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兒的豆腐好,我嚐著比之前買的更香更嫩。”


    老太太笑嗬嗬的說道,可笑著笑著,又歎了口氣。


    “誒,要不是我這糟心婆子,你和芸娘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


    “娘,芸娘都已經嫁人了,這話傳出去不好,再說了,當初芸娘家裏要十兩彩禮,我給不了,這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胡歸榮低頭整理碗筷,並且反駁了他娘的話。


    “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們。”


    老太太眼瞎耳不聾,她知道在芸娘說親那段時間,對方來家裏找過榮子,讓他帶著她私奔,隻是因為還有他這個瞎子娘要照顧,榮子拒絕了。


    芸娘出嫁的那天晚上,兒子在屋裏哭了一宿,她也睜著眼睛翻來覆去了一整宿。


    第二天早上,兒子和沒事人一樣上山打獵,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這一切,她沒看到,可都聽到了。


    “芸娘是個好姑娘,她要是願意改嫁,我會將她當成親閨女疼愛,絕對不會說什麽嫌棄她曾經是個寡婦的話,她要是願意將孩子帶過來,我也願意當親孫子疼愛。”


    瞎子娘也聽說了芸娘成了寡婦的消息,雖然挺對不起芸娘前頭那個男人的,但是瞎子娘打心裏覺得這就是兒子的機會。


    “娘,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我這樣挺好的。”


    胡歸榮苦笑,正如同芸娘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芸娘。


    江家是不會允許她帶著豆腐方子和江家的子孫改嫁的,為了兒子,芸娘也不會嫁給他。


    他和她的緣分或許就是那麽淺,隻要還能遠遠看著,偶爾幫上什麽忙,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第39章 寡婦娘的狀元兒7


    另一邊, 江流見自己怎麽暗示美人娘都不接他的話茬, 也意識到了或許對方並不願意和自己的兒子談論這個敏感的話題。


    想要談論胡歸榮, 還得選擇一個恰好的時機。


    “娘給你倒好了熱水, 你趕緊去泡著,等會兒娘來給你搓背。”


    一迴到家,孟芸娘將自己忙活的團團轉, 看兒子一直杵在院子裏, 似乎是覺得煩心, 打發對方去洗澡去了。


    “娘,我就要去書塾念書了,也該自己洗澡了。”


    來到這具身體裏一段時間, 平日裏的擦洗泡腳都是江流自己完成了, 他都快忘了每當大洗的時候, 美人娘都要替這具身體搓背這件事了。


    換做原本還是孩童的原身或許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換做心智成熟的江流就有些接受無能了,他總不能真的讓美人娘幫他搓背,看光他的身體。


    “毛都沒長齊還敢說自己是大人了,行了,別耽擱事,趕緊給老娘泡澡去。”


    今天孟芸娘的脾氣格外衝,雙手叉腰瞪著兒子,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


    “我告訴你,就算你去學堂念了書,將來考中了狀元, 你都是娘的大郎,可別學那些酸儒的模樣,在家裏也說一些子曰誰曰的讓人聽不懂的話。”


    孟芸娘也不是沒見過那些考中了功名就瞧不起泥腿子親戚的讀書人,那些白眼狼也不想想是誰省吃儉用將他們培養出來,她向來不屑那種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為那種人。


    “娘,我知道了。”


    美人娘的雌虎之威至今還讓江流心有餘悸,他也不敢挑釁娘親的權威了,老老實實接過水瓢和幹淨衣裳,乖乖地往澡室走去。


    說是澡室,實際就是一間不算寬敞的空屋,裏麵就放了一個水桶和矮凳,平日裏娘倆就在這間屋子裏洗澡,此時熱水已經倒好了,江流踩著矮凳,爬到了澡桶裏去。


    溫熱的澡湯讓人忍不住發出一聲舒爽的感歎,江流用水瓢盛水,然後從頭頂往下澆,因為家裏的條件還用不上香胰子的緣故,他隻能用清水泡著,然後抓了抓頭頂的頭發,算是洗幹淨了。


    中途孟芸娘又來給兒子加了兩趟熱水,等江流泡的皮都快皺起來的時候,她總算抽出空幫他搓背來了。


    孟芸娘的手裏拿著一個絲瓜瓤,這是院子裏的老絲瓜曬幹去掉外皮後的產物,鄉下地方不僅拿它來清洗碗筷,還會用來搓去身上的汙泥。


    磨了那麽多年的豆腐,孟芸娘的手勁不小,隻是搓了幾下,就疼的江流齜牙咧嘴直叫喚。


    “行了別叫了,以前給你洗澡也沒見你那麽多事啊。”


    孟芸娘拍了拍兒子的腦瓜子,一把拽住他的小胳膊,將想要偷溜的兒子拽了迴來,然後前前後後幫他搓的幹幹淨淨。


    “看你這一身泥垢,還不樂意娘幫你搓,小心去了書塾,被人家嘲笑是髒小孩。”


    孟芸娘撩起兒子的頭發,用心幫他清洗了耳後那一塊最容易藏汙納垢的地方,江流齜著牙,疼的脖子都縮的看不見了,可還是沒能從美人娘那雙鐵手裏掙脫。


    到最後,他也隻能自暴自棄了,安慰自己就是個沒長毛的男孩子,看光就看光了,反正這具身體美人娘也不是沒看過。


    不過這麽痛痛快快搓了一次澡後確實舒服,江流覺得自己身上似乎掉了三斤泥,整個人都輕快起來了。


    “泥猴子,讓娘幫你搓澡舒服,哼,剛剛你還不樂意呢,娘告訴你,再過一兩年,你想讓娘幫你搓澡娘都不能幫你搓了。”


    孟芸娘笑著給兒子衝了澡,給他拿了幹淨的帕子讓他自己把身上的水給擦幹,然後就準備離開去做別的事了。


    “娘,今個兒拿著野兔過來交換豆腐的男人是二嬸口中的胡歸榮對不對,他現在還喜歡娘。”


    在孟芸娘準備端著那桶髒水離開的時候,江流忽然開口了。


    “你說什麽,別聽你二嬸胡咧咧。”


    孟芸娘沒想到兒子忽然會提起這件事,立馬頓住腳步,隻是不敢迴過頭來打量兒子此時的表情。


    和兒子談論曾經的一段舊情,即便孟芸娘知道他們之間發乎情止乎禮,依舊感覺十分難堪:“什麽胡歸榮,以後你可別在外頭提到這個名字。”


    說完,孟芸娘就想逃了。


    “娘,其實如果你喜歡那個男人,兒子願意你改嫁的。”


    江流真心實意地願意孟芸娘改嫁,要知道他的任務之一就是讓孟芸娘能夠幸福順遂的過完一生,可按照孟芸娘對兒子的重視程度,將來必定會和自己的兒媳婦發生嫌隙。


    她的生活重心隻有兒子一人,將來橫插進來一個女人瓜分她的兒子,孟芸娘的心態必然失衡,即便那個插入進來的女人再優秀,孟芸娘也免不得雞蛋裏挑骨頭,找出對方的毛病來。


    可要是孟芸娘改嫁,那就不同了,她現在還年輕,將來會有其她孩子,即便江流還是她最重視的那一個,可她的生活重心必然會重新劃分,她之後的丈夫需要她,她之後的孩子需要她,她不再是隻圍著江流轉的那個寡母,一身的喜怒都隻牽絆於江流一人。


    當然,江流之所以想要孟芸娘再嫁,也不全然是為了自己的任務。


    一個女人在盛華之年就隻能守著自己的兒子,背後的淒苦隻有她自己知曉,江流隻是希望給孟芸娘一次選擇的機會,她想嫁,願意嫁,不管用什麽樣的方法和手段,江流都會實現她的願望。


    “住嘴!”


    這是孟芸娘第一次對兒子動肝火。


    “雖然娘可能會覺得兒子對不起父親,可兒子還是這個想法,冬天的晚上太冷,兒子還記得第一次和娘分床睡的時候總是不習慣,想念以前和娘還有爹一塊睡覺時的暖和,現在也是如此,爹不在了,兒子會想娘晚上睡覺是不是冷,有沒有人能夠抱著娘給娘取暖。”


    因為這具身體還是孩子,江流也隻能說些淺顯易懂,像是一個孩子會說出來的話。


    “嗤,多蓋點被子就能解決的事,看把你愁的,這一年你不也是一個人睡的。”


    聽到兒子關切的話語,孟芸娘臉色稍霽。


    “可我將來會娶媳婦啊,媳婦會幫我一塊暖被窩。”


    江流仗著自己還是孩子,童言童語地說著不著調的話。


    “等我娶了媳婦,娘親還是自個兒一個人睡,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六十年,兒子也會心疼娘親啊。”


    是啊,兒子將來會成家,到最後她還是孤零零的一個。


    孟芸娘順著兒子的話不由想到自己七老八十的年紀,大冬天裹緊棉被瑟瑟發抖的場景,心裏又酸又澀。


    等等,她怎麽被那混小子給帶過去了。


    收起那一腔酸澀,孟芸娘拿著水瓢輕輕敲了敲兒子的腦袋。


    她算是發現了,自己這個兒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或許真的如同族長所言,他是有大智慧的,既然這樣,自己也不必一直拿他當孩童看待,有些事,也該好好和他說說了。


    “娘知道大郎孝順,可是大郎有沒有想過,娘知道咱們江家傳家的豆腐方子,江家會不會願意娘親改嫁,其次,族長現在看中你的念書天賦,決計是不會願意娘改嫁時帶走你的,將你留在江氏,最能順理成章接過教養你的職責的是你小叔一家,你叫娘如何放心,將你交到那倆個人的手裏。”


    孟芸娘將不及自己腰高的兒子攬進懷中,說實話,今天兒子的這番話,她是感動的,不管以後這個兒子會不會記得今天這一席話,會不會如同現在這樣孝順她這個娘親,孟芸娘都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胡話了,你要記得,在娘的心裏,你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要來的重要。”


    說罷,孟芸娘抹了抹眼淚,轉身離開。


    她以為江流將這番話聽進去了,不會再提改嫁的話題,殊不知聽了她這番話,江流的心裏卻有了其他想法。


    從頭到尾,孟芸娘都沒有直麵的迴答過改嫁胡歸榮這個話題,迴想著原身記憶裏的一幕幕,江流有六七分的把握,美人娘對那個男人是有感情的。


    現在之所以拒絕,一來是因為世道對女人的要求如此,二來是為了他這個兒子。


    在諸多考量的背後,實際總結一點,那就是權勢,是話語權的問題。


    如果他站得足夠高,連江氏宗族都要仰仗他的時候,他同意自己的娘親改嫁,還有誰會站出來否決他嗎?


    第40章 寡婦娘的狀元兒8


    從那天推心置腹的談論後, 江流再也沒在家裏提起過胡歸榮、改嫁之類的話題, 母子倆默契的揭過了那一頁篇章, 照舊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半個月前, 孟芸娘總算幫兒子湊齊了文房四寶以及束脩,送兒子去了村裏的學堂。


    今天江流從書塾迴來,吃飯的時候, 卻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娘, 以後我從學堂學了什麽字, 迴來也教教你。”


    江流想過,改嫁的事不能急於一時,可幫美人娘啟蒙的事, 卻可以從現在做起。


    雖說這個時代對於女人的學識沒有任何要求, 可江流一直堅信讀書識字是能夠改變一個人的眼界和底蘊的, 就好比他曾經是一個沒什麽文化的農民工,可依舊孜孜不倦地學習英文,學習其他技術一樣,學,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娘一個女人,學那些東西做什麽。”


    孟芸娘倒是有些意動,可是想到自己每天有那麽多事要做,還是拒絕了。


    “誰說沒有用,比如娘不是一直擔心我學你吵架時的那些髒話嗎,要是多學點知識,娘就知道怎麽優雅的罵人了。”


    江流似乎來了興致, 想給美人娘演示幾句。


    “你們學文章的,還學怎麽罵人嗎?”


    孟芸娘倒不負江流的希望,接過話茬好奇地問了一句。


    “那當然,我說幾句給娘聽聽。”


    江流想到了他生活的那個時代趣玩的古人話語,可不就是優雅的罵人嗎。


    “比如這一句,汝乃天驕,何不上九霄,直白的說就是你那麽能,你怎麽不上天呢,還有這一句,豎子不足與謀,直白的說就是我娘不讓我和傻子玩,再來一句,何不以溺自照麵,換一種說法就是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哈哈哈,娘,你說多學點知識,是不是很有用,你以後再和二嬸吵架,罵了她,她都不明真相呢。”


    “確實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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