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衣衛一籮筐信手拈來的證據麵前和殺風的盛威之下,刑部侍郎盛天嶽招了。


    “當日溫相到我府上,我便知道他要插手城東村刺客案,我本想第二天上湊皇上親審,可是溫相……”


    盛天嶽說到這,竟然有些難以啟齒。


    殺風一看,便笑道,“可是溫相掌握著你貪贓的把柄,你忌憚他的淫威,所以就為虎作倀,編造停屍房失火案欺下瞞上。”


    被殺風言中,盛天嶽無話可說,隻能點點頭,片刻他便又解釋道,“可是,我都是被逼啊!他連周延儒都敢動,我一個小小的刑部侍郎又能怎麽樣?”


    “哼。朝綱就是被你們這些饞臣整亂的!你既害怕溫相,難道就不怕我們錦衣衛嗎?”殺風冷言道,他最恨朝中那些饞臣貪官,這也是之前他遲遲不想呆在皇城從政的重要原因。


    “怕,當然怕,有誰不怕錦衣衛,但是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啊。”盛天嶽近乎哀求道。


    “說吧,溫相到底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殺風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胸中怒氣問道。


    “這……”盛天嶽又猶豫了。


    “噌”迎接盛天嶽的猶豫的是朱雀鋒利的刀。


    “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朱雀拿刀架在盛天嶽的脖子上,怒氣騰騰道,如果說剛才盛天嶽沒有招,錦衣衛還有所顧慮,那麽現在,朱雀的底氣已經增加了不少。


    朱雀的刀發出滲人的寒光,盛天嶽自然也聽說過這位當年京城第一女捕頭的厲害,便一哆嗦道,“朱將軍切莫激動,我說,我說。”


    “少廢話,快說!”朱雀又摁了一下刀柄。


    “是是是。是這樣的,當日溫相來找我,說那刺客是闖王的人,要我幫他擺平這件事兒,不要連累到闖王。至於別的事兒,我實在是不敢多問。”盛天嶽趕緊又拜了拜說道。


    聽了盛天嶽的供詞,朱雀和殺風對視一眼,“大人,果然是他。”


    殺風點點頭,卻沒有多說話,他轉向盛天嶽,淡淡一笑,“諒你也問不出來。好了,你迴去吧。”殺風突然擺擺手道。


    “我可以走了?”盛天嶽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又確認了一下。


    殺風點點頭。


    “大人?!”朱雀疑惑道。


    “殺風,你可想好了。”柳清風也勸阻道。


    “朱雀,你送盛大人迴府。”殺風沒有解釋,便直接又下了命令。


    朱雀雖然疑惑,但還是抱拳道,“遵命!”說著,朱雀便召集兩名錦衣衛將癱在地上的盛天嶽架起來,走出詔獄。


    “盛大人。”剛走到門口,殺風便悠悠叫了一聲。盛天嶽趕緊迴頭。


    “我希望你能明白,今天什麽事兒也沒有發生,否則錦衣衛能放了你,自然也能抓了你,若是下次來這裏,恐怕就沒有那麽好的待遇了。”殺風說著,微微一笑,轉著輪椅走了。


    “我明白,我明白,放心,我不過是去百花樓多玩了一會兒。”盛天嶽雖然害怕,但還是很知趣地對著殺風的背影抱拳道。


    “快走!”朱雀推了一下,連夜將盛天嶽送迴盛府。


    盛天嶽走後,退迴裏屋的柳清風和殺風還在繼續商量著。


    “咱們這樣放盛天嶽迴去,他會不會出賣我們?”柳清風擔心放虎歸山。


    殺風卻是搖搖頭,“他不敢,即便沒有這件事兒,他也有一籮筐的把柄在錦衣衛手上,單是貪汙受賄就夠他喝一壺的了。”說著,殺風便將朱青寄迴來的信件遞給柳清風,“而且,我們暫時還有別的事兒要忙,不能這麽快就打草驚蛇。”


    柳清風邊看著信件邊點點頭,“沒想到他們在路上發生這麽大的事兒,我們是該幫青龍好好查查。”


    柳清風說著,便輕聲念叨著信件裏的一串名字。


    “張獻寶、張申輝、李兵原……”


    “……楊壽風、馬永俊……”此時在看著這份名單的還有朱青。


    他們已經迴到開封,但是因為開封雨又大起來,而且正值天黑,以防生變,朱青決定留虎子等人在開封城待一晚。


    安排好闖軍一行人的食宿,朱青便召集玄武、良山等人前來商量,賽時遷也已經提前趕迴開封,這會兒也趕迴開封府集合。


    “將軍,這是……?”從朱青手中接過名單的玄武疑惑問道。


    “這是此次叛變的幾名闖將,我懷疑其中另有隱情,一定要好好查查。”朱青說道,眾人紛紛點頭,因為縱然是叛變,虎子卻竟然一點兄弟情麵都不講,連屍體都不想埋,還是朱青吩咐掌櫃的順手鏟上幾抔黃土,這不能不讓人懷疑,闖軍的內部早就出了問題。


    “交給我吧,保證天亮之前給將軍一個確切的答案。”賽時遷自動請纓,其實就算賽時遷不說,朱青也會點將的,畢竟這件事情沒有人比賽時遷更合適了。


    “好,那就麻煩時遷兄弟跑一趟,一定要在虎子迴闖營之前弄清楚情況!”朱青點點頭道,將名單交到賽時遷手上。


    “將軍請放心,我這就去辦!”賽時遷說著,拿著名單便提前退出了開封府。


    賽時遷離開後,朱青便問起開封事宜來。


    “這幾日開封可有什麽情況?”雖然開封隔三差五會飛鴿傳書給遠在京城談判的朱青,書信上雖然都說沒事兒,但是朱青卻非常明白,玄武一定是擔心影響談判結果,所以隻顧著報喜不報憂,如今判已經談完,朱青重返開封,他需要了解一個真實的開封。


    玄武和良山相視一眼,便對朱青抱拳道,“將軍,雖然心中一直跟你報平安,但是這數日以來,開封一直受到小股闖軍的侵擾,還好都被良山將軍驅除了。但願沒有影響到京城的談判。”


    朱青聽後點點頭,並沒有責怪玄武等人謊報軍情。


    “辛苦良將軍了。沒有你們的鎮守,京城談判不會那麽順利。”


    朱青甚是滿意地點點頭,他非常明白,為了爭取談判桌上的主動權,雙方明裏和談,暗中打上幾場是常有的事,也正因為開封守軍鎮壓了闖軍的反撲,才更理由讓李自成相信,他們應該老老實實接受招安,因為開封不是那麽好啃的,而啃不動開封,北京他們就永遠到不了!


    良山本以為朱青會責備一番,沒想到受到朱青的表揚,他趕緊還禮道,“將軍,末將隻是履行自己的職責罷了,還多虧了玄武將軍,他總是能預知闖軍的動作,指揮將士們早作準備,殺敵守城。”跟隨朱青,讓這些將士學會了謙虛,他們可以立功,但是卻不貪功,因為朱青從來都獎罰分明。


    朱青聽後點點頭微微一笑,他當然知道這一切主要依靠玄武,要不然他也不會把玄武留在開封,這個麵者麵具的錦衣衛首領,雖然一向沉默寡言,但是辦事卻一直讓人放心。


    “玄武,你的傷怎麽樣了?”朱青看著這個桀驁中帶著穩重的男人,關心的問了一句。


    “啟稟將軍,隨時聽候將軍差遣,上陣殺敵!”玄武自信滿滿地站了起來。


    眾人紛紛欣慰的點點頭,從玄武精氣神來看,他並沒有說謊。


    “好!那咱們就準備大幹一場!”朱青輕輕拍了拍座椅扶手激動道,短短幾個字,卻是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話。


    隻是一炷香的時間,朱青和諸位首領聊著聊著,賽時遷竟然竟然已經迴來了!


    “我滴乖乖,時遷兄弟,你這是飛要的嗎?這麽快就迴來了!”良山驚訝地打趣道。


    看到賽時遷風風火火地走進來,眾人也是無不驚歎,朱青卻是微微一笑。


    “啟稟將軍,搞定了。”賽時遷向前抱拳道。


    朱青點點頭,朗聲道,“諸位,我說什麽來著,這鼓上蚤時遷還沒咱賽時遷兄弟厲害呢,哈哈哈。時遷兄弟,你且喝口茶,再給大夥說說,這幾個人的來曆。”


    “謝將軍。”賽時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喝了一口茶便繼續道,“我跟道上的朋友打聽了,這幾個人都是張獻忠的部下,其中那個張獻寶還是張獻忠的堂弟,而那個張申輝則是他的表侄子,其餘幾人都是張獻忠得力的副將。”賽時遷說完,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眾人一聽,驚訝不已,原來這幾人都是大西軍的主將啊!


    朱青卻是認真問道,“消息可靠?”


    朱青這一問,眾人便又盯著賽時遷看了,這麽重要的消息,可不能胡說。


    賽時遷趕緊放下手中杯子,站起來抱拳道,“千真萬確,那幾個都是我道上要好的朋友,原本是闖軍中當兵的,後來聽說開封實行土地改革,分到了田地,這才迴了家鄉。他們還說闖王趁大西王受傷的時候拿走了大西軍的兵符,要不是闖王帶上他的幾名副將一同進京,恐大西王早就窩裏反了!”


    聽到這裏,朱青算是肯定了消息的可靠性,因為大西王張獻忠兵符丟失的事情本就是錦衣衛幹的,並非李自成,而能知道這件事的人絕對少之又少。


    “好!那幾人若不是奸細便是好漢,你且派幾人暗中跟他幾日,若是發現不對勁立刻給我控製!”朱青對賽時遷道,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大意,打仗,瞬息萬變的事兒,兵者,詭道也!朱青需要步步小心。


    “若他們不是奸細呢?”賽時遷顯然有些不太高興,畢竟是自己信得過的兄弟,他並不希望有人懷疑自己的兄弟,因為懷疑他的朋友便是懷疑他賽時遷的眼光。但是他並不埋怨朱青,他自然知道朱青作為一軍統帥,更需要做到萬無一失!


    “若他們底子幹淨,錦衣衛開門歡迎!這便算是他們的見麵禮!”朱青說道,他也知道,若是就這樣懷疑賽時遷的兄弟,他斷然不服,所以朱青便答應了這一條件。


    果然賽時遷一聽,欣喜道,“此話當真?”


    “軍中無戲言!”朱青朗聲道。


    “好!我保證錦衣衛再添虎將!”賽時遷甚是有信心。


    眾人一聽也更加堅信賽時遷的情報,能知道大西王兵符丟失的人絕對是大西王看重且信得過之人,而能被大西王看重也絕非泛泛之輩!


    “好。現在情況基本清楚了,闖軍早已窩裏反,隻是沒擺上台麵罷了。叛變的幾員大將偏偏是張獻忠的人,這事兒肯定在京城的時候就有人在操控著!目的就是為了剪掉張獻忠的左膀右臂。看來,虎子這一次迴營是要大開殺戒了。”朱青冷冷笑道。能讓一個部門的人全部叛變的,隻有陰謀,人性是靠不住的,即便封賞誘人,但是這些打過硬仗的勇士也並非個個都是貪財而背信棄義之徒。隻有一個解釋,有獵人陰謀設下了這一陷阱,而這個獵人不是李自成便是劉宗敏!借錦衣衛之手除掉張獻忠!


    “那我們要幫那一邊,還是……?”玄武試探一問,將手掌握攏起來,很明顯,他省略的那部分意思便是一鍋端。


    朱青果然製止了他後麵想說的話,朱青擺擺手,“招安的目的並非要鏟除,而是利用,朝廷此次下了這麽大的手筆,勢必要徹底解除流賊的威脅。現在土地改革已經開展,連老天都在幫我們,等過段時間春耕,各地百姓有田可耕,朝廷田賦減除,闖軍民心必亂,而闖軍的最大威脅便是他們的諸位將領!從內部瓦解,外部施壓才能將其降服,為我所用!”


    這便是錦衣衛準備已久的計劃,朝廷之所以肯下大手筆招安,也是為了幫朱青圓了這一計劃。


    眾將一聽,無不熱血沸騰!他們早知有這個計劃,但並不知道這計劃變中有變。至今白虎和冷刺還潛伏在闖營裏。李自成想軟禁扣押白虎和冷刺,其實闖營根本困不住白虎和冷刺二人,留下來不過是做內應!


    “沒想到闖軍自亂陣腳,反倒幫了我們一把!”良山激動道。


    玄武卻出奇的冷靜,“權力和金錢的誘惑是無法想象的,因此毀滅也就越大!一山難容二虎,何況還有這麽多的財富需要瓜分,肯定會出亂子!我隻是擔心,虎子一個人鎮不住張獻忠!”


    眾人一聽,便又靜了下來,他們都知道,虎子勇武過人,但是頭腦很讓人著急,尤其是跟張獻忠這個老滑頭鬥,何況張獻忠的大板斧也不是好惹的,真刀真·槍的幹,虎子的銀槍未必能完勝張獻忠的板斧。


    朱青看眾人的憂慮,便淡淡一笑道,“所以,我們這一次要幫虎子!”


    “什麽?幫李自成?!”眾人一聽,無不驚訝。隻有玄武還在靜靜聽著。


    “李自成可是匪首啊!”良山說道。


    “正因為他是匪首,我們才暫時不能動他,你們知道皇上封他個什麽官嗎?”朱青問道。


    “什麽官?”玄武一問。


    “征虜大元帥!”朱青答道。


    “朝廷好策略!”眾人一聽無不讚歎,他們知道朝廷這是想讓李自成去打韃子了。


    朱青搖搖頭,“可是李自成並不傻,或者說,他們闖軍都不是傻子。他們當然知道朝廷的目的。”


    “那他們還答應招安?”


    “權宜之計。詐降!”朱青笑道。


    “詐降!”眾人又是一咋唿。


    “若論詐降,想必無人能及張獻忠吧。”玄武悠然說道。


    “所以我們不能幫一個陰晴不定的人。”朱青道。


    “可是李自成很難控製,他的幫手可是比張獻忠的幫手強大得多。”這次張獻忠的副將集體被李自成坑便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我們要瓦解李自成的幫手。從內瓦解。”朱青再次強調。


    “聽說這一次劉宗敏沒有迴來?”玄武的再一次擔心,自從上一次闖軍進京,他就提醒朱青劉宗敏是個危險的人物,現在既然闖軍的兩大巨頭留守京師,決不是做人質那麽簡單。


    “我已經讓殺風大人幫我們盯著。”朱青當然知道玄武的顧慮,“而且,我們已經察覺到李自成在京城還有幫手,而且是個厲害的角色。”


    “什麽?”眾人已經,李自成和劉宗敏本已經不好對付,若是還有高手幫助,恐怕更難對付。


    “從那達蒙的困獸之鬥來看,那個幫李自成的人應該不是多爾袞。”雖然還沒有得到京師的消息,但是朱青的直覺告訴他,溫相的嫌疑最大。


    “聽說周相死了?”玄武問道。


    朱青點點頭,“溫體仁幹的。”


    “那應該沒有別人了。”玄武更加肯定,“我之前跟師傅暗中查過溫體仁,他的陰險比周延儒有過之而無不及。”


    朱青現在明白,玄武失蹤的那些日子去了哪裏了,原來是跟東方白去調查溫體仁了。玄武的話更堅定了朱青的判斷。


    “若李自成和溫體仁相勾結,那真是太可怕了!”賽時遷擔心道。


    “所以我們動作一定要快,絕不能讓闖軍再擰成一股繩。”朱青道,便轉向賽時遷,“時遷兄弟,你的行動比較快,還得麻煩你先行一步,趕在虎子迴闖營之前通知白虎將軍和冷先生,讓他們早做準備。”


    賽時遷起身抱拳應道,“遵命!”隨即轉身又出了府門。此時天已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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