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子什麽身份?”顧啟珪問道。


    “恐是青樓出身,賤籍。”十六說道,顧二爺也算是為這個女子操碎了心,輾轉幾地,輾轉多人,想為她換個身份,可實在是大齊朝人員嗣口管理的太過嚴格,冒籍一經發現就是重罪重罰,讓他沒能鑽了漏洞。他們的人也是好不容易查到了端倪。


    顧啟珪本來還悠閑的聽著十六的稟告,聞聽此話,憤怒值直接飆升,他現在才算知道,為何十六會親自來給他匯報。畢竟養外室本來不是什麽大事兒,一封密信就能說清。


    ‘靠’,這二叔的擔子夠大啊。大齊朝崇尚儒學,以禮儀治國,以德行興邦,尤其對於仕子而言,凡出仕者,德行一點兒都不能虧損,稍有不慎,殃及宗族親戚。


    本朝開國皇帝草莽出身,因年輕時候家境貧寒,未婚妻被當地縣官強搶為外室,而感覺深受其辱,不甘心拔杆而起,但是未婚妻卻早在縣官的折磨之下離世了。


    造反成功後,開國皇帝就立下了這麽一條規矩,凡大齊臣民,不得養外室。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進,大齊朝步入正軌,正在經曆著一個王朝全盛的時期,這所有的規矩都鬆動了很多。


    尤其是先帝爺在時,整個朝綱都處於危機之中,整個大齊都衝出了原定的道路,實在混亂的厲害。當今皇上即位之後,撥亂反動的力度比較大,重用了很多雷厲風行的官員,大齊朝這才勉強重新走向正軌。


    雖說,現在凡是有些權勢錢財的養外室並不是什麽新鮮事。養在外頭,時機成熟抬迴家,就是多個妾室的事兒,根本算不了什麽大事。再不濟,等外室有了兒子,再抬迴家,打著庶子的名號,一般都會成功。不過,這些事情發生的前提是,這外室一定得是清白女子才行。


    大齊朝階級分立嚴明,賤籍,永遠不能入官家,不然禍及子孫兄弟,二叔這是惹了一身騷啊,在這個節骨眼上。


    當今皇上正愁找不到各世家破綻的時候,嚴格來說,要想趁機發難,這不就是個送上門的借口?


    顧啟珪現在是怒急,要不是因為二嬸之前太過針對娘親,顧啟珪多關注了保定顧府一些,再加上近日二房就要入京,他就吩咐讓十六時常注意著,不然,他肯定是不能這麽早知道這個消息的。


    他就不明白了,這男人真的都是賤骨頭嗎?外麵的野花真的就這麽香?這世家養出來的嫡子也不能免俗,竟知法犯法。


    “把這事兒告訴顧遠,”顧啟珪吩咐顧擎,這事兒顯然超出了他能管理的範圍,交給爹爹是最好的。


    “屬下這就去。”顧擎領命下去了。


    “飛鴿去保定,讓他們繼續盯著,把消息給我瞞死了。”顧啟珪說道。


    “是。”十六領命,轉身要走。


    “十六,”顧啟珪叫住了他,“以後稟報事情,最好一口氣兒說出來,不用我問一句答一句的。”顧啟珪實在受不了了,想他在這想了這麽多,全是無用功。


    “是。”十六麵無表情。


    “算了,算了,”顧啟珪擺擺手,示意他趕快下去。


    十六孤兒出身,被爹爹收入顧府侍衛的時候已經很大了,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這也造成了他不善於與人交流的性格,但是,忠心和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顧啟珪覺得在這些麵前這些小缺點還是可以忽視的。


    此事在目前是沒有在顧府掀起一絲波瀾的,反正現在顧府是一片平靜。就是晚上爹爹迴來,一家人一起用膳,顧啟珪也沒從他臉上發現別樣的情緒。


    倒是朱氏在看到他腰間別著的荷包時,笑著打趣他,“這是今日琪兒茗兒給你送去的?倒是別致。”


    這個‘別致’很有意思啊,但是,顧啟珪幹脆的點頭,知道娘親在說笑,也沒有正麵迴答,而是朝顧煙茗和顧煙琪說:“姐姐們都費心了,倒是為我受累了,兩個我自是換著佩戴的。”他是絲毫不覺得戴著一個醜醜的荷包有什麽丟人的,左右就是一個裝飾品。


    但是,顧煙琪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順寶,”連她都覺得這荷包實在不好看,反正要是她是絕對不會佩戴的,現在她送的荷包正別在弟弟的腰間,她有些臉紅。


    顧煙琪許著承諾道:“順寶,等下次見麵,我一定做個好看的給你的,這個你先不帶,佩戴大姐那個。”畢竟都是小姑娘,佩戴之人雖臉不紅,心不跳,但是她也是要麵的好不好。雖然弟弟不嫌棄還佩戴著,她是很舒坦了,可是看大家都在笑話那個荷包,她可是很不好受的。


    顧啟珪饒有興趣的迴答道:“那二姐就多費心了,就當這個是先放我這兒的,等下次見麵姐姐就拿做好的跟我換迴去,這個我就暫且先帶著,和大姐的能換著佩戴,我覺得還不錯。”


    二姐最是不喜歡這些女孩子的繡裁,或者說她對這些事兒大都不經心。說她心粗,倒也不是,看她一手裝裱工藝,嫻熟流暢,都能比上做了很多年的匠人了。有時甚至能在書房待一天,看她把那些個字畫照顧的精心,就知道是個心細的,其實,就連顧啟珪也沒想到的,他二姐竟然對裝裱工藝如此感興趣,而且做得還很好,畢竟和二姐的性子完全不同。


    所以說,還不是對繡裁不夠精心,才能做出如此‘別致’的荷包。


    現在姐姐主動提起,顧啟珪自是順杆上爬,權當替娘親解憂了,倒不求她像繡娘一樣技藝精湛,但至少會一點兒,以後出嫁了不至於被下人忽悠。


    顧煙琪眼淚汪汪的,拚命點頭。


    房間裏的其他人都是人精,自是聽出了顧啟珪的弦外之音,顧國安和朱氏眼睛裏帶著笑意,顧煙茗也是一臉了然,就連顧啟陵也是覺得好笑。


    一家人和樂的用膳,氣氛很好。


    第62章 啟程


    兜兜轉轉,轉過了幾道波折,到了特定的時間,他還是要踏上特定的啟程了。


    現在剛到寅時過半(大概淩晨四點左右的樣子),才是二月份,外麵自然還是漆黑一片,顧啟珪早早地就起了身,也沒有點燈,就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外麵。


    其實不止他,今日京中怕是有些人睡不著了。


    剛剛敲‘開門鼓’的時候他就醒了,二皇子沐灃不和他同時出城,而且時辰越晚越不好操作,畢竟帶著一個病人出城,似乎是引人注目的事情。


    所以,顧啟珪猜想,二皇子沐灃如要出京,自是剛開‘宵禁’的時候,‘開門鼓’剛敲完的時候出京,是最好的選擇了。


    要知道,城外的百姓為了趕上城中早市,都是提前就在城門口等著的,而且還有各種供貨的貨郎,人員組成複雜,各行各業的人都有,五花八門。這時候是京中府門最放鬆的時候,可以趁亂出去,就是不能,也好闖出去。


    這是顧啟珪個人的想法,當然是事實也證明,他的想法沒有絲毫偏差,自寅時剛到時起,自家院子就有不斷有黑影閃出。


    因為近日城中守衛森嚴,他不是很確定二皇子沐灃能否平安出城,不過,想來問題應是不大的,二皇子身邊兒護衛都是能人,再加上有四皇子加持,最不濟還能硬闖,隻要沐灃能平安到了城門口。


    話雖是這樣講,還是免不了多想就是了。其實有什麽可想的,此事成,他前往江南的路上,多了一個伴兒;此事不成,也和他顧府沒有任何關係。


    顧啟珪抿抿嘴,一臉嚴肅,比起自己一個人,他倒是想要有個伴兒,主要是為二皇子這事兒,他煞費苦心,此事兒敗露,他就要前功盡棄,無關其他,他其實是有點不甘心。


    從他起身到現在,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京城處在一片靜默之中,整個顧府也都沉浸在一片安靜之中。平時起的最早的爹爹,今天正好休沐,閔熙堂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傳來。是啊,這件事本與顧府無關,顧啟珪站在黑暗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已經站在這裏很長時間了,等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能聽見動靜,還是不想聽見動靜了。


    突然,在顧府隔街傳來兵器相碰的聲音,顧啟珪立刻迴身,麵容冷峻,雖然沒有講話,但在這漆黑的夜裏,依然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嚴肅。


    顧擎步履匆匆推門而進,“爺,無大礙,這是往東門行進的一夥人,二皇子已經從南門出京了,沒有波瀾。”


    顧啟珪的心迴落了幾分,他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招聲東擊西玩的不錯,讓人意想不到。隻是……”引著侍衛去東門的那些人恐怕兇多吉少。


    要知道,整個禁衛府可是在今上麵前立下了軍令狀,要抓到人的,現在的京城可謂銅牆鐵壁,今日一有動靜,肯定整個京城裏的人都要集中到東門的,二皇子趁機從南門出城,倒是好計策。


    隻是去東門的那幾個,雙拳到底難敵四手,哪怕曾經他們也是……顧啟珪一直想著,以前打遊戲,尚能權衡利弊,在必要時候,舍去一些枝節,但當這些枝節是活生生的人時,顧啟珪還是不免有些多想。


    當然,他從沒想過說依靠一己之力去抗爭整個王朝的製度,但總有些不得勁就是了。


    “聽說二皇子派了自己的親衛親自去的,似乎本來四皇子準備好了人,臨了被二皇子換了,就連雀也出動了,逃生的幾率很大的,隻要他們夠快。”顧擎說道,其實他也明白很難,但在這漆黑的夜裏,什麽都有可能發生,而且,他們已經布置了這麽天。


    顧啟珪默了一下。


    “行了,迴去歇著吧,明天要行路,還是歇一下比較好。”顧啟珪淡淡的吩咐,這些事情,等天亮,他出了城,見到本人就能確認了。現在既然已經確認二皇子已然出城,他前往安慶的附加目的就有了。


    他倒不是說現在就站隊,畢竟爹爹出仕經曆特殊,頗得今上信任。但是,在如今各個世家又有崛起苗頭的當下,爹爹的一舉一動都受各方關注,現在不動才是最好的計策。所以說顧啟珪在聽到在二叔顧國平出現那種情況的時候,才會如此憤怒。


    不過這些事,他不準備考慮了,天亮他就要啟程了,現在還是趕緊歇歇吧。


    天剛蒙蒙亮,整個顧府都開始忙碌了起來,今日,他們家七爺就要啟程去江南了,因為整理的行李算不上少,所以他們得早起拾掇好。


    隻是今日是有些例外,往常這個時候,他們家七少爺早就已經起身了,今日‘明璋院’卻還沒有任何動靜。


    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蓮心已經來了幾次,都沒能叩開明璋院的大門。


    直到太陽高高掛起,他們七爺還是沒走出‘明璋院’。


    眼看著遠處大老爺顧遠走過來了,這已經是第四波來關心他們少爺的人了,看來老爺這也是著急了?


    其實,何止顧國安,現在顧家全家人除了顧啟珪,都已經準備好了,這正主還在唿唿大睡呢。


    當然,顧國安和朱氏也沒有大家所想象的那樣著急,反正時辰還早,一會兒去‘南行院’辭行之後,孩子就可以出發了。


    朱氏沒有做主把孩子叫起來,午時左右(正午11點左右)才會出發,也不知道孩子多久之後才能迴來再次睡上家裏的床榻,做母親的自是不忍心打擾。


    而顧國安則是因為知道幼子是因為什麽現在還沒起,就沒去特意去叫他。


    夫妻倆是打定主意,讓孩子多歇歇。


    最後,顧啟珪是被安玨然叫起來的,當然也實在是到了顧啟珪不得不起的時辰。安玨然今日是為了給顧啟珪送行,特意向禁衛府告了假才過來的,在家裏用了早膳就來了顧府。到了府裏發現顧啟珪還沒起身,有些詫異,又有些擔心,所以就直接來了‘明璋院’。


    “這麽早就過來了?”顧啟珪睜開眼,呢喃道,聲音帶著濃厚的睡意。


    “早?再不起今日來給你送行的人都得過來‘明璋院’了。”安玨然似笑非笑著說,一把拉開顧啟珪房間裏的窗簾。


    光一下子照了進來,整個房間都亮堂了,顧啟珪慢慢坐了起來,抬頭看向外邊兒,苦笑著揉了揉頭,他竟睡到了現在,笑著說道:“倒是我起的晚了些。”


    安玨然笑著走過來:“你昨日做賊去了?因為離家想的多了?”顧啟珪可不像是這樣的人。


    “說什麽呢?還因為離家想的多了,你小子想的才多呢。”顧啟珪氣的笑了,安玨然當他是小姑娘呢?好男兒誌在四方,這道理他一直都懂。


    “好了,趕緊起來,舅父舅母和兩個表姐都等著你一起去‘南行院’辭行呢,你快著些。我先去和外祖父,外祖母請安。”


    “你去吧,我這就好了。”顧啟珪一邊披上外袍,登上鞋子,一邊迴答安玨然的話。


    安玨然那笑著退了出去,他的壓力不小,來自家族,來自阿爹阿娘,但是每次來顧府見到順寶,他都能身心放鬆一些。


    等顧啟珪用了早膳,收拾好和顧國安朱氏一行人會和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巳時了(早上九點鍾左右)。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累?睡了這許久,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朱氏很不放心,孩子眼看就要出發了,她這心裏憂心的厲害。


    “沒事兒的,娘親,剛剛吳思大夫不是已經替我看過了,一點兒事兒沒有,好的很,就是今日有些乏,多睡了一會兒。”顧啟珪耐心的解釋道,剛剛娘親不放心,已經叫來吳思給他把過脈了,不過顧啟珪對娘親的問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樂意。


    “先去‘南行院’顧啟祖父祖母辭行。”顧國安一錘定音,因為顧雍和安氏也在,算是家裏輩分最長的人了,所以顧啟珪離家,理應去到‘南行院’向長輩辭行,現在四房一家和姑母一家應該都已經到了。


    顧啟珪一行人到‘南行院’的時候,果然四房一家和安意榮一家已經早早坐在廳堂裏了。顧啟珪倒沒想到連姑姑姑父都到了,畢竟說起來,除了安玨然,姑姑姑父並不常來顧府做客。


    所以,顧國安一家人到了,在京中的所有顧家人都到齊了。


    因為,科舉考試牽扯到入仕功名,這是大事,啟程去趕考是頂嚴肅、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沒有一個人說難聽的話的。就是安氏對顧啟珪也是一番叮嚀,雖然是不痛不癢的,但和平時相比,態度是頂好的了。


    至於顧雍,簡單說了幾句勉勵的話,他對希望這個嫡孫能得功名的,都是顧家兒郎,倒是揚的還不是顧家的名聲。


    一家人包括大哥顧啟陵和三哥顧啟汀都是一番叮囑,顧啟珪都是安靜的聽著,微笑著稱是。大家都是好意,起碼在這個時間點說的又是肺腑之言,他自是好好地聽著的。


    等到了時辰,顧啟珪拜別了祖父祖母,一行人都迴到了前院,這時候,張文麟張文欽也已經到了。


    他們當初承諾要來為他送行,今日也會和安玨然一起把他送到城門外。


    顧府大門口


    “爹爹,娘親,孩兒啟珪此行,定會好好照顧自己,會盡全力在此次考試中取得功名,請爹爹娘親放心。”顧啟珪雙膝跪在顧國安和安氏麵前說道,這還是他第一次離家呢。之前總在父親的保護下生活,現在也到了該是自己獨自麵對的時候了。


    “好好好,快起來,娘親相信你,”朱氏抹抹眼淚,趕緊扶起兒子。


    顧啟珪順著朱氏的力道站起來。


    “一路上照顧好自己,不論發生什麽,都想著家裏人還在等著你。此行重在多聽多看,其他還都次之。”顧國安拍拍兒子的肩膀,說道。


    “是,孩兒知道,爹爹娘親放心。”顧啟珪退後一步,衝顧國安和安氏深深鞠了一躬。


    隨後又朝向顧啟陵說道:“兄長,我此行江南曆時必定很久,家裏爹娘姐姐,就勞兄長照顧了。再過幾個月,娘親也要啟程去安慶,路上還要兄長多照料著。”


    “我知道,你放心,有我在呢。”顧啟陵說道。


    顧啟珪點點頭,又走到顧煙茗和顧煙琪麵前,兩個小姑娘的眼眶都紅紅的,他笑著說道:“好了,別哭了,我又不是不迴來了。”


    說著,他麵朝顧煙茗,“大姐,不管以前怎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兒,以後你隻要往前看就行了。”又麵朝顧煙琪說,“二姐,可不要忘記你答應要給我的荷包。”


    顧啟珪一一朝眾人行禮,他都是笑著說的,但是內心裏還是有濃濃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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