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有什麽東西掉了出來,是那方綢帕,我彎身拾起,上麵是她雋秀的字跡:大人,當你看到這些的時候也許你已經知道你等的那個人,她今生是個男子,所以當初我才會阻止你傷害他們。請不要傷心,他定是與你有著相同的感應才會如此戀戀不舍的糾纏不清,隻這份情本就不可以天長地久,一切不過是你的妄念罷了。而我,是與你有著相同妄念的一條魚精,很普通很普通的一條魚精。現在,請你忘掉我們那三百年的相依相守,轉過身去,去到你該去的地方,那裏需要你。請你在轉身的那刻,將我忘記。


    我笑,眼睛就那樣模糊起來。光影穿梭,前世,身為河伯的我用心守護著黃河,卻在某日夕陽的餘暉裏愛上了那個在溪邊浣紗的女子,我們相依相守在一起三年,後無奈分離。是啊,神怎麽能愛上凡間的女子,天帝給了我們看似輕微卻近乎殘酷的懲罰,他讓那女子第二世投胎為男子,又封印了我的元神和那部分記憶。隻是我執念太深,無論怎麽也忘不掉自己心裏要等的人。


    隻是小紅鯉,你奉命看守我三百年,怎麽也動了情?你要我忘了你,要我當那三百年隻是一場幻夢。人世間兩個人的相聚和別離究竟需要多長時間,我不知道,隻是小紅鯉,我雖然決定不了我們的相遇和結局,但是我可以等你,如這三百年我的這場守候一樣的,等你。


    或許我明白得晚了些,或許我的心早已偏向你而不自知,天地那麽大,人世滄桑無華,我們需相互依偎才能抵禦未來的暴風雨。但願下世,下下世,我們能再相遇,那時不管你變成男或者是女,動物或者是植物,我都能找到你。以這斷橋之名。”


    “在她的心裏都是悲劇……”歐陽嫣感歎了一句,“這個故事就結束了吧?還是神話靈異的,可見她平時功底不錯的。怎麽會走到這一步的?”


    “肯定是受過傷的,說不定還是得迴到原點,她跟沈天歌有點關係。”林蕭上前,想勸說她先上到崖上,“我覺得我們還是找找另一條路的好,現在下來那麽多人,說不定還有人受傷,再爬上去更麻煩。”


    兩個人對視一眼,想去看看外麵的江湖人怎麽樣了,那姑娘的語速卻越來越快,情緒有些激動了,嘴裏一直說著故事,看上去就跟練武走火入魔一樣。


    “那是一個深秋的一個深夜,夜很涼,一層薄霧遮住了朦朦月光。屋子裏的男子輕歎口氣,桌上是他剛摹一半的帖,他搖了搖頭抓起筆閉了閉眼,接著一筆一劃地寫下去,筆風鏗鏘有力。


    時光似乎停在了那刻,那個身影一直凝固在那裏,直到空氣中突然有了細微的波動,咚咚咚!,門外響起敲門聲,他怔了片刻,又看了看筆下剛臨一半的帖,接著一聲輕微的歎息。


    “誰?”他低問,沒有人答。難道是幻覺?他遲疑,剛剛那一聲歎明明不是他的!那是一聲,女子的歎息。


    開了門,放眼望去月色淒清,什麽時候霧散盡了,四周卻是冰冷的寒氣。屋外沒人,他關了門,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這種事情最近時有發生,有人敲門,開了門外麵卻沒人,他一直納悶,難道這裏鬧鬼是真?


    他又笑自己蠢,這世上哪有什麽鬼,就算有,他一向良善,不曾招惹誰或是虧欠誰,何懼有鬼?所以他每次都會去開門,每次卻又是失望而迴。


    他臨的那篇帖詞句意境非常優美:蘭亭臨帖行書如行雲流水,月下門推心細如你腳步碎,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卻難拓你的美,真跡絕真心能給誰……他每臨一句都會閉上眼陶醉好久,然後再睜開眼吐出口氣。他在想這究竟是哪位大師的詞風?如此直言的抒情達意,聽來竟異常感動人心。“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迴……”他一陣暈眩腦子裏閃過無數莫名的片斷和畫麵,隨後沉沉昏倒在地。


    時光在那一刻再次靜止,許久,忘記究竟過了多久,空氣中再度有了波動,這次沒有人敲門,空氣裏卻無故傳出一陣歌聲:無關風月我題序等你迴,懸筆欲絕那岸邊浪千疊,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而我獨缺你一生的了解。一位白衣女子從空氣中緩緩走出,站在他身邊怔怔地看沉睡的他,隨後迴頭,絕色傾城。


    “千寧,我一直找不到你。”


    是她低吟的聲音,一滴淚滑落,翻飛在空氣裏卻怎麽也滴不下去。她頭也不迴地往門外走,屋子裏的那個人依然緊閉雙眼,隻睫毛輕輕顫了顫,就有一滴淚自他眼角滑下,往空氣中直直劃了過去。


    沒有人看見那詭異的畫麵,在那個男子身旁的空氣裏,兩滴眼淚迅速交融,不停的在空中盤旋縈繞,慢慢的,凝成一顆晶瑩的水晶,隨後輕落在男子正臨著的帖子上麵。那刻,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見自己正躺在地上他並沒有多驚慌,隻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走迴桌前再拿起筆,隨後他看到了那顆晶瑩的水晶。他將那顆水晶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又將它拿到眼前。突然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異常熟悉的眼睛。他想不起來那是誰的眼,卻又覺與他息息相關。


    東方天邊已有了拂曉,倦意襲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


    哦對了,忘了說,他叫穆千寧。


    “等等,穆千寧,這個名字熟。”聶盟主剛好進來,聽到這個名字有些恍惚。“我在哪裏聽過呢,一定是聽過的。”


    “她現在腦子都不太清醒了,說的故事一段一段的,根本聽不出什麽關聯。”歐陽嫣提醒,“別被她影響了,我們剛才還在分析,她腦子裏大概有幾種人格……”


    “人格?”聶盟主挑眉,知道這是他們才理解的詞語,“通俗點說什麽意思?”


    “就是一個人身體裏住了好幾個人。”這個夠通俗。


    “借屍還魂?”聶盟主一臉的一言難盡,你們可是聖人,怎麽好相信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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