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良心說,大明官員的俸祿少得可憐。


    以一位七品縣官為例。大明的俸祿按照糧食計算。七品每月俸祿七石,一年也就是84石大米。以明初太祖定下“鈔一錠,折米一石;金一兩,十石;銀一兩,二石”的貨幣政策,一年工資42兩白銀。


    橫向對比同時期其他行業的收入。馬夫年收入40兩左右,屠夫每年在36兩左右。


    官員除了俸祿,還有免田稅、免徭役,以及家中可用奴婢等特殊權利。但朝廷也不會全用糧食發放俸祿。實際上七品官一年可得米12石、銀子28兩、鈔360貫。其中的寶鈔是真的坑人。如果朝廷財政透支,還有可能用其他東西發俸祿。比如永樂朝的胡椒。


    如果大明有《勞動法》,觸犯勞動法最多的必定是皇帝。


    發給官員囚牛寶鈔,且能直接到囚牛商行換成同等價值的銀子,相當於官員拿足俸祿,誰會反對呢?


    真這樣,戶部可以把一部分發放俸祿的壓力轉嫁到囚牛商行。


    囚牛商行一定會入不敷出!


    當然,以上結論來自於官員。畢竟他們搞砸了大明寶鈔,也把大明的稅收、財政等弄得一團糟。


    “殿下,人無信而不立。請您在承諾前三思。”王鏊再拜。


    王鏊代表了大部分侍讀官們的心思。


    太子的承諾聽上去很假,但他們希望是真的。詹事府清貴衙門,他們沒有多少額外的收入。家世普通的,哪怕爬到李東陽的高位,到手的俸祿銀子也養不了家。


    京師的官員幾乎都知道李東陽生活節儉,府上幾乎靠著續娶的成國公府小姐的嫁妝支持。沒人笑話李東陽吃軟飯。李東陽簡樸,隻能說明他為官清廉。京師的小官、吏目差不多都過著拮據的生活。


    詹事府中如像王鏊、程敏政、楊廷和等大家世族出身的官員,並不在乎朝廷給出的俸祿。他們更在乎太子對官員的態度。太子上書《流民四要》透露的想法,讓他們如芒在背。


    “就因為本宮三思了,才會弄出囚牛寶鈔。”朱厚照攤開雙手聳肩,“本宮想要知道官紳死咬著免稅、免役的福利不放的原因。結果發現大家的俸祿太低了。如果連讓妻兒、父母過上好日子都辦不到,十年寒窗苦讀為的是什麽?”


    朱厚照高舉雙手,發出陣陣悲憤的嘶鳴和呐喊。


    “被金、遼打成落湯狗的宋朝官吏富足。我朝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竟為何發不出官吏的俸祿?這世道怎麽了?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或是大明……生病了。”


    朱厚照曾經最大的成就是靠直播賺出了房子首付。爆棚的成就感,致使直播事業幾乎融入了他的靈魂。隻要情緒一激動,容易陷入直播的狀態中。用專業的心理術語表述,是一種後天形成的表演性人格。


    如果在兩個月亮的世界,一看朱厚照的樣,都知道是表演浮誇的現場效果。可惜在習慣“哎呀伊伊”之類慢節奏唱腔的明朝,還沒有出現情緒波動劇烈的戲劇表演。


    朱厚照豐富的情緒傳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士子們在學史的時候,都向往漢唐盛世。明明我朝做到了“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為何稱不上一句大明盛世?是疆域沒有漢唐大?還是人口沒有漢唐多?經濟沒有漢唐繁榮?


    “大明,生病了。”程敏政眼眶泛紅,聲音顫抖。


    情緒劇烈起伏的王鏊猛然驚醒。


    如果程敏政是王鏊的兒子,王鏊現在一定當場打死他。諸如“大明生病了”之類話,太子能說,臣子打死也不能說!難怪程敏政有才、有家世,有李賢留下的官場人脈,還會被禦史彈劾丟官,去年才升到禮部右侍郎的位置。


    “小皮猴,又在胡鬧些什麽!”在外旁聽的弘治帝實在聽不下去,帶頭闖了進來。


    弘治帝後悔昨日打了兒子,今日沒有要緊的政事,跑到文華殿偷看兒子上課。當看到兒子站著讀書寫字時,弘治帝懊惱昨日自己下手沒個輕重,把兒子打疼了。


    但聽到兒子最後煽情的話,又後悔沒有打得更疼,沒讓兒子長記性。


    弘治帝腦袋隱隱作痛。


    自家兒子還不了解嗎?兒子不是沒長記性,而是又想到了賺銀子的好主意。當初在大明門麵對數萬百姓,兒子同樣是這樣振臂高唿。煽動起百姓買彩票的熱情。


    但這次弘治帝沒想明白。如果囚牛寶鈔能在囚牛商行直接兌換銀子,囚牛寶鈔有何存在的必要?兒子如何保證囚牛寶鈔不會像大明寶鈔一樣貶值?


    朱厚照一見弘治帝,立馬捂住屁股。“孩兒句句肺腑,哪有胡鬧!”


    死要麵子的皇帝爹怎麽來了!


    朱厚照想要利用官員們的能量鞏固囚牛商行的社會地位。他打好腹稿,準備說動“愣頭青”程敏政衝鋒陷陣,讓侍讀官替他吆喝。表演剛預熱好,皇帝爹就來砸場。


    “那你來說說,囚牛商行如何保證囚牛寶鈔和銀子永遠能等值兌換?囚牛商行如何從中獲取利潤?”弘治帝真怕兒子把牛吹上天下不來台。兒子前日說要上天,也是打算用嘴上天吧?


    “嗯哼!”朱厚照整整腰帶、衣袖,不緊不慢地道,“要不父皇把內閣、六部尚書等大小九卿召來。這裏麵比較複雜,孩兒沒空重複第二遍。”


    弘治帝抬起右手,見兒子虎目圓瞪絲毫沒被嚇唬到,又放下,搓了搓。“李榮,傳召在京正五品以上官員,入文華殿聽太子……胡侃!”


    “父皇!理越辯越明,道理越講越清。孩兒一個唾沫一個釘,實事求是,說出的話都有依據,何曾胡侃過!”朱厚照忿忿不平。


    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胡侃的莫須有罪名。懂不懂說話的藝術!


    弘治帝一聲輕叱:“照哥兒今日若說服不了殿上所有的官員,就把囚牛商行關了。”


    弘治帝想讓兒子關了囚牛商行,也是為了兒子好。兒子畢竟太年輕。剛放出消息要把宮中一般品質的物品放在囚牛商行售賣,一日之內消息變得麵目全非,竟成了“囚牛寶鈔可兌換等價銀子”。背後一定有人操控。不管對方什麽打算,關了囚牛商行最為妥當。


    “那怎麽行。”朱厚照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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