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暉被張獻忠綁下了。按理說沈暉被綁,他一點也不冤枉,畢竟他確實歸順了錦衣衛,確實是為了離間張獻忠和闖軍的關係而來的。


    沈暉被綁走的時候臉上卻異常平靜,他不知道錦衣衛是否真的會救他,但他相信賽時遷不會出賣自己,此刻他隻想他的媳婦兒羅娘和兒子羅平安。這一次他別無選擇,要麽重返闖營要麽投靠錦衣衛,不管是哪一種,他都要再一次離開家,離開老婆和孩子。但是他選擇了錦衣衛,他希望出現新的生機。


    再被押往軍營大牢的路上,沈暉瞥見闖軍中的白虎和冷刺,而他們的身後,站著一個並不特別的人,但是沈暉卻一眼就能認出這個人,那就是賽時遷,他已經混入闖軍之中,並於白虎和冷刺對接上。


    看到賽時遷,沈暉便愣了一下,賽時遷遠遠地看著他,突然點了點頭,這個點頭,讓放棄的沈暉再一次點燃希望。


    “快走!”押送的士兵催促道。沈暉被推了一下,繼續被帶到大牢。


    “兄弟,迴去跟大西王說,一定要小心闖王。”被關進了大牢,沈暉對與自己較好的小兄弟說了一句。畢竟是一起闖蕩了這麽多年,一起造反了這麽多年,沈暉對大西軍和張獻忠還是有些感情的,這些年來,在大西王六親衛裏,張獻忠最看重的就是沈暉。沈暉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今日之事且不說情非得已,就算沈暉不說,張獻忠遲早也會知道。而錦衣衛的目的並非讓沈暉來離間張獻忠,這是一步多餘的棋,但是朱青決定走這一步。


    “你小子還嘴硬!”另外一人踹了沈暉一腳,將他踹進牢裏,“咣當”一聲把門關上。“都給我看好了,要是他跑了,老子絕饒不了你們!”


    “嘿,吼什麽吼?都是自家兄弟,客氣點!”那小兄弟勸阻道。


    “什麽自家兄弟,明明是錦衣衛派來的奸細!”那小子甚是囂張。


    那小兄弟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便對沈暉點點頭,跟那小子迴去複命。


    “報告大西王,姓沈的已被我關進大牢,嘴巴還不老實,我便踹了他一腳,好讓他長個記性。”那小子剛說完,張獻忠轉身便是飛來一腳,將那小子踹倒在地。


    “你得瑟什麽?再怎麽說他也是你們的大哥,是不是有一天老子落了難,你也這般落井下石?!”張獻忠指著那小子教訓道。


    眾親衛沒想到張獻忠脾氣轉得如此之快,便趕緊跪倒道,“末將不敢。”


    張獻忠看著自己這幫親衛,又想起那些死去的副將,長歎一口氣道,“都起來吧。說,沈暉都說了什麽?”


    眾人不敢應答,那小兄弟壯了壯膽道,“迴大西王,沈大哥說讓你小心闖王!”


    這一次,張獻忠沒有再發飆,他歎了一氣揮揮手道,“都下去吧。把場地給準備好了,迎接朝廷封賞。”事已至此,張獻忠再傻也能想到此事必有蹊蹺,端端的隻是他大西王的副將叛變,絕對有問題。但是,張獻忠並不傻,他且拿下封賞再說!


    響午的時候,鏢隊終於出現在闖軍的營地前!


    “報!朝廷封賞到!”一名衛兵騎著駿馬奔馳在延綿數裏的軍營間,一麵旌旗迎風獵獵,惹得全軍營的將士紛紛迎出來圍觀。


    張獻忠聽到消息,便背上自己的板斧迎了出去,看著前方緩緩駛來的馬車,張獻忠想到這馬車中必是朝廷的封賞了,黑壓壓的一大片,果然是“大賞”啊!


    “擺道!鑼鼓敲起來,號角吹起來!”張獻忠大喝一聲,便快步迎了上去!


    整個闖營頓時讓出一條大道,大道兩旁敲起了鑼鼓,吹起了號角,擠滿圍觀呐喊的將士。


    車隊在軍營中的校場停了下來,這裏是整個軍營最寬的場地,最適合舉行交接儀式。


    此時張獻忠也來到了校場上。因為沈暉說李自成和劉宗敏被扣留在京城,所以張獻忠隻看到虎子帶隊的時候並不感到驚訝。他強忍著自己部將被砍的怒氣迎了上去,對虎子甚是客氣。


    “虎子兄弟,你們可算迴來了。對了闖王呢?”張獻忠還是故意客套一番。


    剛見麵虎子也不好就翻臉,便下馬抱拳應道,“闖王和劉副將還有事要辦,過些時日再迴營,這段日子有勞大西王了。”


    張獻忠聽後點點頭,他掃了一眼,除了虎子,隊伍裏還有一個朝廷的官員,其他的生人便是朱青帶領的錦衣衛了,人雖不算多,但都是開封守將裏的精英,這讓張獻忠不得不多了一份警惕。待掃了一圈,確實唯獨不見自己那幾名部將了。張獻忠想起沈暉的話,這次果然有陰謀。最後他的眼睛落在那十幾輛馬車上,再看看車轍,他便心裏笑道,果然很重!


    “張伯伯!”突然,幾個嬌氣的聲音從一輛馬車裏傳出來,李玉鳳下車後便朝張獻忠跑了過來。張獻忠和李玉鳳的叔侄感情一直很好,雖然此時張獻忠對李自成有千萬怒火,但是李玉鳳這麽一叫,他還是張開懷抱笑迎這個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小姑娘。


    “小風迴來啦!”說著便將李玉鳳拎了起來,“幾天不見,瘦了,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張獻忠甚是關心道。李玉鳳便像小時候一般撒嬌地點點頭。


    “放心,張伯伯一定給你做好吃的,把我們的小玉鳳養得白白胖胖的。”張獻忠道。


    “哼,張伯伯你盡會取笑玉鳳。”李玉鳳嘟著嘴道。


    因為她娘死得早,李玉鳳自小跟李自成闖蕩天下,跟軍中這些叔伯甚是親昵,也難怪她長這麽大了還這麽粘人。她早就把這些人都當成自己的親人了。


    “玉鳳,休得無禮,大人還有事要宣布,你且避讓一下。”虎子對李玉鳳道。


    李玉鳳瞪了他一眼,嘴上一嘟,也隻好退到一邊。


    李玉鳳退下後,虎子便朝張獻忠走去,說道,“大西王,諸位兄弟。本次闖王進進京麵聖,接受朝廷招安,可謂順天意隨人願,朝廷念我闖軍誠心招安,特賜封賞千金萬兩,並派劉公公前來傳旨授封。”虎子說著,轉身示意劉公公。劉公公也沒有說話,但是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唿。


    虎子接著道,“本次封賞之所以能安全到達闖營,多虧和青龍將軍和錦衣衛兄弟的護衛。”虎子說著,也示意了朱青。


    朱青領著眾錦衣衛將士對張獻忠等闖軍抱拳行禮。


    對於朱青,張獻忠當然再熟悉不過,又聽說這一次是他帶頭斬殺了自己的副將,心中早已壓著一團怒火,但是,張獻忠今天著實能忍,他倒要看看虎子如何解釋叛將之事。


    “有勞諸位了。”張獻忠皮笑肉不笑地抱拳迎禮。


    “好了,既然都照了麵,咱家就開始宣旨了。眾闖軍將士接旨!”劉公公向前一步,拿出朝廷授封聖旨,吆喝一聲道,打開聖旨。


    百萬闖軍將士麵麵相覷,一時也沒反應過來,他們跟朝廷打了這麽多年,現在突然不打了,還要下跪,著實有些不適應。


    但是虎子等議和團的將軍卻帶頭下跪,張獻忠一看,也隻好下跪聽旨,眾將士一看,將領們都跪了,咱也跪吧,於是紛紛下跪。


    劉公公看著這群昔日猖狂不已的流賊也有低頭下跪的一天,冷笑一聲,便清了清嗓子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趁著闖軍眾將士聽封的時候,白虎和冷刺、賽時遷等人拿著大西軍的兵符偷偷繞到朱青身邊。


    “將軍,給。”白虎輕聲道,將兵符交到朱青手裏。


    朱青接過兵符點點頭,輕聲問道,“事情辦得怎麽樣?”


    隻見白虎和冷刺點點頭。


    朱青擺擺手,“先迴去,別讓人發現。”


    三人又潛迴闖軍之中。


    劉公公繼續念道,“……封闖王李自成為征虜大元帥,賞金千萬兩;封大西王張獻忠為平西王,賞金五百萬兩,各封副將劉宗敏、虎子為征虜左右路大將軍,賞金各五百萬兩,其餘偏將加封一級,賞金千兩,全體兵士編入大明正編,人人有軍餉,戰功卓著者加封追賞……”


    旨雖沒念完,張獻忠卻聽不下去了,雖說他不能與闖王李自成平起平坐,但是也絕不會淪落到與劉宗敏和虎子同一級別的待遇。張獻忠越想火氣越大。


    朱青緊緊盯著張獻忠,對身邊的玄武道,“聖旨改了,張獻忠的封賞被闖軍瓜分了整整三百兩,想必是溫體仁幹的。”朱青突然想到聖旨經過溫體仁的手。


    “張獻忠受不住了。”玄武也緊緊盯著張獻忠,手掌已經按在刀柄上。


    “別亂,我們隻要幫虎子看住場子就行了。”朱青按住玄武。


    “欽此!”劉公公終於念完了聖旨。


    虎子向前道,“臣謝主隆恩!”說著,便從劉公公手中接過聖旨。


    張獻忠越想越氣,猛地站了起來,從腰間拉出板斧,便朝虎子砍了過來!


    “招個鳥安,你們欺人太甚!”張獻忠怒揮板斧。


    “將軍小心!”朱青眼疾手快,衝向去一把將虎子往後拽。


    在拽人的瞬間,已經兵符掛在虎子腰間。


    “嘭”玄武跟了上去,朝張獻忠腹部就是一腳,將他彈飛在地。


    “張獻忠!你瘋了?!”虎子迴過神來,挑起銀槍便向前質問。


    “哼!還裝!老子問你,老子的幾員大將跟你們進京,為何不見迴來?!”張獻忠爬起來怒問道。


    虎子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便厲聲應道,“你的部將為財叛變,死有餘辜!”


    “狗屁!老子的兄弟老子能不知道?定是你們從中作梗!如今人死無對證,由得你們編造!”張獻忠喝道。


    “貪財叛徒,汙了我闖軍顏麵!留有鳥用?!”虎子一急,說話也不顧前後。


    張獻忠也不願善罷甘休,舉著板斧喝道,“哼!嫌我大西軍丟你們闖軍顏麵,把兵符還給老子,老子立馬帶人走!”張獻忠終於提到兵符的事兒了。


    虎子冷笑一聲,“呸,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們何時拿你兵符?!”


    “還想狡辯,吃我一斧!”張獻忠忍不住,揮斧又殺了過來。


    虎子著急應戰,扛槍一擋,但是發怒的張獻忠力重千斤,虎子再有蠻力也一時難以擋住,“哢當”一聲,但覺虎俱一震,一個踉蹌,便往後退了幾步。


    “咣當”一聲,一塊明晃晃的兵符從腰間脫落在地。


    眾人一看,大吃一驚!


    “鳥人,還想抵賴!”張獻忠憤怒至極,連番砍殺。


    虎子知道已無從解釋,便隻要迎頭趕上。兩人進入你死我活的較量之中。


    此時,闖軍中突然騷動起來,闖軍和大西軍的將領開始磨刀霍霍。


    不料還沒動手,便被白虎等三人帶人控製下來闖軍的將領,而玄武也很快閃到大西軍的將領中,將張獻忠的五名親衛直接控製!


    朱青早先派白虎和冷刺打入闖軍之中就是為了今日能控製局麵,沒想到白虎和冷刺短短數天便動搖了一幫闖將!


    “闖軍和大西軍的諸位將士聽著,這是你們將領之間的恩怨,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們不能主宰你們的命運,你們也無法改變今天的局麵。你們如今已是招安之士,若誰膽敢執迷不悟,犯上作亂,修怪我青龍手中刀劍不念同族之情!”這是,朱青抽出繡春刀,縱身躍上校場點將台,厲聲喝道。


    台下雖百萬將士但是麵對朱青一人的怒喝,竟無人敢再動一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校場上的張獻忠和虎子二人輪番打鬥。玄武和白虎也迅速衝到台上與朱青迴合,錦衣衛三大首領坐鎮高台,著實能暫時鎮住場麵。


    張獻忠和虎子單打獨鬥,還真一時難分勝負,雖然張獻忠略勝一籌,不過虎子本次就肩負闖王之命,也沒有輕易退讓。兩人打仗幾十迴合,除了體力不支,雙方都未嚐重創對方。


    “這麽打下去何時是個頭?拖得越久,這場麵越難控製!”朱青道。


    不料白虎輕聲道,“張獻忠撐不了多久了!”


    朱青和玄武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白虎一眼。


    白虎沒有說話,隻是朝著人群中的冷刺示意一下,朱青和玄武便心有領會,原來冷刺早在治療張獻忠的藥中動了手腳。


    “若是張獻忠不這般動怒出蠻力,這藥是暫時不會發作的,可是現在……”還沒等白虎說完。隻聽得“嘭”的一聲,虎子橫掃一槍,重重打在張獻忠胸口,張獻忠瞬間被彈出丈外。


    原來,張獻忠突然手腳發軟,便沒有力氣擋住虎子的銀槍。


    “噗”張獻忠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他的五名親衛再也定不住,撒開錦衣衛的控製便要衝上前。白虎和玄武眼疾手快,從台上衝殺下去,左右便將幾人斬殺。


    “住手!”就在玄武要劈了那個最小的親衛時,沈暉突然從大牢裏衝了出來大喝一聲。


    白虎一看,便製止玄武,“自己人。”


    “大西王!”沈暉顧不上許多,扒開人群便衝進校場,跑到張獻忠身邊將他抱坐起來。


    “納命來!”虎子殺氣正興,以為張獻忠又來幫手,揮著銀槍又衝殺過去。


    就在銀槍將要劈向張獻忠和沈暉的時候,突然“咣當”一聲,朱青從點將台上一躍而下,將虎子的銀槍打落在地。


    “夠了!”朱青大喝一聲,終於止住了這一場爭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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