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明吉囑托,明通將煉製好的巨山檀藥丸給韓嘯月喂下。每隔半個時辰,明通便為他把一次脈,每一次脈象都有好轉。喜得龍嫣在屋中跳躍起來,絲毫不顧及腿上之傷。眾人直忙到了午夜才睡去。


    第二日,晨光照進屋中,韓嘯月揉眼坐起,身體已好了許多。見屋中無人,便嚐試著將腿挪到床邊,扶著桌角慢慢站起。這一動作似乎比昨日更順利些,腿上確比昨日更有力氣。站了片刻後,韓嘯月鬆開桌角,慢慢向門外走去。推開門來,陽光直刺眼窩,不禁惹得他抬起手去遮擋。


    “韓嘯月,你的傷好了?”韓嘯月循著聲音轉過臉去,隻見遲海正站在他身邊。迴想起昨日他的所作所為,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遲海以為他要摔倒,趕忙扶住他。韓嘯月抬手將他甩開道:“你要幹什麽?還想殺了我嗎?”


    遲海見狀,左右看看並無他人,便低聲道:“韓嘯月,我是來給你道歉的。昨天的事......真是對不起了!”韓嘯月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什麽人?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遲海聽罷,點頭道:“不錯,你與我無冤無仇。隻怪我嫉妒心太強......”


    韓嘯月更聽得有些困惑,搖搖頭道:“莫名其妙,你因為何事嫉妒我?”遲海見他似乎真的不知實情,便道:“有一個人你肯定認識,她叫沐雅沁。”


    “哦!沐雅沁,沐姑娘。怎麽,她是你的朋友?”韓嘯月說著,心中放鬆了警惕。遲海繼續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此言一出,韓嘯月差點摔倒在地,錯愕道:“什麽?未婚妻?你們......你不是......你不是和尚嗎?出家人竟也有未婚妻?”


    遲海點頭笑道:“怎麽,允許你在枯禪寺中成親,就不準我有個未婚妻?”韓嘯月點頭道:“好吧,即便她是你的未婚妻,你為何要害我性命?”遲海繼續道:“因為,自從你受了重傷之後,她便四處籌借銀子為你買那仙藥。為此,她不惜冒險上了藥師莊為你求藥。要知道,在這之前不久,她曾信誓旦旦告訴我,讓我......”說著,遲海突然停下,心中暗想:“這該如何說?總不能告訴他,我曾答應沐雅沁關鍵時刻要取他性命吧!”


    韓嘯月見他突然不說話,便追問道:“讓你幹什麽?”遲海思考片刻道:“她曾信誓旦旦跟我說過,不在過問你的事情。可結果,她看到你受了重傷,比任何人都要著急!”韓嘯月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就是你因嫉生恨,想要害我的原因?”遲海點頭稱是。


    韓嘯月笑笑道:“其實,你大可放心,我是就要成親的人了。雖然,在嫣兒還沒出現之前,我確實對沐姑娘頗有好感,因為她的模樣與性格,確實和嫣兒有幾分相似。我曾想過,或許沐姑娘與我更為合適些。但是後來才發現,我錯了。嫣兒並不是隨便一個女子便能替代的。我與她雖然相處時間不久,但經曆了多次生生死死。我們有共同的經曆,共同的境遇,我們有太多共同之處,這些是其他女子無法替代的。”說著,看了一眼遲海,繼續道:“另外,我還有幾句話想要說。首先,很感謝沐姑娘為我做的這些事,將來有機會,我一定當麵致謝。另外,我們此次在枯禪寺中成親,畢竟是明吉大師同意的事。而少鈞小師傅畢竟是出家人,對女子產生情愫似乎更為不妥吧!”


    遲海聽他一席話,心中豁然開朗,便笑道:“我的事情,韓施主就不用多問了。既然你我已把話挑明,我今後便不再為難你。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希望韓施主以後不要再見雅沁了。你的謝意,我會代為轉達。”韓嘯月聽罷笑道:“既然如此,昨日你對我所做之事,我就當做沒有發生吧!”說罷,韓嘯月倚靠在牆邊。


    遲海聽得心滿意足,深施一禮便離開了。而躲在一旁僧舍內偷聽的沐雅沁卻不禁掉下淚來。原來,沐雅沁掛念韓嘯月的傷情,一早便與阿秋來到苦禪寺,靠著遲海的掩護進入到寺中。遲海以探查韓嘯月傷情為名義,將沐雅沁接到了韓嘯月旁邊的僧舍之中,自己則刻意選擇在這裏與韓嘯月談明來意。這些話在遲海聽來著實是一顆定心丸,而在沐雅沁聽來,猶如一根根刺,刺入心中。


    此時,遲海略帶興奮的推開舍門,看了看在一旁偷偷掉淚的沐雅沁道:“雅沁,這下你放心了吧,韓嘯月傷已經痊愈啦!”說著,將門關上。阿秋在旁瞪了他一眼道:“遲海哥哥,該你問的問,不該你問的何必要瞎問?誰說主人是你的未婚妻啦?”


    遲海聽罷,臉色一紅笑道:“嘿嘿......我也就是這麽一說,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沐雅沁聽罷,一擦眼淚,注視著他道:“他的反應你滿意嗎?這就是你的目的,對不對?”遲海見他一臉怒色,趕忙道:“雅沁,我錯了,我不該謊稱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該......我......”遲海支吾著,更激起沐雅沁怒氣道:“你什麽你!你這個淫僧!”說罷,起身拉起阿秋道:“阿秋,你看清楚他,今後再見,我們誰也不認識他。記住了嗎?”阿秋見狀,趕忙拉著沐雅沁道:“主人,沒有這麽嚴重吧!”


    遲海“噗通”一聲,竟跪在地上道:“雅沁,這是何必呢?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了!”說著,竟向她磕起頭來。沐雅沁一腳踹在他身上,將他踹翻在地道:“遲海,你到底還有沒有骨氣?我真是不明白,為何會選了你這麽個草包!”


    就在此刻,隻聽門外傳來對話聲。沐雅沁壓住怒火,扒在窗邊聽著。原來,龍嫣正好要過來看韓嘯月的傷勢,見他正倚靠在牆上,便上前道:“嘯月哥哥,你居然可以自己下地啦!”韓嘯月聽罷笑道:“怎麽,在嫣兒的眼中,我就是個病秧子嗎?”


    龍嫣搖搖頭道:“當然不是啦!隻是你大病初愈,怎麽站在外麵啊,不怕著涼嗎?”韓嘯月哼笑一聲道:“我這又不是傷風感冒,有什麽可怕涼的?再說了,我這在屋裏實在憋悶得慌,出來透透氣。”說著,看了看李景賢的僧舍道:“景賢呢?還在裏麵睡大覺?”


    龍嫣搖頭道:“沒有啦,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景賢一早便去鎮上,為我們置辦婚禮所需器物了!”韓嘯月聽罷,臉色一變道:“啊?這次不會又去冒什麽險了吧?”龍嫣歎口氣,伸手搭在他肩頭道:“喂!在你心裏,我們所有人做事情都是鬼鬼祟祟的吧?告訴你,這次他真的去置辦器物了。不信的話,等傍晚他迴來,保證是滿載而歸的!”


    說著,明通從遠處走來,離著老遠便喊道:“韓施主,你居然可以自己下地啦!”韓嘯月聽罷,與龍嫣對視一眼,兩人會心一笑道:“明通前輩,你與嫣兒所言如出一轍啊!我是出來透透氣,順便感受一下陽光。”說著,明通走到襟前,伸手搭住韓嘯月的脈。見他脈息平穩,內力逆行之勢減緩,便笑道:“恭喜韓施主,內傷已痊愈大半。不出十日,即可完全康複。”韓嘯月點頭,深施一禮道:“感謝明通大師!”明通擺擺手道:“這哪裏是貧僧的功勞?都是這些日子裏,嫣兒姑娘會照顧人,景賢冒死求藥來,方丈等人奮力施救的功勞。貧僧隻是在諸位付出的基礎上添了一把火而已......”


    眾人說說笑笑,沐雅沁深感自己地位之尷尬。遲海見她臉色沉鬱,在一旁小心道:“雅沁,不要理他們......”阿秋補充道:“對,主人。你為韓嘯月不惜竊取了官銀,他們卻沒人想著你的辛苦,真真是一隻隻白眼狼!”沐雅沁慢慢坐下,歎口氣道:“也難怪了......最終求迴藥來的並不是我,煉製丹藥的也不是我。為他瘸掉一條腿的不是我,為他險些喪命的也不是我。我算什麽?我其實什麽都不是......”遲海見她這般情緒,便上前道:“雅沁,你是我的雅沁,你是阿秋的主人,你是老太太得力幹將。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全部!”說著,看了看沐雅沁放在腿上的雙手,便想要伸手去摸。


    “罪過!怎會有如此想法?”遲海心中暗罵自己道,“雅沁的手,豈是你說摸就摸的?”想到此,遲海偷偷把手縮了迴去。沐雅沁突然伸手將他的手拉住,放在自己胸前道:“遲海,帶我離開吧!”遲海聽罷,點頭道:“好吧,待會兒他們散去,我便帶你離開枯禪寺。”


    “不是離開枯禪寺,我是讓你帶我離開這裏,去的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迴來了!”遲海聽罷,麵露難色。沐雅沁不依不饒,繼續道:“遲海,你不願意嗎?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全部嗎?”阿秋見她情緒十分激動,趕忙道:“主人,你要冷靜啊!”遲海點頭道:“是啊,雅沁,你若不完成老太太的命令,我們走到哪裏都難逃她老人家的追殺啊!”沐雅沁聽罷,心中急火攻心。突然站起身後,淚如泉湧。阿秋怕她哭出聲響,趕忙捂住了她的嘴,與遲海一起將她的頭用被子蒙住。縮進被子中的沐雅沁,竟放聲痛哭了起來。


    時至傍晚,寺外傳來敲門聲。隨後,隻見李景賢帶了四五人從外走進,手中提著滿滿的物品。韓嘯月聽見李景賢說話聲音,便從屋內走出。“韓大哥!”李景賢見他出來,緊跑兩步,邊跑邊吩咐帶來的四五人道,“你們將東西放到那間僧舍去,我就在那住,放進去就行啦!”說話間,寺中眾僧人紛紛出來瞧熱鬧,便議論開來。韓嘯月點頭笑道:“景賢,你今日果然是去置辦物品了!”李景賢聽罷,哈哈大笑道:“韓大哥,你這話裏有話啊!”


    韓嘯月看了一眼搬運物品的人道:“你買了多少東西?怎麽這麽多人幫你抬迴來了?”李景賢笑笑道:“韓大哥,你可不知道。我一提你的大名,鎮裏麵無人不知,紛紛慷慨解囊。都知道有個韓嘯月韓公子要在寺中成親,這些東西,都是鄉親們無償贈送的!”


    韓嘯月聽罷,打量著他道:“我能有這麽大麵子?”李景賢點頭道:“那是自然!鄉親們都在好奇,這寺中的婚禮到底是何模樣,還說這是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婚禮’。總之,韓大哥。”說著,李景賢靠近了低聲道,“到那時,這裏會人山人海,萬人矚目!”


    韓嘯月心中暗喜,看了看忙前忙後的人們道:“景賢,鄉親們都送來了些什麽東西?”李景賢攤開手指,邊數邊道:“無非就是婚禮上要用到的東西,什麽燭台啊、炮仗啊、銅盆啊之類的。依照咱們民間習俗,婚事要在酉時舉辦。明日午時之前,我們便將枯禪寺裝飾一新。韓大哥,你就安安穩穩做新郎吧!”


    韓嘯月聽罷,笑著歎了口氣道:“終於要到這一天了,父親在天有靈,一定會為我娶到如此賢妻而感到高興!”說罷,韓嘯月低頭沉思。早在江源城時,父親就教導自己“萬萬不能被盜匪迷了心竅”。如今形勢大變,不知他是喜還是憂。在另一邊,沐雅沁已恢複了平靜。遲海從外麵走進來,將門關上道:“雅沁,這次你在寺中待了足足一日,現在外麵一個人都沒有,正是離開的好時機。若再不走,恐怕要在此過夜了!”阿秋看了看沐雅沁,見她臉上早已沒有了淚痕,手持一把木梳,正安坐在床邊悠閑梳著頭發,慢悠悠道:“不急,今日事還未了,怎麽可以一走了之呢?”


    “今日事?”遲海坐在她身邊道,“你並未跟我提及今日還有何安排啊?”沐雅沁看了看他笑道:“當然有安排!待會兒我要去殺一個人......”遲海大吃一驚,低聲道:“雅沁,你可千萬不要衝動啊!若驚動了那明通,咱們三個可未必能逃得走!”


    沐雅沁哼笑道:“誰說我要走了?”說著,吩咐道:“遲海,一會兒你出去穩住明通,切勿叫他在外麵來迴走動。阿秋,你在暗中助我,若我行動失敗,務必助我離開。”遲海和阿秋聽罷,雖不情願,但還是點頭稱是道:“雅沁,你想清楚了嗎?”


    沐雅沁點頭道:“我從沒有比此刻想得更清楚了!”說完,兩指用力將手中木梳折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華本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第一種青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第一種青年並收藏劍華本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