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婺將蓮蓬舉起來問:“……那,哪個嫩?”


    廣常看了一眼她這個,搖搖頭,解釋道:“七月蓮子大多鮮嫩脆甜,到了八月就大多老了。不過有些晚開的,這時候還是嫩的。”


    江婺還真不知道,就虛心請教,“那,哪些是嫩的?”


    廣常轉眼看向荷池,仔細找了一會兒,才指著一個長得高高的說:“那個嫩。”


    江婺看了一眼,在那麽遠的地方,頓時好失望,“那個嫩有什麽用,我又摘……咦?”


    她話沒說完,就見眼前一閃,廣常騰空掠過去,伸手將那蓮蓬輕輕一折,再一個鷂子翻身,穩穩地落迴了她的麵前。


    江婺都驚呆了!


    廣常迎著她驚愕的視線,將手上的蓮蓬遞給她:“給您。”


    江婺愣愣地接過去,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不禁很驚奇地問了一句:“你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傳說中?


    廣常有些困惑於她的用詞,不過還是點點頭:“這是輕功。”


    江婺就“哇”了一聲,眼睛瞪得更大了,又驚奇又讚歎地看著他。


    看得廣常都微微有點不好意思來,扭開了臉道:“您還要嗎,我再挑些嫩的采給您?”


    江婺就忙不迭點頭:“好啊好啊。”


    采蓮事小,看輕功事大啊!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輕功,沒有威亞,沒有特效……可是比武俠電視劇裏還好看!不多看幾迴豈不浪費?


    於是在江婺的灼灼注視下,廣常施展輕功飛來飛去,將池塘裏所有還鮮嫩的蓮蓬都摘了迴來給她。


    看得一本滿足的江婺低頭一看腳邊,呃,竟然還挺多的,她雙手都抱不過來。


    廣常道:“我幫您一起抱迴去。”


    於是江婺抱了一小半,廣常抱了一大半,滿載而歸。


    無殃看到了微微一怔,“采這麽多。”他說著看了一眼廣常,廣常就低下了頭。


    江婺擔心他責怪廣常,就說:“是我讓他幫忙采的。不然放著也老了,幹脆都摘下來了。”


    無殃就低了頭繼續寫字,一邊說:“江婺高興就好。”


    廣常按照江婺的指示,默默地在窗台放下蓮蓬,就退出去了。


    江婺拿了一支過去,敲了敲桌子,道:“你又說廣常不是小奴才,你幹嘛責備他。”


    無殃皺了眉:“我沒有。”


    江婺堅持道:“你就有。你剛剛看他一眼,他就低頭了。”


    “那是因為……”他說到一半,又皺著眉,不說了。


    “因為什麽?”


    “沒什麽。”


    江婺氣得想拿蓮蓬敲他頭,結果還是隻敲了敲他桌子,就迴去窗邊剝蓮子吃,不理他了。


    無殃看她好幾眼,她都不看自己,心裏有幾分失落,隻好低頭繼續寫字了。心不在焉地寫了幾個字,突然一顆白嫩的蓮子被遞到他嘴邊。


    他一愣,抬起頭來,就見她無奈地笑了,“小傻瓜,還不是你說要吃蓮子,我才出去摘的。喏,吃吧。”


    他眼睛亮起來,小小地張了口將蓮子吃了,白玉似的臉龐微微泛紅起來。既是因為她沒有討厭自己而高興,也為她如此親昵地喂他吃東西而感到不好意思。


    蓮子一嚼開,果真有一股清甜的滋味蔓延開來,甜到了心坎裏……


    江婺因為采了那麽一堆蓮蓬迴來,可算是有事情做了——直接剝了剝了半天的蓮蓬,從碧綠的蓬蓬裏剝出一堆白白嫩嫩、圓圓滾滾的蓮子,裝了滿滿一袋,別提多有成就感了,心情自然也跟著好起來。


    終於天也快黑了,月亮要出來啦,該吃月餅啦,然後……出園子啦!


    第36章 夜行


    “無殃, 咱們去哪裏啊?”


    江婺看著走在前麵矯健而輕盈的廣常, 再轉頭看看牽著她手一路沉默的無殃, 不禁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無殃緊了緊握住她的手, 低聲道:“到了就知道了, 江婺不要急。”


    江婺能不急嘛!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吃過月餅, 她滿含期待地等著可以出去逛逛,就算是晚上出去,也好過沒機會出去啊。然後,就見廣常不知道哪裏弄出了幾件夜行衣, 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衣服……一看就不是穿去幹正經事的。


    然後也真的如她所猜,他們偷偷摸摸地出了門,不,出了牆。


    廣常一馬當先,快跑幾步一躍而起,手撐在牆頭一個借力就利落地翻出去,探查到沒有危險,才讓他們出來。江婺雖然說不是嬌嬌滴滴的人,但是像這樣翻牆而出的經曆還是第一次,尤其這個牆還這麽高, 還一點借力的地方都沒有, 她看看無殃又看看高高的牆頭,就很茫然。她當時心裏就都想放棄了, 這是幹什麽勾當去啊!


    後來還是廣常又躍上牆頭, 伸手將她拉上去, 又先跳下去在下麵接住她,這麽折騰才出來。她當時還想問,無殃怎麽辦?接過一迴頭,無殃已經站在她身後了。額,一個兩個都身手敏捷嗎……


    然後他們就在朦朧月色下圍著牆壁走了很久,又經過了好像很大的花園,很少看到人,就算有人經過,前麵的廣常也很警覺地帶他們遠遠避開。她隱約抬頭,隻看見遠處建築一座接一座的,輪廓雄偉巍峨。江婺有點困惑,不明白到底是無殃的家有這麽大,還是說這座城市都是這樣的建築。不過如果這是城市,那麽這一定是大城市了……


    她見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嚴肅,她也不敢出聲了,兩眼一抹黑隻能跟著他們走。隻是這麽偷偷摸摸的,又是黑暗的環境,她心裏有種做賊似的緊張,又有點興奮,隻能緊緊抓住了無殃的手,心想這差不多是高中生跟同學翻牆去通宵的感覺吧。


    終於,不知道走了多遠,他們的腳步停在一座高聳兀立的閣樓前。


    江婺抬頭看了看,隱約中覺得這樓閣結構對稱,外形精致而大氣,實在看不出什麽來了。隻好轉頭壓低聲音問了一句:“無殃,這是什麽地方?”


    “澹玉閣。”無殃輕聲說了。他也抬頭看著這座樓閣,皎潔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得他一雙烏眸熠熠生輝,分外好看。可是江婺卻恍惚覺得他臉上有一絲哀傷,一絲懷念。


    她猜這裏一定是他以前來過地方,才會懷念吧,於是也不探究了,隻問:“咱們來這裏做什麽?黑漆漆的,那裏還有人看守著呢。”她皺了眉看著門口站著的兩個虎背熊腰、一動不動的護衛一樣的人,他們身上穿的鎧甲、手裏拿的纓槍,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白光。


    雖然對方隻有兩個人,江婺可不認為這兩個人好糊弄。何況守衛裝備這麽精良,這裏一定是很重要的地方啊。他們來幹什麽?不會真的是偷東西吧……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無殃收迴了看著閣樓的視線,轉頭看著她,低聲安撫了一句:“別怕江婺,我們隻是來拿些東西,不會有事的。”


    江婺心裏就是一咯噔。黑燈瞎火、偷偷摸摸地來“拿東西”……這不就是偷嘛!


    難道以前她收起來的那些寶貝,都是這麽來的?天啊,現在勸阻還來得及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廣常從背上取下一把黑色的弓來。江婺看見這個,眼睛都瞪圓了,他原來背著弓箭?她怎麽沒發現!


    他們到底要來幹什麽的啊!


    無殃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忙拉了拉她的手,低聲叮囑道:“江婺,不要出聲,沒事的。”


    江婺隻好壓下心裏的想法,安安靜靜地挨著他。


    那邊廣常又從小腿處取出一隻短箭,在箭尾上不知道綁了什麽東西。無殃見此,又輕輕提醒一句:“江婺,屏息。”


    江婺莫名其妙,還是聽他的屏住唿吸。然後就見廣常拿出一個火折子擰開,輕輕吹了吹,一點紅光慢慢亮起,然後靠近了箭尾上綁著的東西,一股味道伴著恍惚飄渺的青煙冒出來。


    廣常動作又輕又快,將火折子收好,挽弓搭箭沒有發出半點磕碰的聲音,隻聽“嗖”的一聲輕響,箭已離弦而去,不知所蹤。


    江婺看不清箭射出去的方向,也沒聽到落在硬地的聲音,估計是落在泥地裏了,心裏雖然奇怪,但卻鬆了一口氣。


    ……嚇死了,她乍一看還以為廣常要射殺那兩個人的。


    不過奇怪了,既然不是要殺他們,那他搞個弓箭射出去幹什麽?要說調虎離山,這也沒弄出什麽動靜啊。他們到底來幹嘛的。


    就在她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突聽到“砰”、“砰”兩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她一愣,抬頭看去,那兩個先前還站得筆挺的守衛,現在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好吧,她明白了……江婺驚奇的看了一眼這倆孩子。


    這時候大約是十點之後了,夜深人靜,這裏好像又是格外偏僻的地方,所以兩人倒地沒有引來任何動靜。


    三個人輕而易舉地進了樓。


    裏麵好像塵封已久,一樓很空曠,隻是一股子黴味和灰塵的味道,無殃直接拉著她上了二樓,當然,還是廣常走在前麵。二樓東西倒是不少,不過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


    無殃到了這裏才放開她的手,對她說一句:“江婺你站著不要動,當心磕碰。”


    江婺怕真的不小心碰到什麽東西弄出動靜來,隻好安安靜靜地站著。不過看他們好像在小心翼翼地在翻找著什麽東西,就好心地提供了兩支電光棒。這是買東西店家送的,隻有手指頭大小,照亮範圍不廣,也比他們的蠟燭照得清楚多了。


    對她身上經常有一些新奇的東西,無殃已經見怪不怪了,廣常倒是驚了一下。


    江婺看兩個人接過去繼續尋找著什麽,又湊在一起搗鼓什麽,時間一長,她心裏的緊張感已經過去了,緊接著困倦起來。


    她平時作息規律太好了,難得十點多還不睡的,養成了生物鍾,於是一過十點就不由自主地困了。偏偏這時候不在可以睡覺的地方……江婺打了個哈欠,隻好忍著。


    心裏卻已經有點後悔跟來了,早知道“出園子”是來幹這種“勾當”,還不如不來呢,白白耽誤了她睡覺的時間,坑,太坑了。


    好半晌,她等得昏昏欲睡的時候,他們兩個終於忙完了。無殃照樣過來牽住她的手,“江婺,我們該走了。”


    “嗯。”江婺困頓地應了一聲,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可終於能走了。


    無殃一聽出她的困倦,頓時有點急了,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輕輕喚道:“江婺,江婺,不可以在這裏睡著!”


    江婺迴握了他的手:“嗯我知道,我們迴去吧。”她勉強打起精神來。


    廣場也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下了樓,到麵前探查情況。無殃拉著江婺走在後麵,看得出來他有點急,但是腳步還是很穩的,在樓梯上也很注意她的腳步,怕她摔跤。


    出了樓被月光一照,江婺總算清醒了一點。外麵的兩個人仍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周圍也安安靜靜。廣常照原樣鎖好了門,走到一旁不知道哪裏拾起了他的箭,確定不留下任何痕跡,才領著他們往原路返迴。


    原本一切都順順利利的,月光下他們快速地繞過許多地方,隻是到了一處花園的時候,剛好遇上了巡邏隊,他們隻能暫且躲在一出假山之後,凝神屏氣等著他們離開。


    偏偏另一邊又有一支巡邏隊走過來,兩方遇上,他們就都在花園裏停住了,兩邊的領頭竟然交談起來,還是跑到他們藏身的假山邊兒上說起了悄悄話。一時三人都暗暗著急。


    急的都是怕江婺忍不住當場睡過去了。廣常暫時不知道,但是無殃和江婺都明白她一睡就會穿迴去了,因此格外著急一些。


    無殃就努力地握緊了她的手,讓她不要睡,堅持一下。江婺也努力地睜大了眼睛。


    一開始,廣常和無殃的注意力都在江婺身上,隻是後來外麵的交談內容傳過來,他們不由得把視線都投在了外麵,凝神聽著:“……都過幾年了,如今宏國公世子再娶,延續香火,也是人之常情嘛。”


    “話雖然這麽說,他前頭娶得畢竟是……那位啊。”


    “那又如何,難道就因為這樣,就叫他以後都不娶了?”


    “也不是,畢竟這事兒……當時鬧得太兇了,誰知道往後會不會再起什麽波折?”


    “還能起什麽波折,事兒沒有反轉的餘地,他宏國府也不用怕了。難道還能來個滿門抄斬?……”


    兩人說了許久,說完才各自帶隊散去,花園裏繼又恢複了寧靜。無殃抬起頭來,月光照見他一臉的冰冷,眼裏烏沉陰鬱,無端端叫人不敢直視。


    廣常也握緊了拳頭,低聲道了一句:“總有一天,這些人都要……”


    突地想起什麽,他頓住轉頭看去,後邊已經空空如也。他有些不敢置信,左右看看仍是無人,不由得輕輕喊了一聲:“殿下,她……去了哪裏?”


    無殃猛地驚醒過來,手裏已是握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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