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朱青走出驛站,今天下了點小雪,但是並不覺得更冷。


    朱青哈了一口氣,走到驛站的貨倉查看,軍需物資車馬,一樣不少。


    “將軍,這麽早就起來了?這下雪天的,怎麽不多睡一會兒?”老陳正在準備早飯,看到朱青來到後廚,趕緊打招唿。


    “習慣了。你不也挺早的嘛。”朱青笑著道。昨夜他睡得很爽,這是他受傷之後第一次得到良好的睡眠。


    “待會兒將士們要出操,我得起早點給他們弄早飯。”老陳笑道。


    “你做的飯菜很可口嘛。”朱青說著,掀開了一個蒸籠,一股白氣冒了出來,一籠的包子饅頭已經飄香四溢。


    “多謝將軍誇獎,將軍要是不嫌棄,我待會兒再做一頓好吃地給將軍。”老陳道。


    “哎,可惜了,我們不能留下來吃早飯了,得趕路,天黑前要出關呢。”朱青搖搖頭道,拿起一個包子聞了一下。


    “啊?怎麽那麽急?也不差這一頓飯啊。”老陳驚訝道。


    “嗬,老人家,你不知道,這天一黑呀,就要閉關了,到時想出關可就難咯。”朱青道。


    “這也對。那你們多拿些饅頭路上吃吧。”老陳說著,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趕過來幫朱青裝幹糧。


    “哎,老人家,這樣不好吧?你們這也不算寬裕啊,我每個月給你們的軍餉就不多,這又經常路過吃你們的喝你們的,還打包帶走,這不太合適。”朱青婉拒道。


    “哎,將軍,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是從楊嗣昌的部隊裏走出來的,我從你身上看到了楊嗣昌身上沒有的東西,你是真心為百姓打仗,為國打仗,沒有你,這開封恐怕就不保了,我聽說你之前是在山海關鎮守的,在寧遠大腿了韃子,我們當時很多人就想去投奔你了。現在我雖然不能在你身邊做事,但是作為青龍部下的一員夥夫,老朽死也值了!”老陳說著說著,竟突然眼睛濕潤了。朱青不好意思拒絕老人家的好意,手下了饅頭包子。


    “啟程!”朱青從後廚出來,信心十足,力量倍增的大喊一聲!


    “是!”迴應他的是同樣的洪亮的聲音,這聲音裏透著希望!


    押送隊離開驛站,重新上路,他們要在天黑前趕到山海關,否則天一黑,就會閉關,到時想出關,勢必驚動吳三桂。那樣就麻煩了。


    “林白,告訴兄弟們,加快速度!”朱青對林白道。


    “是,將軍!”林白應道,轉頭對身後的押送隊大唿一聲,“全速前進!”


    “是!”將士們似乎士氣高亢。


    臨近中午,他們就趕到了京城岔道口,這是進京最近的一條岔道,也是官道,平時朱青會久不久從這裏進京去看一看陳圓圓,但是現在,他看了一眼岔道口,隨即抽了一下馬鞭,“駕!”追風馬加速前進,身後的將士緊緊跟上。


    果然,傍晚時分,押送隊漸漸靠近山海關。此時冬日殘陽夕照,天氣變得分外淒冷。加之小雪一直飄落,每個人的頭上帽子上都蓋著一層薄薄的雪屑。


    “等等。”朱青突然停了下來,山海關已經近在眼前。若是往日,迴到這裏,所有人都會感到格外地親切,但是此時,這裏卻已是物是人非,唯有忠魂山的風聲令人清醒。


    朱青下馬後,觀察了一下山海關。“大家喬裝成商人,速度快點。”朱青說著,押送隊紛紛行動起來,易裝術對他們來說是一門必修課,所以每一個人都得心應手,不一會兒功夫,一群軍人變成了一支商隊,朱青和玄武裝扮成木材商人,賽時遷和林白裝扮成糧商,其他侍衛裝扮成隨從。


    “你們先過去。”朱青對賽時遷和林白道。


    “是。”


    “你們幾個跟兩位將軍走。”朱青對幾名侍衛說道。


    “是將軍。”


    “記住,一定不能衝動,不管用什麽方法,能通關就行。”朱青再三叮囑。


    “明白。”賽時遷點點頭。招唿一聲,隨從將糧草車拉了過去。


    朱青和玄武則在後麵靜靜觀察著,希望他們能順利過關。


    “站住!”果然被攔下了,“幹什麽的?”


    “哦軍爺,我們是達蘭部的糧商,來中原做生意的,中原皇帝仁義威遠,對我們這些外邦商人很友好,我們的生意很快達成,現在正把交換來的糧食運迴我們達蘭部,以賑荒年。還請軍爺行個方便。我達蘭部的子民絕不敢忘大明皇帝的仁愛。”賽時遷按住蠢蠢欲動的林白向前微笑道。


    “哦,原來是達蘭部的,你們最近這是怎麽了,怎麽災荒比我們中原還嚴重啊?”守關將士問道。


    “哎,天不作美,我等小民又能如何?”賽時遷假裝苦訴道。


    “走吧走吧,你們在這兒哭喪也沒用。這次有糧食給你們就算不錯了,下次來就未必這麽走運了。”守關將士說著,給賽時遷一張通關卡,卡上印著大紅章。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賽時遷接過通關卡,連連點頭致謝。帶領押糧草的車隊進入關內。


    “準備!”朱青對玄武說道,見到賽時遷入關,他們也準備動身了。


    此時,入關後的糧草車隊還要麵臨出關的考驗。


    “站住!”車隊被守關將士攔下。“請出示通關卡!”


    “有有有。”賽時遷說著,將通關卡遞給守關將士。


    “達蘭部?”


    “對對對,我們是來中原置換糧食的。感謝大明皇帝的仁愛,我們終於換到了糧食。”賽時遷笑道,一身厚厚的衣服和帽子剛好遮住半邊臉,再加上經過易裝,一般很難發現。


    “看在你們達蘭部和我們大明世代修好的份上,就三十兩銀子吧。”守關將士說著,在通關卡上蓋了一個章。


    “什麽?!”林白聽到這話,果然不爽了,他忍不住瞪了一眼。


    “怎麽?這關內人出關、關外人入關一律要交稅,難道你不懂嗎?是不是不想出關了?”守關將士也是個衝脾氣,誰讓賽時遷說自己是達蘭部的人呢,這下讓天朝的士兵一下優越感爆表。本來要遞過來的通關卡又收迴去了。


    “別別別軍爺,我這兄弟是有些莽撞,我們窮苦日子過得慣了,一下聽說這關稅要三十兩銀子,他這是嚇蒙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看能不能少點?就當是給我們路上吃塊饃饃。”賽時遷趕緊拉住林白,笑臉相迎地對守關將士說道。


    “好吧,反正天色已晚,馬上就要閉關了,爺爺就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二十五兩吧。這迴可不能再少了。”守關見識悠然道。


    “你?!”林白還是不爽。但還好被賽時遷按住了。


    “好好好,二十五就二十五,謝謝軍爺謝謝軍爺。”賽時遷說著,掏出二十五兩銀子遞給守關將士,換來了通話卡。


    “走吧,下次小心點。”守關將士說著,拉開了關卡。


    “走吧!”賽時遷用力推了憤憤不平的林白,生怕他節外生枝。


    車隊出到關外,賽時遷鬆了一口氣。林白卻鬱憤難平,“他奶奶的,這吳三桂是越來越囂張了,我們當初守關的時候,隻收十兩的關稅,他倒好,翻了兩倍!”


    “得了,你就別嘮叨了,將軍不是說了嘛?必要的時候,破些財是必須的。你看你,就剛才那樣子,你說將軍能放心你單獨行動嗎?”賽時遷說林白。林白無言以對,隻能自己生悶氣。


    “大夥在這歇會兒,等將軍出來一起走。”賽時遷對押送隊說道,大家紛紛卸妝。


    此時,朱青和玄武等人也來到了關外,準備入關。


    “站住!這麽晚了,上哪去啊?”朱青車隊被攔住。


    “啟稟軍爺,我們是南方的商人,這迴到桑梓國販賣些紅木。趕了好幾天的路程了,這麽晚了才趕到山海關打擾各位軍爺,實在過意不去。”朱青說得彬彬有禮。


    “嗯,果然是販紅木的,這氣質就是不一樣,我看看。”守關將士說著,朝車隊走了過來。


    朱青警覺著,在車隊旁邊的玄武也已經準備,以防不測。


    “咚咚咚!”守關將士敲了敲蓋著幕布的火器,疑惑道,“這聲音……是紅木?”


    “哦,軍爺,這是因為天氣的緣故,您看這還下著雪,我們都加了好幾層幕布了,就怕木頭受不了。”朱青趕緊把守關將士拉過去解釋,將他調離火器。


    “好吧,我看你們這些南蠻就是要錢不要命,這戰亂的,還拉幾塊木頭滿天下跑,真不明白你們圖個啥?”守關將士說著,把通關卡交到朱青手裏。


    “生活,生活所迫。”朱青連連點頭道。


    “走吧。”守關將士甩甩手。


    朱青帶領車隊入關。就在他通過校場準備出關的時候,突然樓上傳來一個聲音,“站住!”


    “是吳三桂。”玄武輕聲道。


    “別慌。先看他怎麽說。”朱青輕聲迴道。


    “這麽晚了,他們這是要上哪兒去啊?”吳三桂站在閣樓上問話。


    “報告大帥,他們是南方的紅木販子,運一批木頭前往桑梓國。”剛才的守關將士趕緊進來迴話。


    “紅木販子?”吳三桂嘴角微微一笑,他知道這紅木販子可是能揩油的路數,心中就打了算盤,“天色都這麽晚了,已經閉關了。今晚就留在關內吧,明早再出關。”


    “大帥,我們這一批紅木已經運送了好幾天了,如不盡早運到客商的手上,恐怕我們將血本無歸啊。”朱青變聲跟吳三桂說道。


    “怎麽迴事?”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一個女子從吳三桂隔壁的閣樓裏出來,朱青一看,大吃一驚。此人正是陳圓圓!


    “大哥!”玄武提醒道。


    朱青盡量恢複常態。


    “我的小美人,驚動你了。”吳三桂說著,殷勤地走過去,卻被陳圓圓擋在身外。


    陳圓圓看了看樓下這支商隊,突然看到朱青手上的那根紅繩!她怎麽都不會忘記這根紅繩,這根纏在他的鐲子上的紅繩!此刻竟然出現在這裏!


    “我的小美人,你怎麽了?”看到陳圓圓的臉色煞白,吳三桂擔心地問道。


    “我不想看到樓下那些人!快讓他們走!”陳圓圓搖搖頭假裝反映強烈不舒服的樣子。


    “好好好。快!讓他們走!”吳三桂朝樓下喊。


    “走!快走!”朱青等人被趕出關。


    “別忘了收一百兩的關稅!”吳三桂真是見錢眼開,邊扶著幹嘔的陳圓圓邊不忘叮囑道。


    “你還這般囉嗦,你是想讓我死嗎?我看見這些桑梓國的人就不舒服!”陳圓圓對吳三桂道。


    “好好好,快走快走!不收了不收了,快攆出去!”吳三桂糾結地喊道。


    “走走走!快走!”守關將士一把將車隊退出關門,隨即關上城門。


    雖然終於出關了,但是朱青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不知道是悲還是恨。他站在門外,緊緊握著拳頭。


    “大哥!別想了,陳姑娘這是在幫我們。”玄武道。揉了揉朱青的肩膀,幫他瀉火!


    這時,賽時遷和林白也迎上來接應,“大哥!快走吧,等下吳三桂反應過來就麻煩了。”


    “是啊大哥,你怎麽比我還衝動?!”林白道。


    朱青咬咬牙,“走!”然後頭也不迴地向前走去,身後,夕陽西下,夜雪紛飛。


    陳圓圓的房間內,吳三桂叫人送來了參湯,“我的小美人,你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反應如此強烈?”


    陳圓圓站在窗前,這是能看到窗外通往寧遠那條路的一扇窗,此時朱青等人已經燃起火把,走在前往寧遠的路上。


    “我的父母當初就是被桑梓國的壞人殺死的!”陳圓圓麵無表情地說。


    “哦,難怪!沒事,本帥一定會好好待你的。你先把湯喝了吧。”吳三桂端著參湯過來獻殷勤。


    “你先放這裏吧,我現在不想喝,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陳圓圓嬌柔道。讓人不忍傷害。


    “那本帥先出去了,記得趁熱喝了參湯。”吳三桂依依不舍地退出陳圓圓的閨房。


    吳三桂走後,陳圓圓拿出一把折扇,這是朱青送給她的,既然鐲子碎了,這把折扇就成為唯一的念想了。陳圓圓輕輕一扇,越發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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