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珪沒有強求,“嗯,等你迴來想的時候過去,提前通知我。我現在住在梨花胡同那裏,有時間也去坐坐。”成親後,顧啟珪就搬到了梨花胡同,那與現在的顧府隔了一條街,與今上賞賜下來的伯爺府相鄰。


    安玨然端著擦茶的手頓了一下,才笑著說,“好。”


    第161章


    和安玨然道別之後,顧啟珪直接迴了顧府。雖然他平時住在梨花胡同那邊,但是今日恰逢十五,按照慣例他們夫妻兩個是要去顧府一家人一起用膳的。


    要說起來,他們住到梨花胡同那邊,也是顧啟珪的要求。一來顧啟珪知道朱氏對陸呦的有意見,自古婆媳多事端,所以顧啟珪覺得還是不在一起住比較好,後期人跟人交流久了,自然就會有情感。朱氏並不是一個難纏不講理的人,經過相處,顧啟珪也能感覺到陸呦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所以顧啟珪相信時間長了她們相處好是必然的事情。二來當今聖上上次下來的伯爺府就在梨花胡同那邊,當時選宅子的時候,顧啟珪專門選在了伯爺府附近,現在看著遠了些,等顧國安扶起來搬過去距離就近了。


    顧啟珪完全能理解朱氏擔心他,覺得他是因為那事受了委屈,但是其實顧啟珪並沒有想太多,他心裏沒有人,所以要是兩人合拍,相濡以沫的過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而且,從現在來看,兩人的相處還可以。陸呦不能說是那種看起來特別令人驚豔的女子,但是和她相處起來很舒服,至少現在的顧啟珪是這種感覺,他覺得這種感覺還不錯。


    顧啟珪進顧府的時候,離用膳還有些時間,他直接進了後院,因為每逢初一十五他們夫妻兩個都會來到這裏,所以顧府準備了專門供她們夫妻倆的休息的院子。


    顧啟珪進院子的時候,有一名丫鬟跑到他身邊,“姑爺迴來了,小姐去了夫人那裏還沒有迴來。”


    顧啟珪沒所謂的點點頭,這是他妻子身邊陪嫁過來的丫頭,雖然見過很多次,但是顧啟珪甚至連她的名字都叫不上來,至於那些小心思,顧啟珪根本沒有心情去計較。至於小丫頭所說的,顧啟珪迴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現在就快就要用晚膳了,按照以前的經驗他能猜到陸呦肯定是在‘閔意堂’那裏陪娘說話的。


    這在顧啟珪看來,是陸呦非常好的地方,或者說是他很高興陸呦這樣做。他以前總想著自己以後娶的妻子一定要和娘親很好的相處,現在雖然還沒有到達很好的那個程度,但是起碼,陸呦已經努力的在做了。


    珍兒看著自家姑爺進了房間,想跟著過去照顧,在進門之前就被磨石宇攔住了,他笑著說道:“主子不喜歡人貼身照顧,珍兒姑娘自便。”


    磨石宇這些年跟著顧啟珪走南闖北,見識多了,人也成熟了很多,早已不見了以前的木訥和單純,現在的磨石宇可以不著痕跡的談笑殺伐。現在他笑這攔著珍兒,這女子的心思就是閉著眼睛,他都知道是個什麽意思。主子在給夫人臉,這事兒他們不好出手,所以其他的磨石宇什麽都沒有說,但是表情說明了一切。


    珍兒看著磨石宇,羞的滿臉通紅恨恨的跺了跺腳,直接跑遠了,磨石宇連眼睛都沒抬。


    顧啟珪換好衣服直接去了‘閔意堂’,陸呦和朱氏正在說著什麽,氣氛還不錯。陸呦看見他過來直接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問道:“怎麽這時候才過來,娘說你今日上午就出去了,是有什麽急事兒?”


    顧啟珪衝朱氏請了安,才迴答陸呦,“沒事兒,遇見了個朋友,上午就沒有趕著迴來。”顧啟珪拉著陸呦坐到朱氏身邊,剛剛他就看見了朱氏和陸呦手裏的布匹,不明所以,問道“娘和阿呦這是在幹什麽?”


    “二姐最近就要臨盆,我和娘正在準備要用的物品,這批布料很柔軟,用著正好。”陸呦在旁邊解釋道。


    顧啟珪這才驚訝了一下,他把這件事情忘記了,根本一點兒記不得,雖然之前因為二姐二胎胎相不好他還專門去元大夫那裏求了安胎藥。


    “迴頭,你二姐姐知道你完全忘了這個事情,這可有的說你了,”朱氏笑著對顧啟珪說道,小女兒和幼子自小親近,現在感情也好,所以她做娘的也很欣慰。


    “迴頭我再把那些東西給她一部分,她就高興了。”顧啟珪不在乎的說道,他說的東西是之前李維開店鋪時候他分到的那些分紅,現在已經是相當可觀了,畢竟現在李維經營的鋪子遍布各地。上一次,顧煙琪的嫡長子出生,他已經送出去了一部分,沒想到這又要出去一部分了,嗯,李維的效率還真高。


    “你呀,”朱氏笑。


    陸呦就安靜的站在一旁笑著看著。


    “娘這是領著弟妹挑布匹?這樣的事情怎麽也得叫著兒媳才是,就算是我和啟陵不重要,至少看在賢宇的麵二兒上。”未見人先聽聲,蔡氏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她口中的賢宇是顧啟陵的嫡長子,現在已經將近五歲了,在顧啟珪看來現在顧賢宇已經有些了熊孩子的特製,其他倒還好,不過,瞧他大嫂的這個樣子,以後怎麽樣顧啟珪就不想知道了。


    現在聽到蔡氏這樣講,顧啟珪的眉頭皺了皺剛想說話,就被身旁的陸呦拍了拍,接著就聽見陸呦輕聲解釋道:“大嫂誤會了,二姐臨盆在即,我和娘是在給二姐準備些東西,倒也沒避著大嫂做什麽。”


    “二弟妹自然說什麽是什麽了,”蔡氏開口,還想接著說,就被顧啟陵拉住了胳膊。


    夫妻倆在那邊拉拉扯扯,朱氏是沒當迴事兒的,比起兒子兒媳,她還更在乎孫子點,“賢宇今日怎麽沒跟著過來?”


    “賢宇昨日在祖母那裏玩的瘋了些,就直接歇在了那邊,今日還沒有去接。”顧啟陵解釋道。


    他這樣一說,朱氏就沒有再問下去。六年前的事情,鬧得很大,朱氏直接和顧玲燕撕破了臉皮,在季皇後懲罰過顧玲燕之後,朱氏還親自去了安家一趟,兩人算是大吵了一架,簡直是什麽都說出來了,威脅恐嚇,朱氏什麽都不在乎。


    因為在這件事情裏,安意榮沒有偏幫顧玲燕,為此顧玲燕要死要活的,最後這件事情被安氏知道了,她當然是向著自己的女兒。對安意榮,安氏隻是說了說,她的重點在對付朱氏這裏,她覺得她是可以教訓朱氏的。


    但是因為當時顧啟珪昏迷在床,安玨然又因為自責萎靡不振,朱氏簡直是憤怒到了極點,那時候她就是殺死顧玲燕的心思都是有的,她抱著全都豁出去的態度去撕破臉皮,什麽都不想顧及,那時候她就是一個可憐的母親。自始至終,顧國安都沒有攔著她,相反後來的季皇後對顧玲燕的懲罰也好,還是送人給安意榮,都是顧國安的手筆。


    不過雖然外麵的人不知道,但是自六年前那件事情之後,就是住在同一個院子裏,她和安氏也很少有交集。


    現在顧啟陵這樣一說,朱氏還有些遺憾,畢竟那是她的嫡長孫,她當然是疼愛著的,但是她什麽都沒有說。長子長媳親近婆母她本來就知道,事情發生的多了,就沒有什麽計較的想法了。


    蔡氏坐到一旁,又重新高興了起來,不管怎麽說,她有兒子就什麽都不愁,尤其是二房陸氏嫁進顧家兩年身子還沒有動靜,這讓生了嫡長孫的她非常有優越感。


    “娘親今日把這些準備好,明日我和阿呦給二姐送去吧,順便把我給她的加成送過去,別到時候她又找機會說我。”顧啟珪轉移話題,當初就是因為錯過了她成親的日子,一直到現在,顧煙琪還時不時的要說上他兩句,嗯,簡直不要記得太清楚。


    “殿試在即,你還是老實待在家裏溫習為好,我派人過去就可以了,現在時候沒到還沒有這樣多的講究。”朱氏笑著說道,因為孩子還沒有出生,所以禮節上沒有什麽講究。


    “沒事兒,就是去一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等著我到時候把諾諾接過來給您解悶。”顧啟珪笑著說道,諾諾大名李諾,顧煙琪的嫡長子,他的小外甥,才剛剛兩歲,最是好玩兒的時候。


    “當諾諾是什麽呢,還給我解悶,”朱氏笑著說顧啟珪,但是語氣明顯又高興了起來,也沒有再阻止兒子,轉而叮囑道:“明日和阿呦早去早迴,記得告訴你二姐這是大事兒可不能任性,”李維在外麵獨當一麵,但是在顧煙琪麵前卻是沒有多少堅持的,所以顧煙琪經常由著性子胡來,上一次諾諾出生的時候就差點釀成大禍,這次可不能了。


    “是,我記得了。”“是,娘親。”顧啟珪和陸呦迴答道。


    那邊的蔡氏已經是捏緊了拳頭,這是在針對她呢。而且這家還沒分呢,拿給顧煙琪東西都不告訴他們一聲,用的還不是家裏的銀子,這讓她怎麽能忍得了,在她心裏這可都是她兒子的。“二弟說的也是灑脫,說什麽加成不也是家裏的,再說了,二姐這胎還沒出生呢,怎麽也該不著娘家去送東西吧。”蔡氏出聲嗆道。


    顧啟珪當做沒聽見,朱氏也沒有迴話,整個房間裏靜了下來,有些尷尬。


    晚膳時候,顧國安沒有趕迴來,就他們這些小輩陪著朱氏用膳,這晚膳可想而知用的並不舒心。


    這日晚上,因為顧啟珪要等顧國安說一些事情,所以他和陸呦直接就歇在了顧府。顧啟珪從書房出來已經很晚了,迴到院子,看到門口為他留下的那一盞燈,覺得心裏暖暖的。


    第162章 (雙更合一)


    第二日,顧啟珪和陸呦夫妻兩個一起去了城東的李府看望顧煙琪,但是卻沒有在李府待很久就離開了,臨走顧啟珪還順道帶走了李諾。


    “你這樣,二姐夫迴頭又要去家裏說你。”陸呦站在顧啟珪身邊小聲的說道,之前可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兒,夫君一聲不響的把諾諾接走,沒有和二姐夫說,弄得整個李府雞飛狗跳,之後二姐夫去梨花胡同也直接把諾諾接了迴來沒有知會夫君,嗯,家裏倒是沒有雞飛狗跳,因為雖然二姐夫沒有知會夫君,但是二姐告訴他了。


    “沒事兒,有二姐呢。”顧啟珪滿不在乎,繼續逗著懷裏的小李諾。才是兩歲的小孩子,長得白白胖胖的,胖胖的小手上都是小窩窩,尤其現在他軟軟糯糯的叫著舅舅,顧啟珪很是受用。嗯,至於李維,有二姐在,這都不是問題。


    顧啟珪拿手捏著自家小外甥的鼻子,弄得小李諾“舅舅,舅舅”喊個不停的抗議,小奶音真是叫人心都化了一樣,看的陸呦眼饞不已。不一會兒,陸呦跟著也加入到逗孩子的行列,至於其他,誰管呢。所以說‘不是一類人不進一家門’這句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府內,等到李維照顧完顧煙琪出來的時候,才從下人那裏知道這個消息,就是一陣吐槽道“這小子又不說一聲就帶著阿諾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他兒子呢。”弄得兒子和他都沒和顧啟珪來得親近,他就是隨口這麽一說,但是不巧被跟在他後麵出來的顧煙琪逮了個正著。


    “在說什麽,什麽意思,你是對啟珪有什麽意見?”顧煙琪最是聽不得人家說她弟弟,就是李維也不行。


    “沒說什麽,我這不是說啟珪和阿諾親近的嗎,沒有別的意思,你可不要多想,”李維趕緊過去扶著顧煙琪,看著她的大肚子,不免手下又輕了幾分,多了幾分的小心翼翼。


    顧煙琪雖然有時候性子急,但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於是她大度的放過了李維,還解釋道:“我娘想阿諾了,啟珪才帶走了阿諾,之前已經和我說了,這次你可不能緊著把他接迴來。”顧煙琪張牙舞爪的警告。


    “我知道,知道,你可小心著點走吧,姑奶奶。”李維說著,看著顧煙琪做大動作,他就擔心的厲害。


    整個院子裏間或的傳出女主人的‘教育’聲和男人的‘妥協’聲,竟是非常的和諧。


    顧啟珪和陸呦出了李府,抱著李諾一起上了馬車。顧啟珪坐在一旁看著陸呦和李諾在一處玩,竟然覺得非常的和諧。他甚少這樣觀察陸呦,現在覺得這樣也很不錯,以前他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一個懂事的妻子就夠了,自己會給出足夠的忠誠和信任。但是現在他想要的卻更多了,這是這段時間他一直想的問題,現在和陸呦坐在同一輛馬車裏讓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陸呦抬頭看看顧啟珪,不明所以,柔聲問道:“怎麽了?”顧啟珪搖搖頭,“沒事兒。”


    “要做什麽就去做吧,我會好好的把阿諾送去娘親那裏的。”陸呦看了看外麵的天色說道。


    “嗯?”顧啟珪一會兒確實有事兒,但是他家夫人怎麽會知道。


    “不是每年都會出去嗎?前年去了,去年也去了,今年不用去?陸呦護住李諾一點一點的小腦袋問道,小孩子坐馬車就是會這樣,沒一會兒就會睡著。


    顧啟珪摹地笑了笑,“嗯,去,等把你們送到顧府就得出發了。”說著,把睡著的李諾接了過來,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注意到就是了。


    馬車到顧府的時候,顧啟珪根本沒有進府,而是柔聲叮囑陸呦,“晚上我指定是抽不開身,要是願意今日就留在這裏,明日我再過來接你。”


    “不用了,明日我自己迴去,你明日還是直接迴梨花胡同那邊吧。”陸呦溫婉的說道,這日隻要出去,他總是一身酒氣的迴來,有那時間還不如好好休息一番。


    顧啟珪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點了點頭,就下了馬車,上了顧擎早已為他準備好的馬,“走吧。”顧啟珪吩咐道。


    馬車裏裏的陸呦掀開簾子看著已經上馬遠去的顧啟珪,若有所思,這是第三次,每年的這兩天,她的夫君總會有事情。


    “小姐?”身邊的丫鬟小聲喚道。


    “進府吧。”陸呦放下簾子,吩咐道。


    嫁進顧家兩年,陸呦對顧家的關係大致上都了解。早些年的‘奉旨分家’讓顧家的幾房各為門戶,加上即將要搬到京城的四房,顧家五房齊聚京城。就目前已經在京城的其他四家,大房與二房幾乎沒有交集,與三房感情不錯,與五房最是親近。與顧府輩分最高的老爺子和老夫人感情平平,禮節到位,交流甚少。與唯一的姑姑簡直就是仇家,不論是婆婆,還是自家夫君都對這個人不感冒,就是這幾年安家大房發生的一些事情,聽夫君話裏話外也大都也是公爹的手筆,至於原因恐怕就是因為六年前的事情。


    至於顧家大房,公爹婆母感情甚篤,性子也不錯,甚少管他們房裏的事情。四個孩子裏,兩個姐姐與夫君感情好,成親到現在,逢年過節尚且不算,就是平日裏也常常受到兩位姐姐的禮品,有的倒是沒有很貴,但都充滿心意。大哥與夫君的關係不遠不近,恭敬有加,親近不足;大嫂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就是當著婆母的麵有時候也會嗆上兩聲,這算是深得蔡家的真傳。


    她隱約也能感受到在大房之中相比夫君,大哥並不是那樣受重視,這當然不是體現在物質上的,隻是一種感覺,她能隱約猜到原因,當年北境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有名,她們小姐妹參加聚會的時候,私底下也常常說這個事情。就是外人心裏尚且覺得那樣做不應該,何況是感受更深的婆母。再加上,這之中還有一個處處要讓自己顯得比別人高上一等的祖母安氏,深怕這個孫子被搶走,這樣看來這大哥大嫂能與婆母親近的起來才是怪事。尤其這兩年,大哥大嫂大事沒有,小動作倒是不斷,剛開始時婆母還會說上兩句,但是最近似乎耐心消失殆盡,說也不說了。


    至於她,表麵上雖然看不太出來,但是陸呦心裏清楚,婆母本來定是不怎麽喜歡她的,不過陸呦也能理解,畢竟她的出身擺在那裏。她自己倒是不覺的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是相比於天之驕子的顧啟珪,她就黯淡多了這是事實,朱氏能接受她就是很好的了,她自己也沒有奢求太多。不過,現在她和婆母已經相處的很好了,這都是多虧顧啟珪。


    陸呦在顧家的一切都是跟著顧啟珪走的,親近公婆和兩個姐姐,對大哥大嫂也是客氣,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感受到懷裏的的拉扯,陸呦迴過神來,低頭就看見了一雙濕漉漉的黑葡萄似的眼睛,不禁笑了一下。


    “少夫人,下車了。”外麵出來丫鬟的聲音。


    陸呦抱著已經醒了的李諾下了馬車,帶著笑意進去了‘閔意堂’。夫君希望她與婆母能好好的相處,她也不反感與婆婆交好,所以這樣也不錯,人心都是肉長的,看現在朱氏對她不就好了很多,她要再接再厲,隻求不辜負夫君的安排才好。


    這廂,顧啟珪騎著馬直接出了城,身邊也隻是跟著顧擎一個人。其實說起來今日對顧啟珪來講並不是一個開心的日子,因為在四年前的今日他失去一個像是朋友的兄長,是的,兄長,這是顧啟珪對沐灃的評價。按照約定之後的每一年他都會去那個地方,算是承朋友之托,算是替他照顧另一個人。


    顧啟珪到達慈恩寺後山的時候,已經有人先到了,不用看顧啟珪都知道,在那坐著的人是誰。輕輕走過去,淺淺行了禮“四爺。”


    “過來了?”沐澈打招唿,他大喇剌的坐在那裏喝酒,聲音中倒是沒有悲傷,甚至和顧啟珪打招唿時還笑了一聲,但是顧啟珪就是能感受到沐澈心底裏的悲鳴。顧啟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理解這種情感,但是為之動容是一定的,結合四皇子自小的經曆,顧啟珪想著也許曾經二皇子是他生命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也說不定,因為珍視,所以沒有了的時候才會更加的悲哀。但是值得幸運的是,二皇子一直到最後都做得不錯,他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眼前這人,人脈、錢財甚至還有家人,讓他再也不會像小時候一樣任人宰割。


    “是,”顧啟珪迴道,“我答應過二爺的,要把四爺您平安的送迴去。”這是他曾經的諾言,他希望能一直遵守下去。


    “坐吧,”沐澈那手裏的酒遞給顧啟珪,“他喜歡聽你叫他阿兄,就這樣叫吧。”


    顧啟珪接過沐澈遞過來的那杯酒,順勢坐了下來,“是。”因為身體的原因,顧啟珪從來不飲酒,就是在外麵闖蕩這些年都沒有破過例,但是隻有每年的這個時候是個例外,他總覺得要是不飲兩杯酒,心裏就會非常的不舒服。


    兩個人就坐在那裏,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或者說,是顧啟珪看著沐澈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他就隻是陪著。其實說起來,就顧啟珪來說,他很感謝沐灃,不管是之前去北境時候他主動送來的那個侍衛,還是六年前的那件事情,亦或是後來他出京四處闖蕩的時候,沐灃都幫過他,還會以兄長的身份開導他。


    如今的沐澈和以前相比變了很多。在以前,顧啟珪對他的印象就隻有獨,他一直認為這樣的人是不適合做皇帝的,當初還想不明白為什麽季皇後和她身後的季家會選擇名不見經傳的四皇子而不是更有實力的五皇子。就是後來清楚這樣對季家和季皇後都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沐澈和沐灃自小感情深厚,絕對不會背叛他們。但是即使是這樣,顧啟珪還是不認為沐澈的性子適合坐上那個位子。


    不過,顧啟珪現在不這樣感覺了,這四年來,沐澈幾乎是將自己完全重塑了一遍。現在的沐澈文雅圓滑,短短四年的時間,他從一個不受重視的親王,變成了現在已經加封了五珠親王,這一次迴京他肯定又會向上升。在大齊,現在有了兩個無比奪目的王爺,忠親王和義親王,毋庸置疑下一任皇帝會在這兩個親王中產生。而且,雖然現在忠親王深受當今皇上信賴,勝算可能會大些,但是,事情沒有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事情。


    “羅國二皇子最近動作頻繁了很多。”顧啟珪輕輕說道,他之前就一直懷疑羅國二皇子沒有死,兩年前確認了這個消息,所以就一直關注著。六年前紮布耶從京城迴羅國的時候身負重傷,迴到羅國又直接被羅國大皇子篡了權,然後兩國就打了起來。現在整個羅國衰敗,大皇子不得民心,百姓反亂時有發生,沉寂許久的紮布耶卻有了動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


    “嗯,”沐澈握緊手裏的酒杯,那個人嗎?他閉了閉眼讓自己保持冷靜,“羅國現在國力衰敗,他就算籌劃什麽也不容易?”他要的從來就不是紮布耶在羅國幹了什麽,現在他隻想對紮布耶做些什麽,不過現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已經滿足不了他了,他想的更多。


    “人不就我,我去就人,總有方法的。”顧啟珪說道,現在的羅國和以前不一樣,之前為著天下道義,不能隨便出擊他國,畢竟以大欺小怎麽都不好聽,但是六年前羅國主動出擊給了大齊出兵的理由,現在大齊和羅國是世仇,就是再打起來,這理由也好找的很。況且他們誌不在戰爭,而在紮布耶其人,一個早已經死了的皇子,就更好操作些。嗯,這是顧啟珪的想法。


    “是啊。”沐澈笑著說。今日沐澈總是笑,顧啟珪卻沒有在他的笑容裏感覺到絲毫的暖意。


    兩個人交談的不多,沐澈一直在喝酒,顧啟珪大部分時間就隻是坐在那裏,間或的飲一口。他要保持清醒,每年來這裏陪著四皇子,然後把爛醉如泥的他帶迴去,是顧啟珪的答應那人的。顧啟珪也從來不去阻止四皇子,按照與那人的約定,就隻有今日四皇子可以肆無忌憚的飲酒,其他時候都是不行的,顧啟珪知道這人一定是遵守了承諾呢,因為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準備上一年要喝的酒,似乎要全部喝了才肯迴去的樣子。顧啟珪覺得偶爾醉這麽一下也不錯,對於神經一直緊繃的四皇子更是如此。


    兩個人以地為席,坐在這草地上,淡淡的釋放著自己的憂傷。他們身後豎放著一塊木質墓碑,靜靜的立在那裏,上麵僅有‘吾兄沐灃’四字,一筆一劃寫得工工整整,真的可謂是入木三分了。


    一直到第二日下午,顧啟珪才迴到了梨花胡同。他迴到家裏的時候,陸呦已經從顧府迴來了。顧啟珪推開門進去房間的時候頭還有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四皇子今日要把一年的酒都要飲完的緣故,總之四皇子一直喝到了今日清晨才倒下。


    陸呦聽到聲響來扶他,他直接撞到了陸呦的身上,順勢把頭埋陸呦的頸窩,低聲說道:“我累,要休息。”聲音沙啞,顯得更是磁性。


    陸呦努力的穩住自己的身子,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再給顧啟珪摔了,小心的把他扶到了床上,聞著顧啟珪身上的酒氣,她柔聲說道:“之前我讓人給你弄了解酒湯,喝了再睡。”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兒,竟然讓夫君飲了這些酒。要知道平常時候的夫君從來不飲酒,從來不去風月場所,也從來不靠近哪個女子,嗯,照婆母的話來說就是很乖。


    顧啟珪的長腿動了動,陸呦就一不小心就倒在了他身上,伸手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顧啟珪說道:“沒事兒,我沒醉,就是有點累,陪我休息會兒吧。”他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不想一個人待著。


    陸呦眨了眨大眼睛,嗯,沒醉,這是沒醉?平常時候的夫君可不會這樣孟浪,不過她也沒有掙紮,她覺得今日的顧啟珪有些不對勁兒。


    在之後的幾日,顧啟珪都沒有出府。畢竟殿試就要到了,他已經錯過了兩屆,這次還是要好好做些準備的。


    四月二十一日,殿試如約而至。


    作為科舉製度最高一級考試,殿試每三年舉行一次,是由皇帝親自命題,然後指定大臣問卷,當今聖上皇帝還要親自閱看前十名的卷子,然後定出前三甲,狀元、榜眼和稱探花。殿試的儀式十分隆重,在大齊,殿試舉行的時間有過幾次變動,大齊初時曾規定在四月初,後改在五月初,後來先帝爺是又改在四月二十一日舉行,當今聖上一直沿用至今。


    對於這次殿試,顧啟珪倒是沒有太過緊張,這兩年他沒有做其他的事情,全部時間都在為會試做準備,可以說心裏有底兒,所以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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