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你可曾聽說過蠱兵?”


    左言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答道:“未曾。”


    安梓萱卻抹了抹眼淚,說道:“我好像知道。”


    一屋子人立時齊刷刷地看向她,安梓萱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努力抑製住了哭腔:“我娘親是西南人,小時候隨她迴外祖家探親的時候,曾聽說過西南有異族,善養蠱,古時常有部族戰爭,就會給俘虜種上蠱,供戰爭驅使,一旦種上蠱,則失去感知和意識,因為不怕疼不怕死,所以戰鬥力十分強悍。”


    “那這些被種上蠱的人......”


    “死了。”安梓萱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種蠱之時,被種蠱之人必須是窒息狀態,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全死了,沒有意識,沒有情感,沒有唿吸,沒有溫度,但是可以聽從指令,行動自如。”


    話音一落,整個屋子陷入了死寂。


    這個世界,怎麽會有如此陰狠的東西,怎麽會有如此殘忍的人。


    十萬蠱兵,整整十萬,這背後是多少人的心碎和絕望啊。


    洛衍琨,洛衍瑜,若有朝一日,我遇上你們,必生擒之,而後抽筋剝骨,割肉剜心,以祭天下枉死人。


    搖光暗暗攥緊了拳頭,是洛衍書他們將她保護得太好了,讓她差點忘記了這是個不幸的亂世。


    她不是什麽聰明人,也沒那麽多野心和淩雲壯誌,初來這個世界,一心想要謀反,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後能混吃等死,守著這群她在意的人,她也已極知足。


    安絮然一次一次害她,她不計較,因為左右沒死,她不願亂了洛衍書計劃。


    雲扇兒陷害她,她因著這個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她也沒有睚眥必報,任由洛衍書處置。


    楊瀝瞧不起她,她念他是個好人,她也未曾真正地中傷過他,不過是小小心眼,讓他瞧得起自己。


    張府丞做怪,她念張蹊良善,便也做主放過了他,越州水患,盡管她有利用民心的心思,可是她也是實打實地心疼那些百姓,該給的她都給了。


    她自以為她來了這個世界,無愧於心,做了一個良善之人。


    可是她與這個世界為善,這個世界上卻總有一些人,陰狠至極,冷血殘忍,為了一己私欲,枉顧他人死活。


    而既然她來了這個世界,那不除掉這些個送上門來的敗類,她又憑什麽叫做蘇搖光?


    “左言。”


    “在。”


    “傳信盛安,命令林榭堂力查蠱兵一事,尋求克敵之法,再奏疏陛下,即日整頓全國兵力,隨時應戰。”


    “是。”


    “傳令楊瀝,整頓越州三萬州兵,再挑出一支百人精銳隊伍,隨時候命,以供差遣。”


    “是。”


    “清點長公主府名下所有財產錢糧,若有需要,悉數充入軍隊。”


    “是。”


    “長公主府上下戒嚴,無令不得隨意出入。”


    “是。”


    “下去吧,小心行事,注意安危。”


    “是。”


    左言應下後便離開了。


    搖光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小小年紀,天資聰穎,偏受奸人構陷,家破人亡,而如今不過還是個少年郎,行事便如此沉穩老成,她心裏既欣賞又心疼。


    這便是世道不濟吧。


    搖光又轉頭柔聲喚道:“梓萱。”


    “我在。”安梓萱努力不讓自己淌下眼淚,“殿下,您說,梓萱聽著。”


    搖光伸手輕輕擦拭掉她眼角的淚痕:“好好照顧蘇珩,寸步不離,然後等他醒來,你可願意。”


    安梓萱拚命點頭:“我願意,他好起來之前,我哪兒都不去。”


    “好姑娘。”搖光擠出一個笑容,“你聽我說,可能馬上就要亂起來了,我們有好多事兒要去做,好多人要去保護,可能很忙很忙很忙。我就把蘇珩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保護他,可以嗎?”


    安梓萱拚命點著頭,淚止不住的往外湧。


    搖光抱了抱安梓萱,她想這個姑娘雖然傻了些,但應當是真心喜歡蘇珩的,如果此時此刻躺在這裏的是洛衍書,她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她現在很後悔自己之前一直當甩手掌櫃,長公主府的這些下人,雖說也是蘇珩的人,卻是外層,而核心人員羽令衛的聯係方式她竟然都不知道,也不能尋到他們,問一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能傻傻等著,等著左言和林榭堂的消息,等著蘇珩醒來。


    可是她還沒等到關於西南的消息,反而先等來了楊瀝的消息。


    楊瀝一身盔甲跪在了她的麵前,麵色沉痛地說道:“殿下,欽差大臣的隊伍在越州邊界遇襲了,隨行人員十之□□已遭不幸,而文遠侯和舒公子,下落不明。”


    那一瞬間,搖光覺得天似乎塌了。


    第94章


    遇襲是什麽意思, 已遭不幸是什麽意思, 下落不明又是什麽意思。


    搖光的手緊緊攥著,指甲深深掐進了肉裏,她也不覺得疼,隻顫抖著聲音問道:“楊瀝,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楊瀝低下頭, 沉聲說道:“稟殿下,今日下午, 有一對商人路過越州和中州邊界時,發現樹林裏全是屍體, 看衣服像是官差, 便報到了官府,官府一查,發現竟是欽差大臣的隊伍, 忙派人搜查。然而卻不見晏大人和舒公子的行蹤。”


    搖光隻覺得自己快唿吸不過來了。


    楊瀝忙說道:“殿下, 這是好事, 說明晏大人和舒公子極有可能逃脫了。”


    是的,沒有找到屍體, 那他們就一定還活著。


    可是一想到晏清毓不會武,而洛衍書把暗衛留下來保護她了,她心裏就像被千萬根細絲勒住了一樣。


    “派出最精銳的人馬去找啊!”


    “稟殿下,附近所有能調動的官兵都被派出搜尋了。殿下放心,晏大人和舒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他們不會有事的。”


    而楊瀝說的什麽,搖光全聽不進去,她腦海裏不停地在重複晏清毓和洛衍書不能出事,他們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楊瀝。”


    “末將在。”


    “命令全州官兵搜查,細細搜查,不得耽誤,通知中州的官兵也協助搜查。然後把信傳迴盛安。”


    “是。”


    “你親自帶一隊最好的人馬即刻趕赴現場,我相信你。”


    “是。末將這就去。”


    說完便急急走了。


    “左言。”


    “在。”


    “你一定要帶人好好守住長公主府,本宮不允許任何一個我的人受到傷害,你明白嗎?”


    “屬下明白。”


    搖光站起了身,語氣平靜而果斷:“給本宮備馬。”


    “殿下!”左言有些急了,“外麵如今局勢不明,很是危險,殿下需要做什麽讓左言去便好。”


    搖光冷靜地看著他,說道:“本宮隻需要你替本宮守好這長公主府,其他皆不重要。有的事隻能本宮親自去做,旁人代替不得。”


    左言還欲再說什麽,可是又忍住了,長公主殿下打定了主意的事,想來便不會改變了,那自己便按著她說的去做,免去她的後顧之憂罷。


    “是,殿下。左言會好好守著長公主府,等殿下平安歸來。”


    少年的身形在夜色裏單薄卻又挺立,搖光一走,蘇珩昏迷,他便是這府裏唯一的支撐了,他絕不會讓長公主府受到一點傷害。


    搖光上了馬,糯米緊緊扒著她,她迴頭看了看左言,說道:“如若玲瓏她們問起,你便說本宮很快就會迴來,拜托了。”


    說完一抽馬鞭,往越州和中州的交界處奔去。


    她要去救她的摯友,她要去救她的愛人。


    她帶著糯米,至少能自保,若運氣好,還能救出他們,與旁的人一起反而不便,不如兵分兩路,增加希望。


    夜色很濃,馬在她的驅使下跑得極快,路途顛簸,她心中卻毫無懼意。


    她不怕黑,不怕累,不怕疼,就怕他們等不到她。


    “糯米,你確定我們走的這條路是對的嗎?”搖光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


    糯米的小爪子緊緊扒住搖光的衣領,晃了晃腦袋:“我確定,我偷偷用我自己的權限開了定位導航的,不過你再快些,我怕過一會兒被主係統發現了。”


    “什麽破主係統。”搖光心裏全是氣,於是又氣又急,沒處撒,隻能將馬騎得飛快。


    快得仿佛不要命一般,搖光很慶幸,幸虧原主什麽都會,不然她此時此刻可能什麽都不能做。


    就這樣一直極速飛馳,終於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她趕到了糯米所說的地方。


    是一座深山,古木層層疊疊擋住了熹微的晨光,壓得陰深深的。


    “你確定他們就在這裏麵?”搖光打量了一下,這裏不似有人跡的樣子。


    糯米閉上眼睛,狠狠搖了搖腦袋,然後歎了口氣:“主係統發現了,把我的權限給我關了。”


    “嗬,它可真勤勞,24小時不休息的嗎。”搖光冷笑一聲,算了,有總比沒有強。


    此處深山遠離了官道,尋常並不會有人來,山裏全是老樹和枯藤,搖光驅著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著,一隻手緊緊握住韁繩,一隻手摟住糯米,樹葉很繁茂,幾乎透不進光,山裏的寒涼渾然不似夏日。


    又陰又冷,時不時還會傳來奇怪的尖銳的動物的聲音。


    搖光心裏暗自猜測,欽差隊伍遇到了襲擊,晏清毓和洛衍書兩人應當是趁亂逃脫了,然後藏到了深山裏。


    但既然他們藏在這裏,至今還沒有去官府,或者迴應搜尋他們的官兵的話,那麽要麽是身受重傷,舉步維艱,要麽就是賊人還在這附近埋伏。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都不是什麽好事兒,她愈發小心翼翼,屏息凝神,留心觀察著四周,也不敢出聲高唿。


    馬蹄踩過落葉,是破碎枯敗的聲音,聽上去很不吉利,時不時有枯枝斷裂,驚起一陣飛鳥,激得搖光一身冷汗。


    密林無止無盡,她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怎麽也走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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