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學生”顯得非常絕望,他說在考古隊發現石室的時候,他就想阻止眾人進去,因為根據石室壁畫裏的線索往裏走,雖然能穿過洞道,但進入此地的可怕後果是司馬灰等人無法估計的,現在一切都晚了。


    羅大舌頭說別他娘的裝神弄鬼,那石室好幾千年沒人進去過了,你怎麽會知道裏麵有什麽?


    “二學生”承認自己隱瞞了一些事,不過很多事也是進入這個無底洞之後才知道的,都是讓石碑困住的東西告訴他的。


    眾人聽到這裏,不禁想起有關“蛇女”的傳說,如今這個借魂還屍的“二學生”,死後也變成了一部“電台”,接收著從虛無中傳遞出來的信號,讓石碑擋在洞中的東西對他說出了什麽秘密?另外這個東西為什麽不能直接露麵?它與那具“遺骸”有著什麽樣的關係?“綠色墳墓”當初是不是跟“遺骸”一同從地底逃脫的?


    高思揚忍不住好奇,壯著膽子問道:“你知道石碑困住的那個東西是什麽?綠色墳墓是誰?”


    “二學生”吱吱唔唔地聲稱自從在大神農架原始森林,他跟隨通訊組加入考古隊以來,穿過北緯30度茫茫水體,一路深入重泉之下,可謂出生入死,途中絕沒有心懷不軌。隻是有些事確實不敢吐露,因為一旦說破就沒法迴頭了,其實趙老憋告訴考古隊的話也沒錯,司馬灰確實曾親眼見過“綠色墳墓”的真實麵目,但“綠色墳墓”這張臉隻有已經死去的人才能看見,所以你不如問問他自己是何時何地死過一次,難道當真不記得了嗎?


    第八話 電台


    司馬灰認為麵前這個“二學生”,很可能就是讓石碑困住的東西,那些鬼話不足為信,可不知為什麽,卻又隱隱擔心這是真的,難道自己真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


    “二學生”吞吞吐吐地說了一陣,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他說他有件事一直瞞著考古隊,但具體的來龍去脈也是直到不久前才徹底了解,起因在六十年代末他背井離鄉到大神農架林場落戶,在那與世隔絕的原始森林裏伐木砍樹,整天吃糠咽菜,身體都快被單調繁重的勞動拖垮了。


    林場職工們為了打牙祭改善生活,趕上放假就到山去打野味摘蘑菇,如果挖到些木芝糙菇,再打到兩隻山雞,煮上一鍋湯,那就算是神仙過的日子了,可林場的活太多,很少有機會到山裏打牙祭。


    那時候“二學生”因為懂點技術,修好了林場唯一一部“春風牌半導體收音機”,所以上級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總能跟著本地人到山上打獵,或是到大神農頂主峰的通訊所維修防火電台,都給按照參加伐木來計算工分。


    這期間他發現有個哨鹿採藥人佘山子,長了張森林古猿般的怪臉,一身的死人味,總蒙著個麵,行跡更是十分鬼祟,常溜到林場職工的木屋裏,偷偷擺弄那部收音機,嘴裏叨叨咕咕好像在自言自語。


    “二學生”開始以為此人是在收聽敵台,可那部早該報廢的破收音機別說收敵台了,在大神農架這片山裏,連我台的信號都“呲呲啦啦”時有時無,即便接收到了也根本聽不清楚,又怎麽可能收聽敵台廣播?所以沒往那方麵多想,後來又發現這採藥人總在通訊所附近轉悠,趁著沒人注意就擺弄防火電台。


    “二學生”知道通訊所裏的防火電台,也是部隊淘汰下來不要的裝備,今天這有問題明天那有故障,採藥人卻拿電台當步話機用,那情形十分詭異,他尋思這佘山子通敵是絕不可能的,不是被鬼上身了,就是雙重人格,也不知自己跟自己叨咕什麽?


    大神農架的山民們卻不懂這些,那些人聽到收音機裏有廣播,都以為那匣匣裏有個娘們兒在說話,有人發現佘山子暗中擺弄收音機和電台,就認定是敵特,但在不久後,佘山子便因到燕子埡峭壁上採藥,被金絲猴啃斷了爬山索子,直接掉到深澗裏淹死了,這件事也就沒人再追究了。


    司馬灰聽到這更是驚奇,地下組織裏的成員被稱為“房間”,採藥的佘山子也算是組織裏的一個“房間”,他自稱從其土賊師傅處繼承了通訊密電,不過此人一輩子沒離開過深山,大字也識不了幾個,可能以前都沒見過電台,能夠獨自跟“綠色墳墓”取得聯絡,本來就不太正常,佘山子對著電台自言自語,豈不是在“與鬼通話”,而這個鬼在哪?


    司馬灰驀然有種不詳之感,如果那些“房間”都是如此,那麽在緬甸裂穀裏尋找蚊式運輸機的幾個倖存者中,也應該藏著一個跟採藥人老蛇同樣的“房間”。


    “二學生”說他當時對佘山子的事所知不多,雖然隱約覺得這採藥人不可能收聽敵台,但他人微言輕,說話不值什麽斤兩,幹脆閉上嘴不去多說,沒多久便忘在了腦後,直到今年初春,他發現自己得了“克山症”,對前途和命運深感絕望,螻蟻尚且惜命,說不在乎全是假的,可山裏缺醫少藥,連個能商量的朋友都沒有,一想到將要死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屍骨不得還鄉,他就偷偷流淚,後來得知大神農架深山裏有很多珍奇糙藥,其中有種長成男女雙形的大何首烏,功效不同尋常,讓那些身染沉屙絕症之人吃了就能起死迴生,他也不管有用沒用,捨命爬上懸崖峭壁去找,但這類糙藥十分罕見,就是山裏那些採藥的老手也很少有機緣遇到,何況他一個外行,自然是徒勞無功,連片何首烏的葉子都沒見到,有好幾次甚至差點掉進深澗餵了大獸。


    某次無意中聽到一件事,說那個擅長哨鹿採藥的佘山子,曾經得著過千年何首烏,但不清楚他是自己吃了還是賣掉了,這個人死後也沒在家裏找出來,當初有獵戶看見佘山子摳他師傅的墳包子,掏了個洞之後又給埋上了,沒準是把些值錢的東西,都藏到那座墳裏給他的土賊師傅陪葬去了,林場裏歲月漫長,加上山高皇帝遠,人們專好談奇說怪,沒有這種傳聞才不正常,說者口沫橫飛,皆和親眼所見一般,聽者個個瞠目結舌,不過一說一聽也就完了,從來也沒人當真。


    “二學生”聽說此事,卻記在心裏抹不掉了,好在那土賊的墳在山坳裏,也是處人跡難到的地方,他為求活命告了天假,抗著鐵鍬和獵槍去摳老墳,那荒墳連塊石碑都沒有,找起來頗不容易,好在墳土很薄,連口棺材都沒有,死人是拿糙蓆子裹住埋在裏麵,不過就算這樣,也足夠“二學生”折騰上一天,直到天黑之後才拽出墳裏的屍骨。


    是夜陰雲密布,星月無蹤,四周黑黢黢的大山已看不清輪廓了,“二學生”聽著無名野鳥在頭頂盤旋亂啼,嚇得渾身把不住的寒顫,可有道是“除死無大事”,出於求生的本能,他也顧不上那些孤魂野鬼狐仙屍變的傳聞了,先跪在地上給墳中屍骨磕了幾個頭,叨咕幾句諸如“多有打攪,萬勿見怪,陰間取寶,陽間取義”之類給自己壯膽的話,然後戰戰兢兢地在屍骨身上摸了一遍,隻找到一塊黑乎乎像肉非肉的東西,用油布包了幾層,散發著一股惡臭,也不知是不是那株何首烏,還有個皮筒子卷著幾頁紙,拆開來一看,頭一頁畫著個怪蛇的標記,裏麵字跡潦糙,密密麻麻都是蠅頭小字,他當時沒來得及細看,以為是採藥人的秘方,匆匆揣到懷裏,把墳包子原樣填好,摸黑趕迴了林場。


    “二學生”找沒人的地方,仔細察看從墳裏掏出的兩件東西,這才發現了“綠色墳墓”的秘密,那近似何首烏的東西,越看越像是一塊死人身上的肉。


    古藉上稱殭屍身上的肉叫“悶香”,土賊墳裏的東西就接近此物,但不腐不爛,隻是有股怪異的死人氣息,那薄薄的幾頁紙,是土賊生前留給他徒弟佘山子的一封信,大概是說為師從民國時期就追隨“綠色墳墓”,想加入這個組織,除了要被選中,還必須吃“綠色墳墓”身上的肉,如此一來就和組織變為了一體,所以該組織成員都被稱為“房間”,將來“綠色墳墓”找到進入神廟的通道,我等都能跟著擺脫生死束縛,這肉除非是從“綠色墳墓”身上直接割下來,而房間裏的肉放到下一個房間之後,就會隨著這個房間的死亡而腐爛,奈何為師這輩子沒這個機緣了,等了這麽多年都沒等到那一天,眼看壽數將盡,就把自己肚子裏的那塊“寶肉”掏出來留給你了,且看你今後有何造化。


    “二學生”看罷了信,心想吃了這東西真能有機會長生不死嗎?又要到哪裏才能找到“綠色墳墓”?他雖然有些文化,可迷信思想一直未能清除,這時候也是鬼迷心竅,竟忍著噁心吃了一口,然而被吃掉的部分,很快又自己長了出來,他膽怯起來,好在吃的不多,當即把剩下的死人肉找地方埋了,然後將那封信燒成了灰燼,畢竟掏墳掘墓是輕則蹲土窯,重則挨槍子兒的罪過,所以此事再也不敢向旁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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