定,尤其是朱青,似乎還顯得很放鬆。


    朱雀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玄武應道,“好戲往往都是用來壓軸的。”


    旁人聽罷,這才會心一笑。


    還魂儀式主要由法師和八旗人進行,最多是崇禎以主子的名義移交符文。其他人就在旁邊看著,錦衣衛本就對多鐸恨之入骨,誰還管他還不還魂?不搗亂已經是萬幸了。


    但是朱青卻對玄武令道,“皇上移交符文的時候,眼睛都給我盯緊點,一定要保證皇上的安危。”


    “明白!”玄武和朱雀聽後,分別下去安排,除了控製全場人員,還重點盯防可疑目標,甚至在暗處安排了神射手,隻要發現不對勁,不管是誰,放倒再說!


    好在現場並未發生意外,或許是錦衣衛的氣勢壓迫著全場,讓別有用心的人已經不寒而栗。


    倒是崇禎從法師手中將靈符轉交給多爾袞的時候,兩人短暫地相視了片刻,這片刻可能旁人難以察覺,但是錦衣衛確實警惕萬分,若是沒有朱青按住,玄武恐怕已經命令暗處的射手放倒多爾袞了!


    “謝主隆恩!”多爾袞皮笑肉不笑地從崇禎手中接過多鐸的靈符,毋庸置疑,多爾袞是不會在心裏向崇禎臣服的!永遠不會!但是想要當麵翻臉卻又萬萬不可,他已經失去了一個最好的機會,在月前,他的鐵騎本可以不顧一切地踏平紫禁城,但是,朱青抓住了他的軟肋!現在,明廷已經緩過氣來,多爾袞想要那樣的機會,怕是沒那麽簡單了!所以,即便他心中一千個不服,一萬個不情願,也隻能在崇禎麵前稱臣!


    “親王節哀。”崇禎也沒有拖泥帶水,大家都心知肚明,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政治上的利益。


    多爾袞手捧著多鐸的靈符迴到自己的位置上,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張紙,但多少也寄托著他對那個十五弟的一番情義和緬懷。


    “走,把豫親王接迴家!”多爾袞悲痛卻又心有不甘地對侍從令道,抱著多鐸的靈符牌位正要離去。


    殺風卻突然叫了一聲,“親王,儀式尚未結束,皇上都還未曾離去,你就先走了,恐怕不妥吧?”


    殺風雖有意義刁難多爾袞,但是說得卻也不無道理,既然滿清依然歸順明廷,那麽便要尊明朝王道,皇上都沒走,做臣子的又怎能先行離開?


    但是,接下來的封賞儀式著實無異於往多爾袞心頭再撒一把鹽,畢竟儀式上封賞的錦衣衛便是殺害自己的弟弟,又處處與自己為敵的錦衣衛!


    “殺風大人,俗話說,得饒人處且繞,你這樣咄咄逼人,豈不失了大將風度?”田國舅這時果然站出來替多爾袞說話。這說明,他和多爾袞就在剛剛或早就暗中秘密達成了某些共識!


    聽了殺風的諷刺,又聽得田國舅替自己說話,多爾袞果然便停下腳步,沒有轉身,對崇禎認識皮笑肉不笑地抱拳道,“方才念弟心切,還望皇上諒解。”


    崇禎點點頭,揚手示意道,“睿親王不必多慮,痛失手足,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實乃人之常情。”


    多爾袞隻得再度落下,硬著頭皮等待儀式結束。


    “司禮官,睿親王思念手足心切,若無其他事宜,可繼續進行儀式了。”崇禎轉而對司禮說道。


    “是,皇上。”司禮官應道,拿著一道文榜向前宣讀,“朱青等人聽風……”


    朱青一行聽後,便紛紛下跪聽封,唯有朱青一人仍是單膝落地,這一次他倒是很情願,畢竟這些是他的和他的將士們用生命射鮮血換來的榮耀,就算自己不當迴事,也要替兄弟們謀福利,隻能共苦,不能同甘的兄弟不見得就是好兄弟,因為那樣的情誼往往維持不久。人都是有感情的,真正的感情是經得起實在考驗的,你對我好,我就會跟著你赴湯蹈火!而不是整天把兄弟掛在嘴邊就想讓別人跟你拚命!榮耀是朱青能給予他的部下和兄弟最好的獎賞。


    司禮手中的卷宗略長,這意味著錦衣衛大軍和鄭家軍等部隊為此次出征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從死者到生者,從將軍到士兵,他們都應該享有這份殊榮!


    文武百官聽著也不由感慨萬分,尤其是外圍的百姓,更是情到深處,不能自已地落淚。沒有這些將士出生入死,哪有什麽國泰民安?!


    錦衣衛將領們紛紛按照封賞等級先後向前聽封,不能到場者也有代表替他們受封領賞,唯獨到最後受封的朱青時,卻突然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


    “抗旨不殺頭也就罷了,反而加封授賞,怕不能服眾吧?”說此話者,並非明廷文武百官之人,而是多爾袞的一名隨身副將!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軒然大波,眼看就要完美收官的封賞儀式也頓時被衝斷!


    “皇上,我的副將可能不會說話,但是,他好像說得有些在理,諸位覺得呢?”多爾袞趁機挑唆道。


    文武百官一下就被多爾袞主仆二人給繞進去了。


    更可怕的是,田國舅趁熱打鐵,又在崇禎身邊吹起了耳邊風!


    “皇上,睿親王所言不無道理啊。方才青龍抗旨之事尚未理清,現在又授封於他,怕是會授人以柄,應得百官非議啊。”


    “田大人,功是功,過是過,怎麽混為一談呢?”東方文白辨道。


    “東方大人,這可是你說的,功是功過是過,並能功過相抵,既然如此,那就不論青龍立了多大的功,也不能抵了他這抗旨之過。皇上,您說呢?”田國舅果然也不好對付。東方文白本想搏一搏他,殺一殺他的銳氣,不曾想反而被他給繞進去了,而且繞得還挺嚴重!


    “你……”這次輪到東方文白無言以對了,畢竟入仕不久,很多東西不是靠才華就能支撐的,東方文白相比於田國舅,還是顯得有些嫩!


    田國舅一席話不但把東方文白和殺風等人給問住了,也把崇禎問得夠嗆。


    正當崇禎為難之時,朱青卻自己向前應道,“皇上,田大人所言極是,我朱青抗旨有罪,就請皇上治我朱青一人之罪,旁人無關。不過,皇上在治我罪之前,朱青鬥膽請皇上先讓我審完叛吏辛天正之流和叛匪櫻花等東贏會黨羽。”


    “哼!這些事情就用不著你操心了,刑部自然會做!”田國舅冷笑道,他以為形勢已經掌控在自己手中。


    “皇上!此時平亂剿匪,刑部並未參與,恐怕沒有人比錦衣衛更了解情況了吧?”朱青再請道。


    “哼!沒有你們錦衣衛,朝廷就辦不了案了嗎?來人!把叛將青龍押下去!”田國舅想趁機拿下朱青,不曾想欲速則不達,眼看著快到手的勝利往往終不屬於自己!


    “放肆!”崇禎突然拍案怒喝!頓時全城下跪,仍舊是唯有朱青一人站立,巋然不動。這一次,他是斷然不會再跪了,就連意思意思也不會!因為他知道,崇禎這一次怒氣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田大人朕還在這裏,你當朕聾了還是瞎了,抑或是啞巴了?!”崇禎果然怒斥田國舅。


    田國舅頓時戰戰兢兢道,“臣,臣不敢,臣隻是想替皇上分憂……”說著,便悄悄扯了扯周皇後的裙擺,想讓她幫自己跟皇上求情。


    “皇上,您消消氣,消消氣。”周皇後說著,給崇禎遞了一杯茶。


    崇禎看了周皇後一眼,到底還是枕邊人,他接過了周皇後的茶,一口氣喝了下去,總算壓住了些許怒火。


    “皇上,我有一辦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如果說,這時候還有人能像朱青這樣不畏懼崇禎的權威,那真就隻有多爾袞了。


    朱青是對權勢無所求心中坦蕩,所以無所畏懼;而多爾袞是壓根就不服崇禎,所以骨子裏也沒有害怕。


    “睿親王請講!”崇禎生生地撂下一句話。


    “據臣所知,櫻花是被辛天正等人蠱惑才進的東贏會,而且錦衣衛在剿滅東贏會時,櫻花也有相助。我說的沒錯吧,青龍將軍?”多爾袞轉而對青龍問道。


    朱青點點頭,“櫻花是不是被辛天正蠱惑我不確定,當親王說她幫過錦衣衛,確有此事,因為當時我軍中了櫻花之毒,唯有她才能解。”


    “這麽說,這個櫻花倒還是良心未泯?”崇禎聽後也不由得尋思起來。


    “沒錯,這櫻花姑娘不過二十出頭,可以說未諳世事。實不相瞞,她早年曾到盛京遊曆,與我宮中一位故人頗有情緣,若承得皇恩浩蕩,讓臣將她接迴盛京,非但圓了我故人夙願,也了了皇上憂心之事。”看樣子,多爾袞是想把櫻花救走了。


    “故人?不知是鄂妃還是大玉兒呢?”朱青頓時冷笑道。鐵匠夫人就是鄂妃,若是盛京和東瀛有巫蠱術的交流,也必然是鄂妃氏族與巫蠱王世家之間的事兒。現在多爾袞想把櫻花救走,不知又有何意圖?


    “將軍說的什麽,本王著實不懂,我那故人不過是一位失去幹女兒的可憐母親,還望皇上成全,畢竟,櫻花的巫術和武功都已被人廢除,不過是一介普通人,看在她救過錦衣衛,幫,迷途知返,為朝廷將功補過的份上,讓臣帶她迴家跟家人團聚吧?”多爾袞說著,卻不由得在崇禎麵前單膝下跪,這著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堂堂一位親王,卻要為一個故人的親人下跪,也算是大誠意。


    “可是,田大人說了,功過不可相抵……”殺風冷冷道,這一句,確實恰到好處。


    崇禎便不由得側目看了一眼伏地的田國舅,沉沉問了一句,“田大人,您說呢?”


    顯然,崇禎餘怒未消,田國舅心有察覺,便連連點點頭道,“臣愚鈍,全聽皇上裁決。”


    “哼!”崇禎輕笑一聲,正襟危坐道,“就依睿親王所湊,青龍和櫻花有功也有過,兩人皆功過相抵,但念及櫻花已被廢除學術,即刻貶為庶民,隨睿親王出關,不可造次!”


    “臣替櫻花謝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多爾袞立即應道。


    難得多爾袞一下說了這麽多中聽的話,在崇禎看來,即便少殺一個櫻花,也是值得了!


    “青龍!”崇禎接著叫道。


    “末將在!”


    “你雖平叛有功,但抗旨也是罪無可赦,雖然朕方才已然答應你等功過相抵,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且留你一命,讓你帶領錦衣衛隨同刑部一同審理辛天正一案,待水落石出,你便自己進入大牢吧,至於生死富貴,看你日後表現了。你的封賞,全部充軍響,由錦衣衛全權支配,如何?”崇禎說著,不由得盯著朱青看了一眼。


    “謝主隆恩!”朱青也盯著崇禎的眼睛,抱拳應道。


    “你就沒有人什麽話要講?”崇禎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提示道,他希望朱青能為自己爭取一下,畢竟有些話不好明著說,皇帝總是要麵子的嘛!


    玄武和朱雀都不由得扯了扯朱青的衣服,勸他服一服軟,興許能減輕責罰。就連東方文白等文武百官也向他投來期許的目光。


    不料朱青卻搖搖頭,淡淡一笑,“沒有。”


    崇禎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罵了一句:真是榆木腦袋!


    “那好,今天儀式到此結束,擺駕迴宮!”崇禎生生地撂下一句,站起身來!


    “擺駕迴宮!”王承恩吆喝一聲,跟周皇後一道,左右兩邊扶著崇禎走下台階。


    經過朱青身邊的時候,在崇禎抬起手想說什麽,卻又沒說,隻是輕歎一聲,“嘿……”抽身離去。


    “恭喜了,青龍將軍。”田國舅經過的時候,冷嘲熱諷般地拋下一句,轉身離去。對於他來說,目的基本達到了,隻要朱青進了大牢,想出來,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他要做的,就是到刑部走一趟,讓事情進展得再快些!


    “多謝!”朱青對田國舅一笑,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青龍!”這時,殺風和東方文白過來了,看殺風的樣子,看來是要罵人了。玄武和朱雀一看,趕緊又扯了扯朱青的衣角,本想數落他幾句,現在都想著怎麽幫他在殺風麵前解脫了。


    “師傅……”朱青憨憨一笑,反而朝殺風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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