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傳出勁爆的消息。


    皇太子擅自離開端本宮觸怒皇上,被禁軍押迴,皇上令皇太子麵壁思過直至年後。


    溺愛皇太子的皇上生氣了?這怎麽可能?


    消息傳出,很多人都不信。直到身兼詹事府詹事的李東陽接到弘治帝的口諭,證實了事件的真實性。


    “李公公可否告知,太子因何觸怒皇上?”李東陽皺眉請教李榮。


    誰都知道弘治帝寬厚,不會對犯錯的官員斤斤計較,怎麽突然就生太子的氣了呢?李東陽壓根猜不到太子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因為太子做事一向出格。


    李榮言簡意賅:“東廠從李廣府上查抄出官員賄賂的名冊。太子不同意公布名冊內容,說了些不敬祖輩的話。”李榮扔下一句話立刻離開,生怕閣老們會繼續追問。


    李東陽雙目圓瞪,需要時間好好消化李榮的話。


    謝遷其實很想問太子到底說了什麽,但想想太子的口無遮攔,打消了這個念頭。


    “首輔大人,皇上得到了名冊,我們會很被動。”謝遷眉心緊皺、神情冷峻。


    都在官場上混,誰走了李廣的路子升遷,其實同一層次的官員都知道。謝遷可以打包票,除了他們三個皇上親點的閣臣,其餘人或多或少都給李廣塞過銀子。身在官場,誰能獨善其身?有些人未必是為了升官,隻是隨大流不想搞特殊。


    事到臨頭,劉健反而相當鎮定。


    “明日你我三人乞求致仕。”


    迴過神的李東陽見劉健態度堅定,心裏歎了口氣,點頭認同。


    謝遷亦然。


    三位內閣一同致仕,與言官要在左順門死諫何異?


    可一旦名冊公布,朝堂必定動蕩不安。朝堂不穩,地方人心渙散,不知要花多少精力平息局勢。


    “賓之,你現在就去端本宮,探探太子殿下的口風。”劉健語氣生硬地命令。


    李東陽垂首領命。首輔大人性格剛毅,決定的事很難聽取他人意見更改主意。在緊要關頭,李東陽不會置大局於不顧,和首輔唱反調。


    ……


    禦馬監內彌漫著一股濃烈的中草藥味。


    打從汪直收到大同的飛鴿傳書當場吐了口血,吃了多日的藥一直沒有起色。


    “太子爺說得對,太醫院的禦醫靠不住!太子爺派人在民間尋找了幾位名醫,瞧著還不錯。督公明日出宮,讓民間的大夫瞧瞧。”寧瑾端著黑漆漆的湯藥,一口口小心喂汪直喝下。


    汪直臉色灰白,見不到一絲血色。


    “咳咳咳,不用麻煩,遼東烙下的老毛病。在南京的時候遍尋名醫調理,偷活了許多年。”


    撐著他活到現在的是一口氣,現在這口氣快散了。


    寧瑾雙手微顫,強忍住眼眶中的眼淚,“屬下派了好幾波人給王威寧送信,王威寧看到督公的信,一定不會偏信他人言語。”


    “那是朝廷邸報,王威寧能不信嗎?”汪直從內心深處湧起一股疲憊感,倦意襲上心頭,很想睡過去不再醒來。


    “藥苦,嚐嚐太子爺送來的糖果。太子爺說會想辦法過來探視督公。”寧瑾往汪直口中塞了一顆用帶著桃子味的糖果。


    糖果的甜味在口中散開,驅散了無盡的陰霾。


    汪直眼睛含笑:“太子爺開糖果鋪子,生意會比奶茶鋪子好。”


    “太子爺說糖果不賣,隻送給奶茶鋪子買滿十兩銀子的貴客。”寧瑾察覺到督公喜歡聽太子的事,便多說了幾句。


    “太子爺還說,貴客們買的不是奶茶而是麵子。奶茶鋪賣的不止是奶茶,還有身份。奶茶的生意好,牛奶就算有了固定的銷路,百姓們會願意養官牛。不會再發生光祿寺一味索取而地方拿不出牛奶的尷尬。也省得言官抨擊宮中用度奢靡。”


    “太子爺有心了。”汪直心情變得不錯,調侃道,“太子爺不想賣糖果,是怕手裏的白糖製作方子被壽寧侯府分薄利益嗎?”


    寧瑾湊趣:“督公,您怎麽也和太子爺一樣,瞎說大實話呢?”


    “我是快死的人沒有顧忌。太子爺生性高傲,無所畏懼。”汪直笑了笑。


    “督公!”寧瑾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寧瑾擦幹眼淚,恢複成剛毅冷酷的禦馬監大太監。“什麽事?”


    “太子爺喬裝而來。隨行的還有……李閣老。”傳話人語氣不安。


    汪直起身,批上月牙白絲綢外袍,坐到外間的八仙桌前等候。心裏尋思,李東陽怎麽來了?


    寧瑾到門口恭迎。


    再次換上黃獻衣服的朱厚照把手中的木盒轉交給寧瑾:“本宮從太醫院翻出來的好東西,給汪公補身體。”


    寧瑾謝過朱厚照賞賜,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朝服在身的李東陽,在汪直的眼神示意下退走。


    李東陽向汪直客氣地拱拱手,汪直抱拳迴禮。兩人無聲地招唿。


    朱厚照在兩人身上打轉。


    五十多歲的李東陽身形挺拔,儀表堂堂,臉上幾乎沒有歲月留下的痕跡。四十不到的汪直麵色憔悴,精神萎靡,仿佛被艱難的生活壓垮。而在十五年前,汪直也是鮮衣怒馬的一代權臣。


    朱厚照突然想起一句話:男人的帥氣不在皮囊,而在於手中握有的權勢。權勢對男人而言,如同化妝品、美容針之於女人,有蒙蔽異性雙眼的功效。哎,他早晚會成為大明最帥氣的男人。


    “太子爺喬裝來見我,不怕再一次觸怒皇爺嗎?”汪直輕笑。


    朱厚照攤開雙手吐槽:“父皇嫌本宮說話沒輕重、不分場合,打算讓李閣老教本宮說話的技巧。本宮把李閣老帶來此地,是想請教汪公一個問題。”


    “有些話,因為是父子,才會坦誠。父皇竟然……父皇傷了本宮的心。”


    朱厚照擠出幾滴傷心的眼淚。


    “本宮問李閣老,父皇先是君,還是父?”


    “李閣老說,父皇先是君。”


    “汪公認為父皇先是君還是父?”


    朱厚照可憐巴巴瞅著汪直:“如果先是君,本宮自然明白以後如何與父皇說話了。但……那還是世上最親密無間的父子嗎?”


    李東陽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太子的表述符合實情,但怎麽聽都有在指責他挑撥天家父子關係的意思。皇上要他教導太子言行。他覺得大可不必。


    李東陽現在真的想致仕。


    “咳!”汪直重重咳了一聲,攤開捂住口鼻白色的絲帕,殷紅的鮮血如朵朵梅花綻開。


    汪直虛弱地撐起身體送客:“太子爺見諒。我要找禦醫去了。”


    “汪公一定要保重身體!”朱厚照無法,屁股沒做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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