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以為有了禦馬監寧瑾、入司禮監的高鳳,能隨時掌握朝堂動態。


    他天真了!


    連皇帝爹都是剛得知京師周圍順天、廣平、順德、河間、保定五府遭災的真實情況。


    想想也是,今年夏天特別熱。京師從六月到十月都沒怎麽下過雨。此間世界又沒有南水北調、人工降雨。莊稼缺水肯定長得不好。


    製冰作坊的冰剛開賣的時候供不應求,京師的冰飲脫銷。他怎麽就沒往深裏思考原因?


    官員們隱瞞皇帝真實現狀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憲宗爺爺因為覺察到了被官員蒙蔽,才組建了西廠。剛弄走汪直、撤銷西廠,大同戰敗的消息到了一年之後被言官捅出來。朱厚照很想知道憲宗爺爺一年後知道真相的心理陰影麵積。還有皇帝爹剛登基的時候想要處置妖僧繼曉,結果官員們欺上瞞下,硬是讓繼曉逍遙了一年。


    當年文武百官被王越、汪直壓製狠了,好不容易弄倒了他們,結果北方防線就被破。官員們自然不想憲宗爺爺知道他們的無能。皇帝爹剛登基的時候權力移交,出點差錯能理解。但是現在為什麽?


    朱厚照想的腦殼兒都疼了,也沒想到原因。


    看了一眼端本殿上的舊馬鞍,朱厚照想念起了汪直。汪直如果還在,還能請教請教。


    “奴婢把人帶來了,小爺要掌掌眼嗎?”高鳳前來詢問。


    朱厚照楞了一下:“什麽人?”


    “奴婢前日和小爺提過,內宮監要趕出宮充入淨軍的人。”高鳳提醒道。


    “哦,帶上來吧。”朱厚照想起來了。


    不是記憶力不好,而是煩心事太多!


    黃獻身後跟著三個人。


    即將被趕出宮的三人看不出落魄相,踏入端本殿的時候也沒有誠惶誠恐之色。讓朱厚照高看了一眼。


    一人麵容姣好、媲美女子,恭恭敬敬地站著;一人個頭不高、尖嘴猴腮,一進來就打量殿內的擺設;還有一人眼睛細長、鷹鉤鼻,長相普通看著很不起眼。


    有兩個月亮世界的眼界、見過宮裏各式各樣人的朱厚照,一點也不相信第一印象。有太多的方式能夠糊弄眼睛。反正能被高鳳挑中讓他挑選的人,必有一技之長。


    朱厚照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地把三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用眼力沒瞧出三人的本事。沒瞧出什麽也要裝著看出點東西。他做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態。


    三人站了半柱香的時間,不管心裏想什麽,麵色上什麽也瞧不出來。


    高鳳站在一旁,也沒有介紹他們三人的打算。因為他也不知道神遊在外的小爺再想什麽,該不該打擾。


    估算時間差不多,朱厚照迴了神。從三人的表現中看出,他們是在宮裏混多年的老油條。


    “本宮遇到一個難題。”朱厚照開始出題,“官員們為什麽要隱瞞北直隸旱災的真實情況?”


    囚牛商行的總掌櫃,需要一副聰明的頭腦,必要時能和人鬥一鬥智商。說穿了,朱厚照按照汪直的標準找人。他自己也知道,汪直那類人不好找。降低一下標準,至少也要達到李榮、韋泰、蕭敬的老奸巨猾。反正一定要比東廠的楊鵬聰明。


    三人麵麵相覷,搞不懂太子爺發問的原因。


    “奴婢是李公公的賬房,替李公公管賬。”尖嘴猴腮首先站出來說話,“奴婢隻會算賬。最多出個把官員送禮記錄在冊的主意。其他的奴婢不懂。”


    朱厚照笑了。原來李廣藏起賄賂名冊是此人的建議。


    “你隻要能出一個保證賬目與實物相符的好主意,即刻留在端本宮。”


    尖嘴猴腮要了紙和筆,一旁刷刷地寫下章程。


    “奴婢負責給李公公打探消息。”長得比尋常女子還像女子的人開口,聲音婉轉,與女子無異。


    朱厚照腦子裏頓時浮現一堆打碼畫麵。


    “你從李興口中套出指使他的人是誰,本宮就留下你。”朱厚照是看實力說話的。


    “司禮監蕭敬蕭公公。”對方迴答地很快,“汪公當年是被前任東廠廠公尚銘和蕭敬聯手扳倒的。蕭敬怕汪直東山再起,也怨恨李公公說服皇爺把汪直弄迴宮。於是給李興許諾了前途。清寧宮走水,李興找到了機會。”


    “留下吧。”


    朱厚照裝得很淡定,仿佛很早就知道真相了一樣。實際上心中震驚三連。


    他根本不知道李興背後有人指使。李廣自殺而亡,樹倒猢猻散,身為李廣的幹兒子還能坐上內宮監大太監的位置,其中肯定是有貓膩的。高伴伴說李興做不了多久。他猜可能是皇帝爹後悔李廣的死,特意留了李興接班。而李廣曾經的敵人們想辦法把李興弄下來。沒想到真相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第三人還在苦思冥想。


    朱厚照不急,接過黃獻煮的茶細細品茗。他原本不愛喝茶,汪直一去,突然喜歡上了茶香味。


    一個時辰後,尖嘴猴腮寫了滿滿十張信紙,列出一大堆規章製度。朱厚照粗略瞄了一眼,和兩個月亮世界的會計、庫存管理有些地方很像。大手一揮,收下了尖嘴猴腮。


    朱厚照讓黃獻把通過考察的兩人帶下去休息。


    第三人額頭終於出現了密密的細汗。


    “本宮喝完這一杯,你若想不出能讓本宮信服的原因,出宮去吧。”朱厚照側身交代高鳳,“帶走他的時候賞十兩銀子。”


    朱厚照花了一天一夜也沒想明白的問題,不認為那人短時間內能想明白。此人如果有其他能力,早和其他兩人一樣表現出來。給他十兩銀子,讓他對今日的事念念不忘,算是買關注度的費用。


    茶杯見底,朱厚照緩緩放下茶杯,準備讓高鳳把人送走。


    “太子爺,如果奴婢推測的沒錯,官員們隱瞞旱情的目標是皇爺的內承運庫。”第三人把握了最後一刻。


    “哦?”朱厚照挑眉,“說清楚。”


    “太祖建國伊始,分內承運庫和外承運庫。內承運庫由內臣管理,負責皇宮開銷。外承運庫由戶部掌管,屬於國庫。但漸漸的,內臣接管外承運庫。近幾年,幾乎沒有聽到外承運庫的消息。所有的收入送入內承運庫。”


    “官員們幾次上書要求把外承運庫交還給戶部打理。”


    “今年多災,戶部無銀,也就內承運庫還有些盈餘。京師附近的災情,皇爺不能不管。”


    對方膽大地抬頭與朱厚照對視:“如果奴婢推斷沒錯,此事很早就開始布局。他們或許……提前猜到李公公將會出事。”


    朱厚照沉默片刻,問,“你叫什麽名字?”


    “迴太子爺的話,奴婢劉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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