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爹爹這個角色


    顧啟珪磨刀霍霍向他爹,不過看著當朝顧閣老親自挽袖為自己推雪人的份上,他決定這賬先記著。


    父子倆齊心協力,雪人成型了,當然,齊心協力是顧啟珪自己認為的,他在三根胡蘿卜中可是選了最漂亮的一根,給雪人做了鼻子。嗯……整個雪人中他也隻是給雪人按了個鼻子。


    轉頭看見自家娘親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顧啟珪墊腳用力揮揮手,大聲喊:“娘親,你快看,爹爹和啟珪堆的雪人。”


    顧國安看著幼子精怪的表情,笑笑,還真是一如既往,大言不慚。看著幼子撒開腿,衝妻子跑去,顧國安快步前行幾步,伸手把幼子撈進懷裏,聽著幼子的驚唿,顧國安不動聲色的調整臂膀,讓幼子更舒服些。


    依偎在父親寬闊的臂膀裏,顧啟珪隻覺得十分安心。


    也許,男孩天生會對強者產生崇拜的心理,反正在顧啟珪心裏,他爹很是強大,顧啟珪體內雖然住著成年人的靈魂,卻不得不承認,和在官場沉浮近十年的顧大爺比起來,他真的隻能算是一個透明小白。


    顧啟珪還記得五年前的事兒,怎麽都匪夷所思吧,為了鞏固世家之間所謂的聯係,為了家族利益,安意榮親自策劃,顧老爺顧庸親自做主,顧老夫人打輔助,就連他曾外祖父親自出馬,也沒有改變結果的一場抱子大戰,一場使得他母親不得不答應的抱子戰爭。


    在那一個夜裏,出嫁女抱走了嫡兄的嫡子。


    要說,他祖母的手段也是厲害,事後,閔意伯府凡是涉事的丫鬟婆子,都被各種理由處理,發買的發賣,打發的打發,這事兒就算按下了。


    在那一個深夜過後,大家隻知道顧家大房沒有如神醫吳柳先生的診斷產下雙胎,倒是生下一個體弱的嫡子。而顧家大姑奶奶在深夜生下麟兒,安家的嫡長玄孫,前途無量。


    顧家其他幾房倒是背後嘀咕,主要是那晚老夫人竟然讓他們早早迴了自己的院子。不過當時府中甚是慌亂,子時過後得事兒他們都不知道,所以就算帶著疑惑,這事兒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不過對於顧昌逸,孩子的親生父親,這事兒過去的要晚些。


    顧啟珪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他爹的情形,當時母親一邊抱著他,一邊吩咐林嬤嬤有關他滿月酒席的事情。


    顧國安就是這時候出現在門口的,他生的高大,站在門口,屋裏的光線都暗了下來。“夫君,你怎麽……怎麽這時候迴來了。”朱氏一臉不可置信,她懷裏抱著孩子不便起身,看見顧昌逸迴家來一臉的不可思議,連站起來似乎都忘記了。


    黑影慢慢移動到顧啟珪眼前,用手指小心的碰了碰他的臉,顧啟珪這才看見他爹的樣子,他麵容俊朗,穿著一身玄黑色勁裝,氣場很足,風塵仆仆,一看就是趕路趕迴來的,下意識咧開嘴,呃……口水就流下來了。


    “孩子出生我不在,滿月,我做父親的怎麽也得在才是。”顧國安接過丫鬟手中的帕子嗯……給他擦口水。


    “這些時候,你受苦了。”聽著他爹對他娘說,自從他爹進門,他娘就沒移過視線,顧啟珪總覺得被撒了狗糧。


    然後,嗯……他就被林嬤嬤抱走了。


    後來的事兒,都是顧啟珪偷聽到的,他一個還沒滿月的小孩,丫鬟婆子講話都不避諱他。


    他知道他爹和他爺爺顧庸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以他爹摔門出去為結尾。他知道他名義上的姑父到閔意伯顧府拜見爹爹,在閔行院外等了四個時辰,才得以進了書房,走的時候是被家仆攙走的。府裏人都疑惑時發生了什麽事兒?竟讓常年溫文爾雅的大爺惱怒至斯。


    滿月酒後,顧昌逸沒在江南過多停留,帶著母親、自己和兩個姐姐迴了京城。


    至於他的嫡兄顧啟陵,祖父祖母不同意父親把帶他走,他爹親自把兄長叫來詢問,他兄長嚇得直哆嗦,直言不想跟父親母親走,想留下陪伴祖父祖母,彼時縮在父親懷裏的顧啟珪撇嘴,他這個嫡親兄長膽子真小,顧國安揮揮手讓長子下去了,看著長子迫不及待出去的身影,麵無表情。顧啟珪後來想如果當時嫡兄要跟著走的話,他爹定是不懼他祖父祖母的。


    進京之後,顧啟珪很少從爹娘那裏聽到關於安府的事情,不過從下人那,他知道自己的表弟名為安玨然。總之,除了自家娘親在學習方麵的堅持,進京後顧啟珪一直生活的愜意。


    有一天偶然間,發生了一件讓他對他父親的認識更加深入的事情。


    顧昌逸從不限製顧啟珪進他的書房,顧啟珪兩三歲的時候被朱氏管的嚴,時常想著出去,有一天趁午休時間,丫鬟婆子不注意,他偷偷溜進了父親前院的書房,不小心在書房櫃子裏睡著了。


    他被說話聲吵醒,於是,他聽見了……


    “大少爺和四房三少爺發生爭執,動了手,老夫人罰了四夫人,說她教養不利。”


    “因為什麽?”


    “三少爺對二老爺家的煙琳小姐出言不遜。”


    “他對老二家的倒是好。”


    “通知顧平,拿著我的手書到朱家,請朱老爺子為他擇師。”


    “是。”


    “主子,安大人今年把安少爺遷去了前院,為之啟蒙。安夫人不同意,安大人堅持。安家其他幾房近來都沒有動靜。”


    “關注其他幾房動作,告訴其他幾個人,不論發生什麽,以孩子的安全為第一,保護孩子是他們的任務,其他不用管。”


    “是。”


    “陳閣老……”聲音戛然而止,顧啟珪往外伸了伸耳朵,突然發現櫃子門被打開了,顧啟珪對著自家爹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當然後果比較慘就是了,從此他午睡再也沒有機會溜出去過,每天中午,丫鬟婆子的眼睛像激光一樣盯著他。


    不過,對於父親這個角色,顧啟珪更加認同了,從心底裏佩服。從那時候起,顧啟珪真的把顧國安當做自己的父親的,當然,顧國安也擔起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怎麽了?順寶趕緊去換衣服,一會兒該著涼了。”溫柔的女聲拉迴顧啟珪的思緒,他從自家爹爹身上滑下來,‘蹬蹬蹬’跑向自己的院子,“我這就去換衣服。”


    說是院子,也隻是父母院子裏隔開的小院,他三歲之後,就住在這裏了,門上是顧國安親自題的字“明璋院”,字如其人,顧國安的字筆鋒大氣,內裏卻有藏不住的淩厲,顧啟珪每次抬頭看見都有一種父親在注視他的感覺。


    說起院名,倒是和顧啟珪的名字異曲同工,顧國安從來沒和他說過,但前世是大學中文老師的顧啟珪大致能猜到他名字的含義,顧啟珪,‘啟’取開通明達意,‘珪’取自“白玉不毀,孰為珪璋”。名字代表著父母對自己孩子的期望,顧國安取此名就是希望幼子潛心學習,經過曆練,成長為開通明達的人。


    顧啟珪想著,進了院子,早有嬤嬤給他準備好了衣物。


    他剛套上中衣,就聽見院外邊傳來一個嬌俏伶俐的聲音,“顧順寶,換個衣服也這麽慢,讓大家等你也好意思。”


    注:“白玉不毀,孰為珪璋”原意為:潔白的玉石若不剖開精心雕琢,哪能成為貴重的玉器呢。與《禮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漢書·董仲舒傳》“常玉不琢,不成文章”意思相近,都在說明學習的重要性,否則即使有很好的本質,缺少必要的條件(學習),也難以成材。


    第7章 姐姐


    聽見這個聲音,顧啟珪催促嬤嬤快點穿。心裏卻在疑惑這個小祖宗怎麽迴來了?


    “順寶,你在哪呢?”一個粉妝玉砌的女孩熟門熟路的進了“明璋院”,隻見她身著杏紅底桃花螺紋褙子,外披同色狐毛披風,小臉白嫩嫩的,一雙黑葡萄般的眸子閃著亮光,頸項上的攢金絲兒細繩掛著一顆龍眼般大的東珠熠熠生輝,因為跑動,臉蛋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這小女孩正是顧啟珪嫡親二姐,顧煙琪,今年剛滿八歲。


    前些日子大舅父頂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位子,舉家進京。母親自是十分開心,把朱氏老宅好好的修葺了一番,想著讓自己哥哥過的舒心些。


    昨日大舅母甫一進京,看見老宅煥然一新,自是十分感激,下午就和幾個表哥親自進府,邀請母親參加朱府明日的暖居宴。大姐二姐十分喜歡舅母帶來的江南流行的衣料首飾,吵著要去舅母家做客,想著應該明日一起迴來的,怎的今日就迴來了?


    顧煙茗和顧煙琪雖是雙胞胎,姐倆兒的性格卻是截然不同。


    二姐顧煙琪性子伶俐,有點小任性,有些嬌氣,有些傲氣,卻是個純善的,沒有絲毫的壞心思,在顧啟珪看來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再加上他二姐最是聽他話,這讓自從成為小孩就人微言輕的顧啟珪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哈哈。


    大姐顧煙茗心思重些,平時說話細聲細氣、溫溫柔柔的,才是八歲的小姑娘,待人做事,嗯?怎麽說呢,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反正顧啟珪不怎麽喜歡那種感覺,一個小姑娘家,做事有數不清的彎彎道道。不過,他也不會跟個小姑娘計較就是了。


    “順寶,我叫你呢,怎麽不迴一聲呢?”奶娘剛給顧啟珪穿上外袍,顧煙琪推門就進來了,看吧,這風風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隨了誰。


    “好好好,聽到了,二姐你怎麽也得等我穿好衣服。”顧啟珪奶聲奶氣的迴答,忽視他姐叫他的小名,在顧家唯二可以肆無忌憚叫他小名的人,一曰娘親,二曰他二姐,上輩子欠他們的。


    “怎麽今天就迴來了?大姐呢?“顧啟珪吭吭哧哧的套上靴子。


    “別跟我提她,以後再也不要相信她了。”小姑娘氣得直喘粗氣。


    顧啟珪沒開口,他最是知道,小姑娘就不是個能藏住事兒的。


    “順寶,你送我的香香的墨,被大姐拿去送給別人了。”小姑娘說的委屈扒拉的拉著顧啟珪告狀,“她說借用一下,我才給她的,我都說我還要呢。今天就在徐茯苓那看見了,金絲攢花的盒子還是當初娘親送我的呢。”


    徐茯苓,徐家?那是舅母姐姐家侄女?


    不過說到香香的墨,奧,是潮汕香墨?這墨頗為有名,是潮汕名品,書中說的成品難得,他極為好奇想見識見識。這事兒當然要找他萬能的父親,好巧顧國安書房就有一錠,隨手就給了他。


    隻是,他發現自己對香味敏感,聞多了就頭昏腦脹,自然就不會再用有味道的墨,一直擱置在他這裏,後來就被顧煙琪搜刮去了,小姑娘就喜歡這些精致小東西,當寶貝似的珍藏著。


    顧啟珪記著後來大姐顧煙茗支吾著表示想要,自己沒有當然實話實說,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今天還能來這麽一出。


    “她要不跟我道歉,我就不理她了。順寶~~”雖說顧啟珪是弟弟,可顧煙琪毫無障礙的撒嬌,這些年她都習慣了,弟弟雖小,腦子卻好用,總有好辦法,她偷偷跑迴來,娘親肯定要教訓她的。


    “二姐迴家來,有沒有通知舅母一聲?”


    “忘了……”顧煙琪扭捏。


    顧啟珪看看顧煙琪身邊的丫鬟婆子,“少爺放心,奴婢派人告知了朱大夫人。”


    顧啟珪點頭,顧煙茗這事兒辦的……,自己妹妹的東西,當禮物給了別人……顧啟珪皺皺眉頭。


    “好了,二姐,走,我們去陪爹爹娘親吃飯。”顧啟珪站起來,拉著賴在椅子上的顧煙琪往外走,邊走邊道:“娘親肯定是知道這事兒了,你作為客人,又是晚輩,迴家也不親自去向舅母辭行,還耍小性子偷偷跑迴來,路上遇到危險怎麽辦,要是遇上拐子,你就永遠就迴不來了。母親肯定是為這事兒生氣呢,見到母親,一定要先認錯。”顧啟珪背手走在前麵,顧煙琪乖乖跟在後頭,邊走邊還受教的點頭,一臉虔誠,間或露出驚恐的表情。


    看的一眾丫鬟婆子嘴角隻抽,想笑又不敢笑,二小姐比七少爺高了一頭,現在看倒像是被夫子教訓的學生,怎麽看怎麽違和。


    轉過走廊,顧啟珪就指著雪地上萌萌噠的小雪人,炫耀道“看,我推的雪人,好看吧?”一臉我很厲害的樣子。


    “我都聽管家爺爺說了,明明都是爹爹堆的,順寶隻弄了鼻子。”顧煙琪嘟囔,毫不客氣的揭穿自己弟弟。


    顧啟珪抽抽嘴角,說好的聽自己的話呢?不過自己裝的(a的後邊),跪著也要裝下去,“那我也是出了力的。”


    姐弟倆到“閔熙堂”正廳的時候,顧國安在窗前看書,朱氏坐在躺椅上繡一件灰白底色的披風,一看就知道是是誰的。明明是很日常的場景,卻莫名讓人覺得心裏暖暖的。


    姐弟倆依次給父母請安,朱氏說了‘起身’後,就沒在說話,室內又恢複安靜,間或有顧國安翻書的‘沙沙’聲。


    顧煙琪局促不安的站在那裏,別看她平時咋咋唿唿的,她最是害怕這種情況。顧啟珪碰碰他二姐的手,示意她說話,母親肯定是生氣她獨自不管不顧的從舅母家跑出來,愛之深責之切。


    “娘親……琪兒錯了……不該偷偷跑迴來,”察覺到母親的鬆動,顧煙琪‘蹬蹬蹬’跑到母親身邊,討好道:“娘,順寶剛剛都跟我說了,要是琪兒不小心碰上拐子,就見不到爹娘和順寶了,爹爹娘親會好傷心,我不想那樣。我錯了,以後我都不這樣了。”


    朱氏好容易繃著的臉,破功了,就連顧國安的嘴角都上翹了幾分。幼子比小女兒小了三歲,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兒,小女兒卻對幼子言聽計從,明明性子急躁又任性,在幼子麵前卻乖的跟隻貓似的。


    幼子最是不喜別人喚他小名,有時候夫君叫,都要受到小小的報複,小女兒叫了這些年,開始的時候,他還會糾正,後來就順其自然了。


    真真應了那一句話,一物降一物。


    想到小女兒迴家的原因,朱氏心裏堵著一口氣,茗姐兒……不過她從來不是遷怒的人,把小女兒拉進懷裏,朱氏語重心長道:“今日這事兒娘知道了,等你姐姐迴來,定是要她跟你道歉。不過你偷偷迴府,害你舅母好生擔心,明日,你隨母親赴宴的時候定要親自去向舅母賠罪。”


    “嗯,琪兒知道了。”顧煙琪依偎在母親懷裏,乖乖迴答。


    晚餐自是其樂融融,屬於一家人的平凡而簡單的幸福。


    晚飯後,顧啟珪和顧煙琪各自迴到自己的院子。


    這個時代消遣少,夜裏更是沒有什麽娛樂活動,顧啟珪習慣在睡前寫三張大字,不過因為今日被父親公報私仇,今晚的工作量有些巨大。


    顧啟珪房裏的燈一直亮到了深夜。他這邊燈剛熄,他爹娘那裏就收到了消息。


    “順寶從小就認真,熬到這麽晚也不知道孩子身子能不能受得住。”作為一個母親,朱氏是十分自豪的,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寒冬的夜裏,就能自己堅持完成作業才休息,卻也忍不住擔心。


    “我讓顧遠去看著了,孩子已經睡了。”顧國安把妻子攬在懷裏,親親她的發絲。其實他也是驕傲的,才是五歲的娃娃,別人家的孩子還在娘親的懷裏撒嬌賣乖,他兒子睡前練字已經堅持了將近兩年。


    顧國安安撫的拍拍朱氏的背,“玥冉,皇上有意啟用安意榮,很可能近期就會進京。”


    “那……那……孩子……,”朱氏聽聞丈夫這樣說,立刻抬頭,眼角已泛起淚光,她很是激動,自從那一夜,她竟是再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了。


    顧國安頷首,“安家大房,舉家進京。”


    第8章 朱府暖居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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