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都沒聽過。


    按照過往的規矩,除夕宴主要是家宴,擺在乾清宮。


    而除夕第二日, 也就是大年初一才是應對群臣的宴請, 擺在太和殿, 這宮殿一年用不到幾次,次次用到基本便是宴請群臣。


    好在宴請群臣,禦膳房按照規矩本是隻負責皇帝的飲食, 群臣還是要“交錢”的, 否則蕭子鴻恐怕會腆著臉帶著群臣體驗一下百姓民間疾苦。


    而對於後宮裏空蕩蕩的情況, 蕭子鴻也不想麻煩搞兩日,幹脆二並一, 弄在了一日,還比往年提早了些,讓群臣能夠參加完除夕宴後趕上迴去和家人守歲。


    舒淺被太後叫走,他就在折騰迎新的事。


    後宮以及京城送的禮將會在晚宴時送上, 各地官員以及外使的禮將會被放在第二日。


    舒淺的禮橫插一杠,直接被清楚內容的太後安排放在了自己前頭,算是壓軸前一個送上。


    蕭子鴻需要在前頭招待群臣,太後便在後頭招待命婦。


    舒淺跟在太後身邊,掛上了淺淡的笑容。


    吃飯是很講規矩的,尤其是在皇宮之中。


    舒淺用餘光觀察著太後以及她周邊人的動作,慢吞吞用著吃食。


    好奇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很多,不過太後隻簡單將她介紹了,之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麽。眾人聊著聊著,多是謹慎不曾多說話。


    誰敢多說呢?


    在來之前,幾乎每位大臣都在家裏告誡過自己的妻女,這一迴除夕萬不能出什麽事。


    等吃得差不多,終是到了獻禮環節。


    先是群臣獻禮。


    有專人會同時在女眷這兒將前頭某個大臣送的禮一並喊一迴。


    送禮是門學問,光聽著禮物單子,所有敏銳一些的女眷對前朝眾官員心中就有了概念,有的眉眼一彎已在籌劃著自家小輩門當戶對的婚事了。


    等群臣送完,蕭子鴻也並沒有來太後這邊。


    女眷太多,他即便聽著這些禮單,不自覺有點想舒淺了,也萬不能現在去見她。


    接著是宮裏頭獻禮。


    太後早就在細聽了,等輪到舒淺的禮要送上了,才朝著舒淺笑了笑。


    太後和皇上在這種特殊年節,自然是要互相獻禮的。


    壓在了最後送。


    舒淺垂著眼聽自己的禮。


    “江南舒氏送禮,《萬裏山海》。”


    頓時有視線匯聚到了舒淺身上。


    沒能看到禮的女眷一一在心中揣測著《萬裏山海》是什麽。是畫?還是書?還是什麽呢?


    而前頭的蕭子鴻麵上帶著淺笑,靜等太監們將舒淺的禮物給抬了上來。


    宮殿中間專門留了空地,讓眾人展示自己送的禮。


    四個太監一人扛著一個角,將一塊紅布遮掩著的底座長方,高低起伏不同的物件給抬了上來。


    長十尺,寬八尺,高……


    高低不平。


    一時間不少人都探頭探腦,想要看清這紅布之下到底是什麽。


    就連項文瑾都略微詫異,沒聽說過什麽《萬裏山海》,


    宮殿中央,四名太監將這物件擺放到了椅子上,能夠顯得這物件高上麽一點,便於周邊人打量。兩名太監頭也沒有抬,共同掀了紅布一角,將這《萬裏山海》展現了出來。


    紅布一開,《萬裏山海》就此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這是一個沙盤。


    在燭光下,上麵閃爍的光亮刺入人眼,讓在場每一個人都微微瞪大了自己的雙眼。


    這又可以說不僅僅是一個沙盤。


    有眼尖的人一眼就認出了幾乎居於整個沙盤中的王朝,隻因為邊境線一圈全用金粉勾了圈。先前的高高低低,分明是各路的山脈,而這沙盤,竟是連海,也標識了出來。


    山脈大多是用石綠翡翠粉末點綴,蔥蔥鬱鬱,好似萬古長青,還有少許的尖端落了點乳白色,似乎是玉石粉末,象征著山入雲後積攢的雪。


    而海,底層用的是沙,上麵竟是鋪了一層的石青。


    起起伏伏,層巒疊嶂,不論是造價還是從這地圖的用心程度,都可以看出來製造人的眼界非尋常人可以媲美。


    被四個太監抬上來,這沙盤中間還不曾有一點變動,說明裏頭是已固定了形狀的。


    有觀賞的價值,有軍事的價值。


    此物造價不菲,意義非凡。


    這不是區區的一個千裏江山沙盤。這上麵有海,海外還有地。所有的地雖然沒有劃分各國國線,但光是這整個地圖沙盤,就足夠在場所有人震驚了。


    蕭子鴻高居帝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俯視這一份禮物:“好一個《萬裏山海》。”


    千裏江山之後,可不就是萬裏山海!


    若說這地圖尚小,山脈河脈都隻標出了大部分,可這地圖實際上的作用根本不是讓人看小處,而是告訴著帝王,告訴這朝中上上下下。


    眼前所見不過一圈,這天下還有無數可探索之地。


    新帝如今才幾歲?


    他才登基,今後可期。他們王朝,還可以朝著更遠的地方前行!


    周邊各國算什麽?


    海的對麵還有別的國度。


    總有一日,這位帝王可以做到真正的八方來朝。


    群臣倒吸一口氣,互相對著周邊的臣子對視起來,眼內滿是震驚。震驚於這一份幾乎可謂是送到新帝心坎上的禮物,也震驚著這外麵世界之大。


    沒有人敢懷疑這一份禮物的真實性,至少現在一眼看過去,入眼所能確定的地,都是沒有大疏漏的。


    “恭賀陛下。”忽然有個人開了這麽一個頭。


    群臣下意識跟著喊了起來:“恭賀陛下。”


    蕭子鴻微微頷首:“朕與舒氏在江南相識,可謂是相見恨晚。如今能得這份大禮,實在心中歡喜。一時竟不知道可以賞什麽可以配得上這《萬裏山海》。”


    皇帝都看重這個,群臣更是神情微妙。


    會真拿不出什麽賞賜麽?


    國庫再怎麽窮,皇帝的私庫再怎麽沒錢,先皇遺留的物件中還是有禮可以用來迴贈的,再不濟名譽上也能誇兩句。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皇帝送什麽,百姓就該謝什麽。


    就在幾個臣子心中微動,思索著要不要上前給皇帝出個點子時,蕭子鴻繼續緩緩開口。


    “朕聽舒氏說,江南一帶倭寇漸多,思來想去不如造船出海,一次解決,還可與海外通商,豐盈國庫。”蕭子鴻如此說著。


    這話一出口,臣子們心思多活了起來。


    是啊,海外國家那麽多,可以賺錢的營生,那自然就多了去了。


    “可朕一想,都出海通商,那百姓誰來種田?”蕭子鴻說到這裏,將臣子們活躍的心火頓時澆滅了。


    他向前一步:“朕決定贈舒氏海商引,海稅十取三,入國庫。天下獨一無二,在倭寇滅前,不得有第二張海商引。”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大利益!


    當場有人敏銳覺得哪裏不對,可一時間竟是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


    總不能開口說這麽大利益給一個百姓著實不妥?大過年的,他們惹惱了帝王,也著實不好。


    蕭子鴻這嘉賞即便說得再怎麽倉促,朝中上下還是有人知道舒淺的,比如項文瑾,再比如有所耳聞的姚家人。


    姚家是世家,項文瑾是新帝的先生,兩人其實都算是擦邊入了這宴席。


    可他們兩個都不在意。


    一位大臣出列:“陛下……”


    項文瑾當即出來插話:“陛下賞得好!不過這稅還可再議,海商謀利幾何尚且不知,要是舒氏利僅一成……”顯得陛下對舒氏的贈禮還不夠上心。


    頓時有幾個官員覺得這個說法極好,利肯定不會隻有一成,但項文瑾這般說又不會讓新帝沒麵子,又讓這事擁有了足夠眾人商量的餘地。


    蕭子鴻勾了唇:“先生說的是。海商引先給了,稅再議。”


    “陛下英明。”項文瑾如是說。


    當下在場的臣子還來不及反應,就下意識喊起了“陛下英明”。


    於是,海商引此事敲定。


    女眷殿中,傳話人高喊:“陛下甚喜,贈舒氏海商引,天下獨此一份——”


    太後聽了這話,朝著舒淺道喜:“恭喜舒娘了。”


    舒淺微愣,隨後取了桌上的酒,對著太後舉杯,彎了眼:“舒娘在此謝過。”


    一副江湖百姓的樣子。


    一飲而盡。


    女眷們暫時並不知道外頭具體發生了什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就等著宴席散了之後去問一聲。


    太後和皇帝互相送的禮物,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這宴席到了點,宮中煙花放起。


    舒淺跟著太後出門,遙望天上。


    一個個巨大的煙花亮了人的臉,也亮了人的心。


    群臣宴請結束,家宴也沒有再繼續。


    守歲還是要守歲的,不過後宮裏女子都是先皇的嬪妃,總不會跟著皇帝守歲。


    太後累了,眾人也就散了。


    乾清宮裏,舒淺退的比皇帝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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