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北風蕭蕭。


    城外一堆堆枯黃的秋葉被卷起,四散而飛,蕭瑟至極。


    凜冬時分,天色陰沉的有些可怕。


    但幽州城外密林,一聲聲氣勢雄渾的唿喝,卻將這寒冬的肅殺驅散的幹幹淨淨。


    “辛毗,這老賊,還有臉給我寫信?”


    一聲冷哼傳來。


    說話那人,身長七尺,頜下一部短須,身著輕甲,氣度不凡,正是袁紹次子袁熙。


    將手中強弓收了,遞給侍立在旁的隨從,袁熙抖了抖手中的帛書,眼中泛起冷笑與不屑。


    “少主,辛毗那老賊說了些什麽?”


    一旁陪同袁熙打獵的幽州將領問道。


    袁熙卻是挑了挑眉,並未當場作答,而是疾步朝城內走去,並給了先前發問的麾下將領一個眼神。


    先前發文那將領心中會意,快步跟上了袁熙的腳步,二人一同迴到了幽州城中。


    幽州城內。


    城主府中。


    屏退了府內仆從下人後,袁熙在主位上坐定。


    在他的左右兩側,分別是幽州府的謀臣、武將,先前陪同袁熙在城外打獵的那名將領同樣身在其中。


    “少主,辛大人此言,意在為何啊?”


    在袁熙右側,一位頭發花白,眼神銳利的老者緊緊皺起了眉頭。


    辛毗的來信,已經在諸位大人之間傳閱過了,所以在場之人,都已經知道了辛毗寄與袁熙書信當中的內容。


    “辛大人?趙老,你還喚他為大人?他現在可是長安官員,和我等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被喚作趙老的老者話音未落,坐在他對麵的一名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壯漢鼻尖頓時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少主,辛毗此人,背信棄義,背主求榮,他的話,怎麽能夠相信呢,末將以為,當立刻將城內安置的辛毗使者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同時再向冀州匯報此事,命冀州府加快緝拿辛毗家人,一並處決,必須要讓世人知道,叛徒該有什麽樣的下場!”


    “張將軍說的好啊!”


    “我讚同!”


    “我也讚同,少主您怎麽看?”


    “這……難道真的就不留半點迴旋餘地了嗎?”


    “不好說,不好說……”


    趙姓老者和張姓將軍各執一詞後,袁熙麾下謀臣、將領也紛紛各有言辭。


    總的來說,支持哪一種觀點的都有,認為不宜妄動的同樣也有,沒有人出來一錘定音,給一個確切的答複。


    袁熙聽了一會兒,漸漸皺起了眉頭,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


    “啪!”


    一聲落下。


    群響畢絕。


    袁熙經營雍州已有數年之久,在幽州根基深厚,頗具威望,因此他一開口,眾人便都安靜了下來,將目光盡數望向了他。


    “辛毗老賊!在我父興兵討伐雍州時,屢有異言,且在我冀州大軍出師不利的情況下,獻出北地郡城池,斷我父後路,致使我父死於迴師歸途,此等狼心狗行之輩,我袁熙頂天立地之人,焉能與之為伍?”


    袁熙眼眉低垂,不怒自威,一句話就將這事情給定了性,斷然道:“喚諸位前來,是因為此事茲事體大,需要慎重對待,但此刻我想明白了,諸位也不必爭議了,我這就下令,將辛毗所派來使者萬刀處死,以明心誌!”


    袁熙畢竟是行伍出身,因此說話做事間,自然而然就帶上了一股雷厲風行的味道。


    他的話音剛落,那名張姓將軍便高聲叫好了起來。


    其他讚同這個做法的雍州臣僚也紛紛出聲附和。


    而那些不讚同之人,卻是眉頭深鎖,連連搖頭。


    “少主,萬萬不可啊!”


    “少主,且聽老朽一句勸……”


    “少主,臣以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麵對眾人勸阻,袁熙不為所動,喚來衛兵,便要下令。


    就在這時。


    一人突然起身,攔在了衛兵和袁熙的中間,伸出雙手,麵色決然道:“少主,且聽臣一言!”


    那人神色堅毅,聲若洪鍾,袁熙竟一時間被他氣勢所懾,難以生出拒絕之念。


    “你……是何人?”


    袁熙有些疑惑的看著那人,感覺有些麵生。


    在幽州守城期間,他所親近的,大都是軍伍之人,至於行政事務處理,一應是由冀州方麵派過來的人負責,袁熙從不過問,也懶得過問。


    “迴稟少主,臣名郭艾,乃郭圖之侄。”


    那年輕人躬身答道。


    “郭大人之侄,明白,你有何言?”


    見那人乃是郭圖侄兒,袁熙臉色正了正,示意他可以說話了。


    “臣沒有多餘言辭,就一句話,少主……想入主冀州嗎?”


    郭艾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盯著袁熙看,一動不動,關注他的神色變化。


    “入主……冀州!”


    袁熙聽聞此言後,雙眼下意識收縮了一下,隨即便恢複正常,淡淡道:“冀州之主,該是誰,自有父親遺命在,我想與不想,又有何異?”


    “少主此言大誤矣,此事,就是一個機遇啊,若少主能把握住,則入主冀州,尚存可能性,但若少主置之不理,亦或者處斬使者,則冀州之地,從此與少主再無半點瓜葛,即便是這幽州,少主也不見得能保全了!”


    郭艾語出驚人。


    “幽州亦不能保全?這怎麽可能!”


    袁熙下意識否認,但不得不說,他已經被郭艾的言辭給震住了,下意識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少主口口聲聲說,冀州之主該是誰,自有主公遺命,但少主可知道,主公歸天之時,並無遺命交予許攸,而許攸迴到冀州後,擁立袁尚,口稱主公生前對其最為偏愛,意圖偷天換日。


    眼下冀州尚未安定,少主若能趁著這個機會努力爭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少主不爭不搶,怕是迴頭便是萬丈深淵啊!”


    郭艾之言,擲地有聲,他盯著袁熙,一字一句道:“臣之言,是否是危言聳聽,請少主自行斟酌,若少主執意要斬辛毗使者,那便請少主下令吧。”


    說完後,郭艾讓開了道路,不再阻攔衛兵上前。


    而袁熙,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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