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顧啟珪這話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閆如譯心裏摹地一涼,下意識扯了扯嘴角,他可不相信顧啟珪會這是在為他自己出主意呢,畢竟阿寅找他已經是多日之前的事情了,要是想做什麽應該早就做去了,也不至於等到現在才在自己麵前提出來,這是要拉自己進坑啊。想想自己又要被坑,閆如譯竟然覺得自己心裏莫名的靜了下來,“你想要怎麽做?”他倒是想知道顧啟珪想的是什麽法子,


    顧啟珪抿嘴,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時間實在緊急,他根本不想這樣做,但是現在情況特殊,要是許寅真的堅持做這個事情的話,與他們來講並不是一個好事兒,到時候傷亡可就說不好了。雖然現在許寅被貶為庶人,但是畢竟許寅以少都督之名浸淫燕城這麽許久,在加上許家家大業大,顧啟珪可不相信許寅手中無人。


    “閆大人這些年是效忠當今聖上的吧?”雖然之前有諸多猜測,就是玨然那裏都沒有得到確定的答案,所以顧啟珪直接問了出來,畢竟這個問題的結果會影響他的真實判斷。


    “為什麽這麽問?”閆如譯看看顧啟珪,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此一問,不過以他對顧啟珪的了解,自然也知道這個小子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情。不過這個問題確實巧妙,這麽些年以來,在外人的眼裏,他都是忠親王一派的,畢竟他家與袁家是姻親,恐怕就是忠親王也確信自己與他是一派的,所以在這次周守眼帶人出使兩廣賑災的時候,忠親王才會提前向他發密信,提醒他老實一點,別被抓住把柄。


    閆大人在兩廣多年均無數得上名的建樹,但是聖上卻一直沒有怪罪之意。這次的事情明顯閆大人是要擔一部分責任的,起碼按照我上報的奏折是這樣的,但是今上的密旨之中也隻是點名大人迴京述職,看那意思恐怕還會往上升一升,這也算是近臣才有的待遇了,想來閆大人前來兩廣的地界就等著這一日了。”顧啟珪慢慢說道,他說的肯定,讓人輕易相信他說的話都是真實的,但其實細品之下就知道這些都是猜測。


    “不錯,你說的大致都對。”閆如譯也不隱瞞,現在也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了,畢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現在並不在乎這些,“我本來算是聖上在兩廣插下的一根釘,任務就是在必要的時候摧毀兩廣霸權多年的許家,但是可惜一直到來這幾年後我還是沒有那個能力。再加上後來在世家新貴的鬥爭之中,皇帝式微,我的任務就慢慢停了下來。慢慢的,我就被擱淺了,一直到幾月前我才又收到上麵下來的密信,後麵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閆如譯簡短的說了自己的任務和打算,顧啟珪卻聽得心驚,這樣一來之前時候閆如譯向他們慢慢靠近的舉動也能解釋了。不過雖然已經大致想到閆如譯是聽令於皇帝的,但是卻沒想到這人竟然是今上第一次向世家貴族發起挑戰的時候就已經埋下的伏筆,要是當時勝利的是新貴,恐怕許家在多年之前就已經被奪權摧毀,要是那樣的話,兩廣是不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顧啟珪心裏想著,不過總歸世事難料,總不能事事都如人們心中所想不是。


    “閆大人和少都督的感情如何?”顧啟珪又問道,問題更加直接。


    閆如譯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沒有說話,世人以此事為恥,要是家族之中出現這麽個人,其他家族就算表麵上不說,背地裏也是極其不屑的,沒想到這個少年就這樣的大喇剌的說了出來,而且神色鎮定沒有任何異樣,似乎這個為世俗不容的事情,在他眼裏不過爾爾。


    “生死與共,”閆如譯慢慢答道,語氣十分鄭重,他與阿寅的感情從來都不是鬧著玩的,其實說起來閆如譯與顧國安是同窗,就算是小了幾歲,在顧啟珪麵前也算是長輩了,在小輩這裏說出這樣的話其實是不容易的,但是閆如譯說的鎮定自若,他從來不覺的這個事情是不齒的,以前的那些嚼他舌根的人他不願多說,隻是徒增煩惱罷了,但是眼前這小子不同。


    “那在閆大人心中閆家的分量又有多重呢?”顧啟珪又吐出一句話。


    閆如譯一愣,他明白顧啟珪說的是什麽意思了,這個他抓著腦袋不去思考其實終將要思考的一個問題現在也到了該決斷的時候了。


    顧啟珪看著閆如譯陷入沉思,也不催他講,就托著茶盅慢慢的品著茶,雖然這個茶葉老了點,但是味道還不錯,悠閑品茶的樣子與閆如譯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啟珪其實很理解閆如譯,家族啊,庇護你長大,為能力尚且稚嫩的你撐起一片天地,庇護你成長,這些從來就不是無償的,當你長大,你就要竭盡全力為它效力才償還曾經的恩情,這就是所謂享得了榮華也得付得起代價。


    但是人是一個複雜的生物,當有一日你自己的利益與家族利益衝突,一邊是責任義務,一邊是私情,你會選擇那一邊?這是很難的一道題,現在的閆如譯就正麵臨著這題。


    閆家在京城並不顯名,要不是他們家的姑娘嫁到了袁家,誰能注意到這個無名的家族?因為姻親拉扯,這幾年閆家算是小有名氣,但是在真正的世家裏頭真正的不夠看,這一輩也就出了閆如譯和他兄長兩個能人。閆如譯大概是因為性向的原因在京城並不十分顯名,起碼顧啟珪在來兩廣之前並沒有太在意,但是那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兩廣事情落幕,閆如譯作為功臣迴京之後肯定是要升上一升的,到那時可就是聲名鵲起了。


    一個家族的輝煌落寞,評判的標準就是一個個優秀的子弟,手裏能拿多少權力,決定著多少人的生殺予奪,這代表一個家族的勢力。對現在的閆家來講,閆如譯指定是一塊香餑餑,算是終於是熬出頭了。


    那麽問題就來了,閆如譯要是選擇迴京,許寅應該怎麽辦?畢竟許寅現在雖是因為立功隻是被貶為庶人之身,但是終究是罪人之子,以後走仕途這一塊是不可能了。再加上他的身份實在太有爭議性,跟著去京城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就是去了京城,他們的事情也會被閆家阻撓,許寅那是一個多麽傲氣的人,怎能受到這樣的待遇。所以顧啟珪才有前麵一問,他就想知道閆如譯是怎麽想的。


    閆如譯其實內心裏當然也是知道這個事情的,但是不到最後他總有些說不清的僥幸心理,沒想到倒先被這個小子提出來了,他看見顧啟珪時不時朝自己這兒看看就覺得好笑,當然心裏還有些心酸。


    其實在密旨下來之前,不僅他,就是阿寅恐怕都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畢竟對於自己身份的這些事情,他都沒有隱瞞過對方。阿寅聰穎至極,肯定一早就想通了,這些日子以來,阿寅私底下一次也沒有與自己碰麵,就是官麵上見到了說的也都是寒暄的話,這一舉動當然是在告訴自己他的打算同時也表明態度不影響他的決斷。


    “阿寅不會上京,我自然是要跟著他的。”閆如譯開口,京城,大齊的權力中心,同時也是令人最難以唿吸的地方,稍微一個舉動一句話都會有千種解釋,要是在那裏做了被家族判定為錯誤的事情,就會受到萬般折磨,他曾經是從那樣的地方出來的,怎麽舍得讓阿寅去過這樣的生活。


    顧啟珪聽到閆如譯的迴答笑了笑,都已經決定生死與共了,當然是要一起才算。“閆大人有這樣的心意,就和許夫人好好說一說吧,我想著比起仇恨,長輩們或許更喜歡聽這個。總之,許琦就算是到了京城也難逃一死,甚至比落在少都督手裏更痛苦些,再說了少都督動手,未免會落得弑父的名頭,這一輩子都別想抬頭了,做母親的有幾個不想孩子好。”顧啟珪開口慢慢說道。


    閆如譯看看顧啟珪,仔細琢磨著他所說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嘴角苦笑了一下。或許他與阿寅算是一葉障目了,總覺得以許琦做過的那些事情,許夫人的執念深些也無可厚非,卻從來沒有從一個為母者的角度想過許夫人的想法,想想之前他遇顧啟珪闖進許府的那日,許夫人與他說的那些話,沒有一句是提到仇恨的,句句都是讓他好好顧著阿寅,或許自一開始他們都想岔了也說不一定,當然這也怪他。


    閆如譯想通這些事情,看看顧啟珪,說道:“我會好好想想此事的,”說著就沒再管顧啟珪,直接出了門。


    顧啟珪沒有開口,隻求他們沒想錯吧,這事兒還是快解決的好。


    迴道驛站,顧啟珪就一直坐在書房之中等著消息。


    戌時,燕城之中響起了佛光寺的念經的聲音,顧啟珪立刻就站了起來,看來這事兒是成了,許夫人終於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看來她所求確實是為了兒子。


    事情遠比想象中的要順利,但是這並不是一件高興的事情,雖然也算是讓許夫人最後時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諾也好其他也好,但是她確實是永遠閉上了眼。總之,這件事情留下的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顧啟珪有些難受。


    第239章


    許夫人出殯那日,顧啟珪代表他們這一行人去了,當然主要也是這一行人之中除了他之外就沒有與許寅太熟悉的了。許家現在這種情況,他們出現本來也不太合適,所以想來想去,顧啟珪決定自己去看看。


    顧啟珪到許家的時候,許寅在門前迎接,隻是看就知道許寅現在的狀態不太好,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麽憂傷,但是麵無表情讓人看著卻比歇斯底裏的哭鬧更難受。


    許家現在已經算是正式沒落了,曾經熱鬧富貴的許府現在門可羅雀。顧啟珪到的時候,靈堂之中也沒有多少人,怕是就連許家本家的人都沒有過來,牆倒眾人推大概就是這樣了。雖然知道就算是這樣許寅也不會後悔曾經那樣做了,但是現在的許府這種情景確實蕭條的厲害,讓人心中也感到淒涼了些。


    “少都督節哀,”顧啟珪輕聲說道,除了這句話他不知道該對許寅說什麽,想了好久才說了這樣一句,但其實真的是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不願意聽。


    “謝過顧大人,”許寅迴道,鎮定的很,麵對顧啟珪他沒有絲毫異樣的情緒。


    其實說起來,對於母親,許寅現在有兩種情感,一種是對於母親終於鞥咽下最後一口氣而感到高興,那種硬生生的憋著一口氣的感受,想也知道很難受,作為兒子他心疼;一種是非常的傷心,自他懂事起,母親其實並沒有溺寵過他,嫡母還在的時候,母親見他不易,時常偷偷的過來看一眼,嫡母去世母親扶正後他們相處的多了些,但是他已經長大了,母子倆還是淡淡的,但是那是他的母親,怎麽說呢,自今日起他真的就變成了無根的浮萍,以後他的生命之中再不會有這樣一個女人了。


    尤其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原來母親至死想的都是他,他一直覺得母親是因為恨才一直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原來從來都是自己,自己才是母親至死都放不下的。許寅閉了閉眼,這樣的情況之下,他自然會帶著母親的祈願好好的生活下去的。


    顧啟珪這邊進到內室才發現和許寅一樣,閆如譯是重孝在身,顧啟珪看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其實是很震驚的,畢竟在這個時代,對這些禮儀很是重視,閆如譯能做到這樣也是不容易了,不管怎麽說吧,也算是把他與許寅的事情放在了明麵之上了。


    顧啟珪並沒有在許家靈堂之上多做逗留,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雖然不知道閆如譯有沒有就這件事情對許寅叮囑什麽或者他們二人有什麽打算,但是那到底是別人的私事,顧啟珪自然不會上趕著說什麽。


    接下來他們要迴京了。


    臨行的前一日,顧啟珪帶著安玨然去拜訪許家老夫人,之前多虧老人家照顧,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們現在要離開了,自然不能不吭聲就離開。這個事情其實與玨然也沒有什麽關係,但是玨然好奇這位來太太想跟著去看看,顧啟珪自然不會拒絕,相反他覺得這樣做起來沒準還會更好一些。


    因為提前已經去城南許府送了拜帖,所以顧啟珪和安玨然到那裏的時候,許府已經都準備好了,從這些細節之中可以看得出,許府很看重他們。


    安玨然看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就是皺眉,要說重視,這也太重視了點,而且不是浮於表麵的東西,府上的這些下人看到他們兩個都是笑意盈盈的,就是老管家眼神之中也是慈愛,一府之中所有的下人來來迴迴都在忙碌,這一切都可以看得出這些都是之前就已經安排好的。


    “我之前來的時候也是這種待遇,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也有嘀咕,但是老夫人確實幫了我許多,”顧啟珪看到安玨然的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就直接開口說道。


    雖然顧啟珪欲言又止,但是在安玨然聽起來不言而喻,確實蹊蹺,安玨然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許老夫人已經在廳堂裏頭等著了,顧啟珪和安玨然進到裏頭,自然是先賠禮表示歉意,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讓長輩枯等不是,“老夫人,讓您久等了,這次是啟珪的不是,過來遲了,其實在戰事結束之後就應該過來向您道謝的,但是之後被事情絆住了手腳,實在不得空閑,一拖就到了現在,這次過來除了表示感謝,也是過來向老夫人辭行的。”


    許氏本來看見顧啟珪和安玨然進門,眼睛就一直盯著顧啟珪,聽到顧啟珪說話,本來的時候她臉上是帶著笑意的,但是聽到顧啟珪說到最後,眼睛裏明顯的帶上了不舍,但是,瞬間就被掩飾過去。‘萬事莫強求’這是她經常勸誡別人的話,怎麽到了自己這就又要犯糊塗了呢。


    一旁的安玨然一直觀察著許氏,所以剛才許氏的表情雖然一閃而過但是他確實看到了,在這種場合他自然不會說什麽,但是心底當然是有疑惑的。


    “這就是我表弟,我們一起長大的,”顧啟珪向許氏介紹安玨然。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快坐下,這時候離飯點還早,你們就陪我這個老婆子說說話可好?”許氏笑眯眯的說道,除了剛剛的一閃而過的不舍,許氏一直是和藹長輩的形象。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顧啟珪和安玨然肯定不會拒絕。


    接下來,安玨然充分體會到了許老夫人的好客程度,看樣子說是當做親孫子也不過如此了,這種情況之下,啟珪沒有絲毫的異樣,想來這之前就已經體驗過這樣的待遇了。


    在許府用過午膳之後,許氏又留了一會兒,一直到未時,顧啟珪和安玨然才功成身退。


    “說起來,許老夫人待你是有些過於親近了,”哥倆兒並排走,安玨然對顧啟珪說道,一個人對人是否真心,他們這些自小就學著觀察別人的人自然能分辨的出,許氏非常的真實,言語之間對啟珪也是極其的愛護,這顯然是不正常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要不就是有所圖,要不就是有什麽淵源。


    “確實是這樣,我心裏當然也犯嘀咕,畢竟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是不可信的,但是我已經派安慰去搜查了,沒有絲毫的線索是關於老夫人與我的,難道是因為我與曾祖父長得有一丟丟像,所以許夫人愛屋及烏?”顧啟珪也是瞎猜測,因為這種話爹娘從來沒提過。


    想了想顧啟珪接著說,“不過不要想這麽多,左右大致後日我們就要出發迴京,要是她不提我們就當做不知道要是有緣總有一日會知道的。”這些都隻會是他生命之中的過客,一個個都會匆匆的被落在後麵,所以顧啟珪並不打算費太多的心神。


    安玨然也跟著笑,確實是這樣,他們這就要迴京了,而且看起來許氏沒有惡意,也不用太在意。


    說起來他們離京已經四五個月了,現在都已經九月份,到了入秋的時候了,天氣漸漸變涼,還真是個好時候。


    城南許府


    顧啟珪和安玨然離開很久,許氏都沒有動作一直坐在那裏,她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這些年一來一直都是冷硬的表情,但是現在卻完全軟了下了,欲泣但是忍住了。


    “祖母,這是管家在顧啟珪的蒲團之上撿到的,孫女看著應該是顧啟珪想給您的。”許佳從外麵跑了進來,對許氏說道。


    許氏看看許佳手裏的玉佩,這是跟了她大半輩子的玉佩,自然是熟悉的緊,這是她之前贈予顧啟珪的,之前說話的時候那孩子就提出要還給她,但是被她拒絕了,沒想到那孩子竟然還是留下在府裏了。


    “祖母,要不要我去給顧啟珪送去,他現在肯定在驛站呢,”許佳伏在許氏的膝頭,慢慢說道,她的嗓音還是一如往常的沙啞,並不好聽。


    索性許氏已經習慣孫女的聲音,倒是沒有感覺到,她慢慢撫摸著許佳的頭發,笑著說道:“沒事兒,不去了,這是他在拒絕呢,既然他不要,以後都留給我們佳兒。”


    “祖母,祖母,我不要的,這些都給啟珪好了,我不需要的,”許佳反應激動,這怎麽能給她呢,祖母撫養她長大,教她吃飽穿暖,讀書識字,她怎麽還能要東西呢,何況這些本來就是該給啟珪的。


    “佳兒,祖母已經老了,以後還要靠你照料,這些自然都是給你的,到時候把這些給你兩個侄子留一份,其他的都留給你,祖母一定要給佳兒找一個如意郎君。”許氏順順許佳的頭發,安撫道。


    許佳想插話,被許氏製止了。


    “啟珪那孩子聰明,現在肯定是想著我們有什麽企圖才這樣幹的。難得是個聰明人,也很果斷,就算是知道了那些人的本事還是拒絕了。也好,兒孫自有兒孫福,這輩子還能再見一麵就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其他不敢奢求。”許氏接著說道。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許佳不甘心。


    許氏沒有言語,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老太太,生於世家長於世家,她太清楚其中的彎彎道道了,總的來說那孩子被教養的不錯,就是不知道他爹是怎樣的風華。許氏苦笑,看來就是她也變得貪心了,看看院子裏樹上掛著的燈籠,許氏的思緒飛了很遠。


    其實有什麽可說的呢,當年的事情說起來也是難堪。想當年她年輕氣盛,軍中一枝花,偏偏看上了偶然過來的他。


    她自小養在軍中,性格自然不像閨中女子,向來有話直說不知掩飾為何物,所以一發現自己動了心,立刻就想著上去表白,根本就不管他家中是不是有妻兒老小,想想當年還真是自己死命貼上去的,甚至就連有孩子的那一夜也是她親自設計好的。至今她都沒有忘記他醒來那一刻射向她的眼神,就像利劍一樣,直接插到她心裏,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想通了,自己終究是在追逐什麽啊,把自己弄的不像自己。


    事情本該就這樣過去的,要不是她突然有了孩子的話,這件事情永遠都會是一個秘密。之後,她選擇生下了孩子,在父親的支持下自立門戶,她相信孩子會好好生活下去,也確實如她所想孩子好好生活了許多年。


    一直到父親過世,許琦繼承許家,那些曾經護著她的人一個個逝去,不知道從哪一日開始,自己的生活越來越艱難,再然後,孩子意外沒了,隻留下了還在繈褓之中的孫子。


    她不知道是誰弄的,也不知道事情該怎麽辦,兒子走後,孫子也時常遇上意外,還是這麽小的孩子,她不知道怎麽辦,這麽些年過去所有人都不再忌憚她,她焦慮,她想歇斯底裏,但是都沒有用。於是,她第一次聯係了遠在北境的他,然後孩子就被抱走了。


    沒有了後顧之憂,她衝上戰場,靠著他留下的勢力,屢戰屢勝,然後再也沒有人敢忽視她,就是許琦也不行,她成了兩廣的‘女將軍’,沒人敢惹。


    但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孩子去了哪裏,直到他臨死時候送來的那一封信,她的孫兒成長的很好,也很優秀。接下來這些年她一直都關注著,但是從來沒有想著去靠近,孫子絕對不能因為她有什麽汙點,一直就這樣就很好。


    曾經的那一夜,他給她留下了兩件東西,孩子和玉佩。


    現在孩子很好,至於玉佩就自己處置吧。


    第240章


    對於許氏的這些憂慮和思念,顧啟珪是不知道的,現在的他正隨著隊伍忙著整理行李,接下來,他們就要迴京了。


    顧啟珪一行人離開燕城那日,街上百姓湧動,這當然不是來歡送他們的,百姓們都圍著許琦的囚車,跟著慢慢向前走,大致是想來看許琦最後一麵的,或者也有是來為閆如譯送行的。燕城百姓比想象中要理智的多,每個人都沒有過激的行為和舉動,大家就隻是過來看看,想來現在的他們現在也是非常的唏噓,畢竟許琦在燕城百姓眼裏到底是不一樣的。看到百姓這樣的行為,就是顧啟珪他們這些人心裏也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浩浩蕩蕩的人群跟著往前走,他們行動當然不會很快,過了很久,顧啟珪他們才出了燕城城門,算是真正離開了生活幾個月的燕城。


    不管怎麽說他們是客人,現在要離開,當然要有人送行,現在的兩廣沒有人能擔當這個重任,最後就由許寅擔當這個重責,把他們一行人送出兩廣再在趕迴燕城,雖然說是貶為庶人,但是許寅在燕城的威望到底是不同的。


    來時乘風,帶著憂患和和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在路上根本就分不出心神觀周圍風光,迴去的時候本來該是一派輕鬆,但是又充滿對家裏的想念,麵對路上風色也沒有什麽感覺,總的來說,他們這一趟出來根本就是為了公幹,其他什麽也沒做。


    在他們即將離開兩廣的時候,還發生了一場對他們一行人來說充滿意外對顧啟珪來說卻又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們整支隊伍遇到了劫匪。


    本來顧啟珪一行人就是慢慢前行,對周圍也沒有什麽防備,這些匪徒又是突然衝出來的,算是打了個措手不及,索性匪徒人不多,在安玨然和許寅的指揮下很快就抵擋住了攻勢,幾乎沒有傷亡就湮滅了這些敵人。


    等到最後他們整頓隊伍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大事,閆如譯閆大人在自己的馬車之中被一劍斃命,經隨行大夫確認已經迴天無力,這讓他們一行人很是驚訝,這場衝突來的突然,誰知道結果也是出人意料,本來以為已經解決,沒想到閆大人竟然出事了。


    時值剛入秋,季節還沒有轉變,天氣還很熱,尤其是他們是在大齊的最南方,這樣的實際情況在,他們自然不能帶著閆如譯的屍體上京,這裏離京城實在太遠,且不說他們路上行程會大耽擱,就說他們想帶著恐怕屍體也不能完整的到達京城。


    最後就由周守硯做主,把閆如譯交給前來護送他們還沒有迴燕城的許寅,意思就是先把閆如譯埋葬在兩廣,這樣的決定實屬無奈,但是實際情況在那擺著,他們也沒有辦法,而且怎麽說閆如譯在兩廣待了這麽些年,這裏也算是他的第二故鄉了。


    這件事情決定之後,周守硯立刻就往京城去了信兒,算是讓京城的眾人都知道這個事情,至於京城想怎麽解決,就不是他們能管得著的了。因為這事兒發生的突然,解決的也倉促,不過這事兒與他們不會有什麽影響,畢竟這件事情最後的責任總會歸到許琦身上,反正許琦現在身上數罪,也不在乎再加上一樁。


    此事沒有阻攔顧啟珪他們一行人迴京的腳步,一來此次他們迴京是有時間限期的,雖然並不是很嚴格,但是路上還帶著許琦的階下囚,萬一路上再發生個什麽事兒,也是麻煩,所以他們得預留出時間。二來,閆如譯這一出,明麵上人已經不在了,但是這其中的事情周守硯顧啟珪他們心知肚明,所以他們明麵上對閆如譯的‘死亡’表現出了足夠的惋惜,但是行動上沒有什麽遲疑就離開了。


    其實說實話,作為顧啟珪很是佩服閆如譯和許寅的,這件事情想也知道是他們兩人之前就已經定好的計劃,因為這兩人都是聰明人,所以顧啟珪從沒有擔心他們什麽的,不過閆如譯比他想的果斷,從頭至尾沒想著迴京,就是去看看的意思也沒有,其實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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