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不會追究朱厚照擅自出宮,牟斌和陳寬可不敢不重視此事。尤其是得知朱厚照在宮外與人動手打架。最後,他們兩人一合計,把端本宮內所有和朱厚照年齡、身量相仿的腰牌全換成琥珀牌。


    明太祖製定了森嚴的等級製度,腰牌根據佩戴者的身份也有不同的等級。比如武官。指揮佩金牌,千戶為鍍金銀牌,百戶乃銀牌。守衛和普通宮人都是銅牌,官員佩戴用象牙製成的牙牌。


    琥珀價比金銀,是皇室、權貴才能擁有的珍寶。用上琥珀牌,外人難以仿冒,又可提醒守軍們注意。海船出海多次,從海外帶迴大量的琥珀蜜蠟,一共做了九塊巴掌大的琥珀腰牌。牟斌和陳寬特意交待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的,看到宮外佩戴琥珀腰牌的宦官要格外注意。錦衣衛和東廠更是把朱厚照的喬裝裝扮記在心裏,以備不時之需。


    “小爺,出宮的手續多加了一道。”黃獻低頭道,“需要多迴答幾個問題。”


    朱厚照橫眉冷對:“看來是專門對付我的。”


    “小爺準備何時舉辦拍賣會?設在何地?奴婢替您跑腿。”黃獻的年紀比朱厚照大兩歲,也是正好動的時候。別看端本宮總管在宮裏的身份僅次於司禮監、禦馬監、乾清宮總管,走到哪都有人奉承。但天天守著端本宮,最多到文華殿走動一下,真的很無聊。一年到頭也出不了一次宮。


    朱厚照撐著頭,有氣無力地道,“還沒想好。”


    桌上擺著一份他發往河套太子府的命令備份。上麵清楚記載“籌備建造羊毛作坊”。一如既往,是一份很簡單的政令,沒有添加任何形容詞。更沒有規定一定要從草原牧民手裏收購羊毛。


    “羊毛作坊建造完畢,產出毛線一百斤”還是半年前的消息。他從囚牛商行處得知羊毛衣不好賣,以為百姓們一時接受不了,暫時擱置一旁,沒有繼續關心。


    從政令上看,太子府沒做錯。隻是有意或者無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朱厚照固然可以強令羊毛作坊從韃靼牧民手中收購羊毛,除非規定具體數量,否則底下的人還會“曲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會找到其他辦法抵製。


    朱厚照終於體會到皇帝爹的不易。


    “小爺,李兆先李典寶在文華殿求見。”有人來報。李兆先從九品教授升為八品典寶,放在關內是無人會在意的綠袍小官。在青土城,他可是管著所有作坊、田莊、農場的稅收。


    朱厚照歪著頭想了想:“本宮乏了要歇息。讓他把想說的事呈上來便是。”


    朱厚照在兩個月亮世界生活了三十六年,那是一個質疑權威、個性張揚的時代。他不會把任何人的話奉為圭臬,同理,也不覺得所有人都會對他言聽計從。能讓太子府大部分人抵製收購韃靼牧民的羊毛,就一定有其原因。朱厚照要找到原因,對症下藥。如果……


    如果他找到原因還準備繼續原先的計劃,就隻能把太子府的人統統換了,任命聽話的人上位,就和老朱家的祖宗們一樣行事。


    當然那樣也會有後遺症。新換上的人肯定隻敢一板一眼施行他的計劃,讓遠在河套的太子府失去了自主性和靈活性。到時他會越來越忙,若想偷懶幾天,河套的政務將陷入混亂。朱厚照並不想那種事發生。


    管理是一門深奧的學問啊。


    朱厚照靜靜地望著某處發呆,片刻後輕聲交代,“黃獻,讓大寧的張永立刻開辦羊毛作坊,從牧民手裏收購羊毛。收購價……越低越好。”


    成本越低越有競爭優勢。等資本進駐大寧,毛線、毛衣的銷路無須他發愁。本來光靠玉米種子也不能支持大寧的發展。


    一切讓市場來說話吧。


    李兆先的未能如願見到朱厚照。他愁容滿麵地等在府邸,等待他爹李閣老迴家。


    李東陽拒絕了幾位同僚的宴請,拖著一天的疲憊歸家。


    “爹~”李兆先焦急地開口。


    李東陽伸手阻止他說話,先狠狠灌了幾口濃茶打起精神。


    他雙手揉著發脹的太陽穴道:“太子殿下拋出一份針對大寧發展的計劃書。劉首輔拉著爹和謝閣老談了一天。爹已經精疲力盡,未必能幫到你什麽。”李兆先在太子府述職,遇到最麻煩的事肯定與太子有關。李東陽無法揣摩太子的行事,這方麵真的幫不了兒子。


    李兆先自從得知朱厚照去了榮盛堂,一直提心吊帶唯恐毛線的秘密被察覺。他沒有關注過計劃書的內容。“大寧不就是種地的地方?太子應該沒有精力打理大寧。”


    大寧發展三年,哪怕常駐囚牛商行的商隊、買賣公平、童叟不欺,大寧連青土城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李兆先隻知道太子的人在大寧開荒五萬畝,種了很多糧食。太子府的人也從未把大寧放在眼裏。


    李東陽淡淡地掃了李兆先一眼:“病好了早些迴河套,把計劃書帶迴去交給程克勤。”


    “計劃書有問題嗎?”


    “自己看吧。”


    “爹,太子想幹什麽?”


    “摸索一種全新的、適合遠離京師掌控的城市的管理方式。”


    “?孩兒沒聽懂。”


    “太子心中怕是認為現在的太子府並不適合搬遷到河套深處。”


    李兆先相當不讚同:“讓商人管理城市簡直荒唐!大寧頂多成為大些的馬市!那群為了財物什麽事都敢做的商人,不得把關內的東西肆無忌憚地賣到草原!”


    河套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李兆先親眼見識過韃靼鐵騎的厲害。論單打獨鬥,大部分的明軍不是韃靼人的對手。如果韃靼人得到充裕的物資,明軍必定會遭受巨大損失。


    “太子也邀請爹參與大寧城管理。


    “!”


    “太子想讓朝廷接管大寧,朝廷沒給出滿意的答複。太子弄出計劃書越過朝廷、攛掇他人接管。朝廷現在騎虎難下。”李東陽疲憊地道,“不管河套太子府做了什麽招致太子反感的事,及時糾正吧。”


    程敏政是劉健、李東陽等人的手下敗將,曾被朱厚照坑過多次。李東陽不認為程敏政有和太子掰手腕的能力。


    李兆先道:“太子有意讓羊毛作坊收購韃靼牧民的羊毛。可涼州、甘州等地伸長脖子盼望賣羊毛的牧民太多。程大人肯定先顧著大明百姓。程大人沒做錯什麽。”


    李東陽輕蔑地笑:“就你們太子府也想與太子陰奉陽違?”


    “我們沒錯。”


    “太子會讓你知道到底有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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