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輕輕一躍,跳上更高的房頂,然後一陣風似的朝前跑去了。


    他的身影安靜地消失在夜幕中,就像一滴墨汁融於清水。


    李珍檬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這麽一看,還真是有點帥呢,劍修。


    感歎完之後,李珍檬用暫時沒事的那隻手撐著自己坐起來,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林落焰或者救護車,總之先叫個人來——理智是這麽考慮的,然而這黑漆漆的小巷子裏隻剩了自己之後,李珍檬隻覺得身上越來越疼,眼睛越來越濕。她使勁吸了一口氣想憋住眼淚,沒用,反而“哇”地哭了出來。


    ——“喵嗚”。


    冷不丁的貓叫聲。


    李珍檬掛著滿臉的淚水轉頭一望,是剛才那隻小貓。


    她用手機照了照,才看清這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奶牛貓;脖子上係著絲絛,佩了一塊小巧的玉墜——看樣子,也是家裏的心肝寶貝。


    “都怪你,走路不看路……痛死我了!”李珍檬哼哼唧唧抽著氣說。


    小貓又“喵嗚”了一聲。


    李珍檬看了它一眼,抹了眼淚,迴過頭要繼續翻林落焰的號碼。


    她的眼角餘光裏突然瞥到牆頭有什麽東西在晃。


    ——是一個花盆,也許是剛剛被段響劍碰歪了,現在它晃悠晃悠地就要摔下來。


    花盆之下正對著的就是那隻小奶牛貓。


    沒有思考的時間,李珍檬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把把貓摟進懷裏,然後猛地朝旁邊一閃——


    “嘩啦——”花盆挨著她砸了下來,摔得粉粉碎。


    貓沒有事,安然無恙。


    然而抱著貓的人不巧一頭撞上了牆壁,“咚”的一聲之後,整個腦袋“嗡嗡”作響。


    腦海中的思維都碎成了單字,她沒法連貫地思考了。模糊不清的意識中,她好像又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也許是剛剛走開的那人迴來了……管他呢。


    李珍檬兩眼一閉,世界黑了。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節課


    帶著頭痛的記憶到撞上水泥牆就戛然而止,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 李珍檬隻聽到身邊一片吵鬧:媽媽的聲音, 爸爸的聲音,還有好幾個陌生人, 絮絮叨叨地說著聽不清楚的話。


    而自己似乎躺在床上。


    她想睜眼去看,然而腦袋疼得不行,隔著眼皮隻能感覺到一片白茫茫的燈光;她想問問蔣雨辰怎樣了, 但除了哼哼,她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又聽見一個男人說——“那就住院觀察吧”。


    住院觀察……?


    李珍檬本能地要跳起來喊“我不住院!”,然而她才想動這麽一動, 從手指到肩膀就痛得要命。然後有人過來摸了摸自己的頭,又有人替自己掖好被子——然後她的意識就被睡意淹沒了。


    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上午。李珍檬望望頭頂陌生的天花板, 視線順著房間的邊角掃了一輪,確認了這是一間單人病房。


    這一覺睡得腰酸背痛, 仿佛在夢裏滾了一夜的釘板。李珍檬又試著抬抬胳膊——差點疼哭,放棄。


    她再次整理了一下昏沉的大腦:這是醫院, 自己受傷了。


    李珍檬同學的上一次住院經曆,是在15年前,和媽媽一起的。


    ——“真當嚇死人了, 下周要比賽了,你還突然鬧出這麽個事來。”媽媽說。


    ——“幸虧你們班那個姓段的男同學剛好路過, 要不然你在那種黑咕隆咚的地方摔暈了, 大冬天的凍壞了可怎麽辦。”爸爸說。


    李珍檬看到了自己的病曆:輕微腦震蕩, 左肩輕微脫臼, 身上多處擦傷,軟組織挫傷……長長長長的一排字,雖然單獨拎出來都不是太大的問題,但全部湊到一起之後,她就被判了一個住院5天的有期徒刑。


    住院5天,等她被放出來,都是月底了。


    李珍檬忍著還沒有完全消散的頭痛,和爸爸媽媽絮絮叨叨的盤問,費力地想起昨天的事。


    小巷,翻車,貓咪……還有蔣雨辰。


    “蔣雨辰呢!”李珍檬猛地迴憶起來了,“她現在怎麽樣了?”


    “蔣雨辰?你們班那個大明星?”媽媽說,“她昨晚來過電話啦,問你傷勢怎麽樣——說話甜得來,還超級有禮貌的。”


    李珍檬一愣,馬上要了自己的手機,打開通話記錄——


    兩通來自蔣雨辰的電話,12小時前,和16小時前。


    ……這麽說來,她是沒事了?


    昨天這一趟折騰,完全是自己多心……?


    這一跤是白摔了……?


    李珍檬還沒來得及發條信息過去問問具體情況,手機又被沒收,她自己也被強行按迴到病床上,蓋好被子,手裏塞進一杯熱乎乎的麥片。


    “現在好了,比賽也不能參加了,”媽媽說,“你就安心躺著,好好休息吧——都幾歲了,還這麽不懂事。”


    後半句小聲。


    這番話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她幾乎每天都要聽到:媽媽說的,爸爸說的,高翔打來電話說的……在李珍檬住院期間,市運會熱熱鬧鬧地召開,又熱熱鬧鬧地結束——夏巧拿到了高一女子800米金牌,和1500米銀牌。


    “你真是氣死我了,辛辛苦苦訓練了一個月,結果比賽前特地跑去小吃街,摔斷自己的手。”高翔在電話那頭扯著嗓子說。


    “……手沒斷。”


    “你閉嘴!還好夏巧爭氣——也還好我當初死活把她勸住,沒讓她退隊!”


    ……那可真是要恭喜她,李珍檬扁扁嘴。


    代課班主任也來電話慰問了,倒是沒說這些掃興的話,但他說——“你怎麽會跟響劍混一塊兒去的?”


    困惑又微妙,並且有些令人不快的語氣。


    “林老師,蔣雨辰怎麽樣了?”李珍檬直接問他,“段響劍有沒有告訴你那天的事?”


    距離事發已經過去3天,她都要刑滿釋放了。


    “那天的事?”林落焰反問了一句,“響劍隻跟我說,他收攤迴家的時候看到你的車子倒在巷口,過去一看,你摔暈了,然後他幫你叫了救護車……難道還有別的事?”


    ——這部分內容,跟李珍檬從爸爸媽媽口中聽說的經過一樣。


    “難道你摔跤還和蔣雨辰有什麽關係?”林落焰追問道。


    李珍檬想了想:“她跟我一起去小吃街的……後來走散了,可能是先迴去了吧。”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誰也沒有再提。


    掛了電話之後,李珍檬馬上給蔣雨辰發去信息。小偶像迴複了一張不知是為難還是尷尬的表情,然後簡短地說了一句——“那天是我家裏人來接我迴去,沒能及時告訴你,不好意思”。


    緊接著的第二句:謝謝你關心我。


    簡單至極的兩句話,但李珍檬竟然有些看不明白。


    蔣雨辰被突然而然地拉進車裏,好像還拍著窗戶喊她名字。


    她打她的電話,先是打不通,然後又關機。


    ——這是被家裏人接迴去了?


    元氣小檸檬:我還以為你遇上壞人了[流汗][流汗]


    發完這一句,護士來催她吃藥,於是李珍檬把手機放下了。


    再次拿起的時候,屏幕上隻留下“小雨滴答撤迴了一條信息”。


    元氣小檸檬:?


    小雨滴答:等你迴來再跟你說[難過]


    小雨滴答:謝謝你


    住院的第四天,病房裏來了幾撥親戚朋友。阿姨姑媽們又是拍拍手又是拍拍頭,說怎麽不小心,你看看現在這樣子,你爸爸媽媽多心疼啊;叔叔伯伯們大手一揮,說比賽沒去就沒去吧,身體健康好好學習才最重要。


    下午的時候,林落焰帶著幾個班上的同學也來了,倒是沒說這些輕飄飄的套話——然而是帶著課本和練習冊來的,這就令人不太愉快了。


    李珍檬一邊和他們打哈哈,一邊點了點人頭——蔣雨辰不在,段響劍也不在。她倒是看到了人群中被高個子淹沒的唐卿卿——然後鋼鐵小白兔走過來,給李珍檬床頭放了個果籃,很小很精巧,大概是她自己包裝的。


    “你就快出院了吧,”林落焰說,“正好趕上文藝匯演,到時候一起來看節目。”


    “蕭雲呢,”李珍檬想起這事來了,“他準備得怎麽樣了?”


    “驗收過了,唱得不錯。”人群裏一個男生說道。


    “17班16班的節目我們也去看過了——差得遠,”另一個女生說,“這一把,穩了。”


    李珍檬“哈哈”一笑:“那肯定穩呀。”


    班上的人待了十來分鍾就走了,病房裏再度安靜下來。李珍檬試著把身子朝床背上輕輕靠了靠——疼,骨頭上長了刺似的疼。


    休息了這麽些天,腦震蕩她倒是感覺不出來了,但腿,手,胳膊肘,肩膀……這些地方都是被結結實實傷到的,沒有十天半個月,怕是不能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


    她撩起袖子看過,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像斑點狗。


    不知到時候能不能拿這個當理由,不做作業……李珍檬立刻往積極樂觀的角度考慮問題,把劣勢變為優勢。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然後有人輕輕敲了兩下門,優雅又得體的節奏。


    時間是周二下午3點,正常工作日的午後。


    李珍檬一時想不到這時候還有誰迴來,於是出聲問了句:“誰呀?”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露出一張清麗而和善的臉。


    “李小姐,”門口的女性朝她笑了笑,“我姓許,前兩天我家的貓咪給你添麻煩了。”


    貓咪?李珍檬一愣,然後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原來那是你家的貓?”


    門口的女性走了進來。她大約二十六七歲,妝容淡雅,穿了一身灰藍色的連衣裙,外罩一件做工考究的米白色大衣;長發剛剛及肩,發尾燙成蓬鬆的弧度,襯得下巴尖尖,容貌姣好。


    她把手裏的花束在床頭櫃上放下的時候,李珍檬看到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布靈布靈得很,像一大塊冰糖。


    富太太?李珍檬不由又抬頭看了她一眼,對方抿嘴朝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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