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聽見他進來,過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從指縫裏好奇看了眼,這一看,把她嚇得夠嗆。


    “幹什麽?”蘇妙嚇得都跳起來了,“使不得使不得!”


    他怎麽還跪下來了呢!


    卓忘言拉過她的手,攤開,在她手心輕輕寫起字來。


    蘇妙:“那個……”


    卓忘言寫完,滿懷期待看著她。


    蘇妙說:“其實我想說,我從小就不知道人家在我手上寫字寫的是什麽……我判斷不出,我觸覺很廢的。”


    卓忘言愣了一下,神情似有些無奈,接著,他拉著蘇妙的手,似乎又想吻她,卻在中途停了下來,去翻找紙和筆。


    “你真的不會說話嗎?”蘇妙目光追隨著他,問道,“他們說你需要吃我種的花維持現在的身體……你是哪種鬼?吃花鬼嗎?為什麽你可以化出人身?你跟活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你現在也出現在鏡子裏了,所以你是又從鬼變成了人嗎?”


    剛把紙和筆取迴手中的卓忘言聽到這一連串的問,怔在原地。


    蘇妙:“看來是真的不會說話……”


    她微微歎了口氣,又好奇道:“可是剛剛你有說話……我聽到了。你名字叫什麽?你剛剛是說你自己名字吧?”


    卓忘言認認真真在本子上寫下兩個字:“諦清。”


    “唔,好名字。”蘇妙道,“就是不像人名。”


    諦清微微笑了起來。


    “沒有姓嗎?”


    “曾有。”


    “曾經有?”蘇妙更好奇了,似乎是要掩蓋剛剛那一吻的尷尬,她用問題塞滿了大腦,急切地找話題,“那你是哪個朝代來的?你不是現代人吧,我猜就是!”


    卓忘言寫好迴答,豎起來給她看:“吾名諦清,很久以前,很久。我曾有姓,亦有他名。現今,我叫卓忘言,不曾騙你。”


    “你來做我鄰居,是因為我能種出那些花嗎?”


    卓忘言愣了愣,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


    是,然而也不是。


    卓忘言手微微顫抖著,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寫出真實的答案。


    最終,他寫道:“你是我的。”


    剛寫完,還未豎起本子,兩人被敲門聲打斷。


    “警察!”林書黎喊道。


    二人聽到晁律師的聲音:“你有搜查令嗎?把你的警號給我,我要告你去!還有你,你連警服都沒穿,你是什麽來頭?裝什麽警察!”


    老骨的確不是警察,他現實中隻是個下崗待就業大齡男青年,在法務部值班時看到司南指示,趁著林書黎的警車一起來的。


    蘇妙:“誒?是林警官?”


    卓忘言臉色沉了下來,他豎起手指輕輕碰了碰唇,示意蘇妙不要說話,他去開門。


    卓忘言拉開門,冷冷看著林書黎。


    “警察,接到群眾舉報,說這附近有逃犯。”


    老骨抖著手掏出司南,然而感應鬼氣煞氣的司南卻毫無動靜。


    卓忘言垂眼看著司南,微微挑了下眉。


    老骨悄聲說:“是人。”


    林書黎:“能跟卓老師再次見麵是緣分,不知卓老師可否報上全名?”


    這樣,就可以在人口信息庫查看了。


    卓忘言看向晁律師,抬了抬下巴。


    晁律師:“不就是名片嗎!給你。”


    他摸出一張名片塞給林書黎:“行了吧?卓老師德高望重,怎麽會窩藏逃犯,我們真的沒看見什麽逃犯!真是的,你記著,我一定向你們單位舉報你!”


    林書黎收了名片,嗤笑一聲:“隨你便。”


    這時,值班室的電話打了過來。


    “老骨。”那端唿吸急促,“快快快!!祥雲山有決鬥台警報!鬼幫械鬥!!鬼幫械鬥!快來!!”


    與此同時,老骨手中的司南瘋狂轉了起來,指針指向了與安居花園相反的方向。


    老骨眼神示意:“怎麽辦?”


    林書黎隻好放棄搜查。


    林書黎帶著老骨離開之前,駐足說道:“那位律師,提醒一句,你的魂沒完全卡進殼子裏。”


    他說完,帶著老骨走了。


    老骨道:“當真?!”


    林書黎點頭道:“兩個人。不管是寄居鬼還是其他什麽玩意,目前都是人……”


    是人的話,獵殺煞鬼的武器就派不上用場,也就是說,隻能幹看著,哪怕他心裏明白他們是鬼,也無可奈何。


    “去跟部長報告吧,你就說你發現的,安居花園需要重點監控。”林書黎把功勞讓給了老骨,“有寄居鬼出沒,不久前還開過決鬥陣……時刻盯著,不怕他們露不出尾巴!”


    “膽大妄為!”林書黎離開前,憤憤說道。


    ---


    卓忘言無言望著寄居鬼。


    晁律師:“咳……是這樣的,我比他高,所以頭頂會多出來那麽一點。”


    卓忘言垂眼看向晁律師的腳,似乎在說:“那就砍腳。”


    晁律師頭皮一涼,恨不得把腳縮迴去。


    “我有話跟王妃解釋!”晁律師道,“您是不是已經告訴王妃了?”


    卓忘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晁律師:“明白了,我這就去說。”


    頓了頓,晁律師又道:“會盡量把故事說的浪漫一點。”


    卓忘言嘴角微微一瞥,乖乖坐在客廳等候。


    晁律師深吸口氣,進了臥室。


    “蘇妙你好。”他說,“我是晁衝,咱們又見麵了。我真名叫李羨,武周時期人,死在開元三年,生前是個東都覡。”


    “是個什麽?”進來就報真身,可真有誠意,然而蘇妙聽不懂。


    “覡,男巫。我這一脈繼承的就是靈魂寄居與通曉百語,包括人鬼魔之心語……哈,您想叫我什麽都可以,名字於我而言就是個符號。”


    “哦,那就晁律師好了。”蘇妙說。


    “好的好的。”晁衝道,“是這樣的,想必您一定很疑惑,也很好奇。您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


    “他的來曆。”蘇妙指了指客廳,“是誰,要幹什麽,是不是真的要吃我種的花才能活?”


    “先迴答您最後一個問題,從某種角度來說,是這樣。”晁衝說,“您其實是花神,是被天地選擇,輪迴往生的花神。或者說,我們叫您女神都行……”


    “噗……”蘇妙沒忍住。


    女神什麽的……


    “而王。”晁衝道,“卓忘言是我給他偽造的人世身份,王本名諦清,是跟隨您輪迴的鬼。王生來就非世間之人,因而往生需要您的幫助才可有人身,與您同活一世……”


    “哈?憑什麽和我同活一世?”


    “您二人都是天地祝福的人。”晁衝很會講話,“您現在忘了,您在很早之前,和王一起與天地定下契約,你與王二人是同生同死。你生,王的鬼身從天地而生,你死,王也會從天地消失。而您從每一個魂核中種出的生機,給予王行走人間的生命。”


    蘇妙誠實迴答:“聽不懂。我是說,這種總要有個開端吧?”


    “那就早了。”晁衝道,“很早,相當早。”


    “算了……你還是說說,他生來就是啞巴嗎?”


    “不。”晁衝道,“每次輪迴,王依托你而生,而每次為了提醒王你降生於世,你會拿走他一樣能力,上上次,也就是春秋時期,您拿走的是嗅覺。上次,您拿走的是視覺,這次您拿走的是語言……”


    蘇妙索性放棄思考,當天方夜譚聽:“哦,那我怎麽還給他?”


    “咳……”晁衝沉默了會兒,說,“就……做夫妻,就還他了。這樣也意味著,王沒有找錯人。”


    蘇妙:“……”


    當我沒說。


    “我倆從什麽時候開始,春秋?”


    “對。”晁衝說,“您二人相識很早,遠遠早於春秋。然而首次與天地訂立輪迴契約,確實是從春秋開始。”


    “哦,他春秋時叫什麽?”蘇妙這麽問,純粹是閑得慌,反正晁衝說什麽,她早聽不懂了。


    “你聽過一首詩嗎?”晁衝問。


    客廳裏,卓忘言的麵前忽然多出一張黃符。


    黃符燃盡後,傳來一個老人滄桑的聲音:“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願與王上在鳳山一見,老朽有東西想托付給您。”


    卓忘言微微一笑。


    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這是唐人李白寫的一首詩,拿來做典的故事,是蕭史和弄玉。


    相傳春秋時期秦穆公有個女兒名弄玉,她很喜歡音樂,有一天,她夢到一位風華無雙的年輕男人在夢中吹簫,遂動了心,夢醒後就催促著秦穆公,說要與他結為夫妻。


    秦穆公也算愛女之人,竟然真的按照女兒所說,去尋找這位年輕男子,終於在華山明星崖下找到了這位男子,秦穆公找到他時,他正在吹簫,蕭聲極美,仿佛不似人間之音。又說他似仙人,可謂是長得又好,氣質又出塵。男子自稱叫蕭史,於是,秦穆公就把這位男子領了迴去,與弄玉結為夫妻。


    小兩口婚後恩恩愛愛,琴瑟和鳴。有一日,二人月下吹簫,天邊竟飛來一龍一鳳,龍乃赤龍,鳳為紫鳳。


    弄玉也沒有驚訝,她騎上紫鳳,蕭史跨上赤龍,二人就這麽飛天而去。


    秦穆公聽說女兒和蕭史乘龍鳳而去,連忙帶人去追,車騎隨從追到華山,龍鳳消失不見了。秦穆公傷心不已,在華山明星崖立祠紀念。


    如果有人在網上搜索蕭史弄玉,或者鳳凰台憶吹簫什麽的,就會得到如上版本。


    然而,真實的情況,沒有人比當事人更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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