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聊天十分尷尬,但周圍人仍然自在喝茶,仿佛心裏有數。林蕭甚至朝林老先生歉意的笑了笑,那意思明顯,他家歐陽就是擅長尬聊,請他不要介意。以後慢慢熟悉就好了,就可以彼此一起愉快的尬聊了。


    林老先生隻是冷漠笑了笑,“皇後娘娘的觀點還是過於理想主義的,如果人人都滿於現狀,時代怎麽發展?你在剛出來做事的時候,知道自己適合做什麽嗎?這個時代好,因為年輕人沒得選,或者說可供選擇的機會有限,所以他們知天命。但換成任何一個時代,娘娘所說的這種可能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如果沒有人反抗,朝代如何更迭?如何進步,如何往前走?”


    歐陽嫣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那麽點道理,可那又如何?人就是這樣的劣根性,如果他們的日子好過了,他們自然就會安於現狀。所以每一任皇帝都會竭盡全力,為自己的百姓提供安居樂業的生活。這是掌權者的責任,這也是她所說的每個人站在不同的位置,都有不同的責任。不是人人能做皇帝的,當然做皇帝也並不輕鬆,但依然有那麽多人奪皇位,她也明白這個高位的吸引力。


    “任何一個為君者,道德要考慮的是自己的百姓是否生活安穩,而不是給他們帶去無休止的戰爭。所以若非必要,我與陛下都不會與人為敵。但我們這麽風裏雨裏過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歐陽嫣冷了臉。


    林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呀,明明在跟老先生說他們那個世界的文明,怎麽就扯這麽遠?這些大道理老先生能不懂麽?自然是懂的,你再說他就煩了。”他又看向林老先生,“皇後最近在教導九皇子為君之道,難免有些分不清場合。她也是真著急,希望能早日將九皇子培養出來,如此我們便也解脫了。還有那麽多地方沒去過,她一早就想四處看看,一直在等機會呢。”


    “娘娘真是大義。”林老先生憋了半晌憋出一句。


    對於林蕭說的歐陽嫣的大義,他是半信半疑的,或者說大半不信,可能會有那麽一丁點兒真實。要說歐陽嫣向往自由,想要離開皇宮,他覺得有可能,要說林蕭也想離開,那根本不可能。因為這根本就是封建社會麽,誰登上高位不希望後宮佳麗三千,天下盡在自己手中?至於曾經山盟海誓的那個人……誰還相信山盟海誓呢?


    但歐陽嫣是現代人,怎麽能容忍自己的愛人大左擁右抱還合情合理?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麽!所以歐陽嫣想要出宮闖蕩江湖,離開後宮女人間的是非地,再正常不過。但,他怎麽可能輕易被他們糊弄呢?


    “娘娘若是想迴現代,我們的交易依然成立。”林老先生輕笑著說。


    歐陽嫣黑了臉,看對方剛才若有所思的模樣,莫非是覺得她在現實裏受盡了委屈,快要變成深宮怨婦了?特別是剛才林蕭的那句一直等機會四處走走看看,他大概覺得自己在宮裏失了寵吧?


    林蕭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若不是看在他是老人的份上,很想兜頭扇他一巴掌。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了。“老婆你想迴去的話,得等咱們幾十年後了,反正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那正好,陛下不想迴去看看嗎?”老頭趁熱打鐵。


    林蕭有些忍不住了,隻覺得手癢癢,被歐陽嫣一把抓住,“老先生還是先去看看你的小跟班吧,地牢生活可並不輕鬆,也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公然在皇宮裏偷窺,老先生要知道此罪本是罪大惡極的,若非他說了與老先生的關係,此刻恐怕已經誅九族了。”


    林老先生臉色微變,又很快調整過來。他知道自己又猜錯了,或者不是猜錯,而是在如此關鍵的事情上,麵前兩個人不可能反目。他一時無法策反歐陽嫣,心裏不是沒有遺憾的,於是點頭,“雖然不知道你們說的是誰,不過皇宮的地牢老夫還未見過,倒從沒想過皇宮還有地牢這種地方,能長些見識也是好的。”他勉強站起來,“隻是還要麻煩皇帝陛下……”


    “不麻煩。”林蕭擺手,“尊老愛幼麽,不知你們那個世界還講不講究這些?”


    “也是講究的。”林老先生輕笑,當局這些都抓得緊,應該比你們當時還嚴格。


    “那也是應該的。”林蕭說著又邀請五聖一同前去,卻有侍衛帶了白小公子過來。小公子顯然對於把自己叫出院子這件事十分的不滿,看了眼林老先生,愣了愣。


    “黑鷹派的人?”他居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眾人覺得十分驚奇,這是個什麽特殊技能,就看一眼就能認出來?


    “曾經潛入過白衣族。”他跟著解釋,“你腿怎麽了?”


    林老先生完全沒想到這位小公子居然記性這麽好,明明幾年前他年齡還不大的,而且並未見著他的全貌,這樣也能認出來?老先生決定賭一把,“小公子是記錯了吧?我可從沒去過什麽白衣族,這麽些年我一直在山穀裏,因為腿腳不便無法下山,連皇城都沒來過。”


    “哦?”白小公子顯然還在迴想,也以為自己記錯了。他突然看向林老先生的腿,“也對,那時候你分明腿好好的,並不是瘸子。”眾人一起往外走,他不經意地問,“是最近瘸的麽,傷到哪兒了?”


    歐陽嫣忍不住想笑,小公子可是個十分認真的人,他認為你像那個人,而且他心裏已經能隱隱肯定,那麽你再怎麽辯解,也很難改變他的看法。除非能拿出證據或者更合理的理由,否則他要麽自己去查清楚,要麽就當你是誰,毫不含糊。


    這可是個很了不得的品格,就好像曾經那個世界裏的許多科研工作者,認真、負責,一切以事實說話。


    林老先生十分無奈,他都說不是了,怎麽還問這種問題?他是在裝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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