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雅沁自知所帶銀兩有限,便找遲海要來些。正返迴客棧的路上遇到剛從客棧迴來的龍嫣,二人萬難料到,會在此時此地遇到彼此。人言“情敵見麵,分外眼紅”,本就對她多有嫉妒的沐雅沁此刻更多的是不安,因為在她的計劃中,自己本應與枯禪寺毫無瓜葛。龍嫣倒是十分坦然,多半是因為她對沐雅沁並不了解。


    “沐姑娘......原來你來枯禪寺了啊!可今日並非是開放日啊?”龍嫣吃驚道。沐雅沁見她質問,心中更有些慌亂。加上急於與枯禪寺撇清幹係,已難以保持方才麵對遲海時的淡定,支吾道:“我......我本想來看看韓嘯月的傷勢......”


    未想到,此番言語更惹得龍嫣警惕道:“你是如何得知嘯月哥哥受了傷?”說著,眼神快速的從她身上掠過。沐雅沁暗自悔恨,不經細思竟說出如此漏洞百出的借口,忙解釋道:“是......是寺中好友相告,我便計劃著......”還未等龍嫣說話,沐雅沁趕忙停住了口,心中暗罵道:“終究還是繞迴到了枯禪寺……”


    “好友?枯禪寺的僧人平日閉門清修,如何能與外人成為好友?”龍嫣越聽她解釋,心中疑慮便越重。當一個謊言被揭穿時,常人總會下意識用另一個謊言來圓,結果總是越說越錯。沐雅沁心中明白,自己已極為被動。再說什麽,都不會消除她心中之疑。


    “若再糾纏下去,會越來越讓她起疑,隻怕到時隻能殺人滅口了......”心中想著,趕忙深施一禮道:“龍嫣姑娘,我還有要事,改日再與你解釋吧,先行一步!”說罷,快步離開。心中暗暗起誓:“倘若她追過來,那便真的要滅口了!”


    龍嫣並非不想追上前去質問,隻是礙於與她並不熟識,不便多問。但見她大白天行跡鬼祟,言語慌張,定然絕非是來看韓嘯月這麽簡單,至少她正在進行著什麽不想為外人知的謀劃。


    迴到寺中,龍嫣先將偶遇趙陌之事與韓嘯月一番交談,隻字未提是得勝歸來。韓嘯月半倚在床上,隻聽得他頻頻扼腕歎息道:“萬萬沒想到,趙陌現在竟如此不開心......”龍嫣點頭稱是:“皇族之中也有煩心之事。但我見趙準時刻也在擔心著她的安危,可見對她也是一往情深。也許他們再經曆一些像我們這般的曆練,趙陌難免不會對他另生情愫。”韓嘯月點頭稱是:“如果真如此,那我心中的愧疚感還會少一些。”說著,話鋒一轉看著龍嫣道,“嫣兒,你不記恨她曾在宴前與你作對之事了吧?”


    龍嫣笑著搖搖頭:“我若記恨她,還會給她發喜帖嗎?”說著,將餘下的喜帖拿出,放在桌上,又將沐姑娘之事說了。韓嘯月聽得仔細,點頭道:“如此說來,你懷疑沐姑娘別有用心確在情理之中。”龍嫣坐得離他更近了些道:“最起碼,她一定在做著什麽難以啟齒的勾當。”韓嘯月笑著打趣道:“難不成,她在和寺中哪個小僧暗中交往?”龍嫣聽罷,嗤笑一聲道:“嘯月哥哥,你好不正經!”


    “我不正經?”韓嘯月說著,笑道,“枯禪寺中,不正經的和尚倒是真有一個。”韓嘯月說著看看龍嫣:“我一說你便明白,就是那個少鈞和尚!”龍嫣點頭道:“對對對!那個少鈞上次在開放日滿身酒氣,定然是個花和尚!”說著,龍嫣壓低了聲音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兩人......在行苟且之事?”


    “是否苟且並不重要。既然那個少鈞有問題,那麽這個沐姑娘,同樣值得警惕。做一個最壞的估計,景賢遇襲這件事,說不定沐姑娘也參與其中!”龍嫣聽罷,不由得周身一冷道:“如果是這樣……嘯月哥哥,你與她成為好友,豈不是萬分的危險?”


    韓嘯月摸摸龍嫣的頭發笑道:“好在認識到這一點還為時不晚,將來提防著便是了。”隨話說如此,但他心中還是糾結了一下。畢竟自己曾經對她產生過好感,卻未想到,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天色漸漸深了下來,藥師莊上下點起了燈火,上至莊主下至家丁,都在各自飲用晚膳。原本藥師莊的巡邏製度,在三餐前後至少會有一隊巡邏家丁在莊中走動。多年來藥師莊並無大事,家丁們便也都放鬆了警惕。如此好的時機,李景賢自然不會錯過。不在此刻動手,等到他們酒足飯飽就更為不易。


    李景賢從灌木叢中走出,繞過假山和涼亭,向西側一排房子走去。突然,一陣淡淡的胭脂香氣襲來。李景賢在草藥中待了大半天,嗅覺被草藥味熏得異常敏銳,以至於感覺這香氣刺鼻異常。他不解緣由,趕忙捂住了口鼻,心中暗想道:“這西側房中恐怕是莊中女眷的房間吧!”想著,捂著鼻子向北麵跑去。


    北麵是一座獨立庭院,院門上一塊匾額書著幾個大字:“萬香園”。隻看這幾個字,並不知曉此院是作何用。所幸院門大開,李景賢輕手輕腳進入院中。見左手邊一口深井,右手邊地上擺放著各類瓶罐。一處灶還冒著煙,顯是有人曾在此處熬煮草藥。院中一間巨大的房屋,似一處庫房,裏麵黑洞洞一片。“這庫房之中,定是藏著不少名貴草藥。”李景賢思索片刻,便溜進了屋中。


    這一進來,果然嚇了自己一跳。隻見屋中貼牆立著的幾排草藥櫥格,高度直貼房頂,粗略看去至少有數百個之多。這些櫥格在藥鋪之中非常常見,隻是藥鋪中每一格均標注藥名,防止抓錯藥材。而這裏的櫥格一個標注都沒有,若莊外人前來找藥,非要依次翻看不可。再看地麵上,盡是些存放草藥的箱子和麻袋,箱子均已封裝完畢,麻袋也大多用繩子捆紮結實。“地上這些草藥恐怕都並非名貴種類。”心中想,看了看最頂部的草藥格子,“漫漫長夜,正好無事可做,我便給你們翻一個底朝天!”想到這裏,李景賢將弓箭摘下,準備挨個翻看。


    正在此刻,隻聽院門外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李景賢趕忙重新背上弓箭,躲在一個大箱子後麵。院外來的兩人正是藥師莊的家丁,兩人邊走邊道:“聽說了麽?枯禪寺的老和尚明吉準備成婚了。”


    另一人驚訝道:“明吉要成婚?”


    “哈哈!不是……是他們新近收下的兩名一男一女俗家弟子。據說,兩人是通過了十重考驗,出來後便準備成婚了。”


    “荒唐至極!自古以來從沒聽說過在寺廟舉辦婚事的。明吉這可真是晚節不保,毀了枯禪寺的清譽啊!”


    “依我看來,毀清譽的是那兩個俗家弟子,不知分寸!枯禪寺還向民間發了布告,邀請天下有緣人來參見此次婚禮。莊主也收到了邀請,明吉老和尚明日還會親自前來送貼!”


    “你說,莊主會去參加嗎?”


    兩人進來一邊說話,一邊抓了幾副藥便離開。李景賢在暗處聽此二人非議韓嘯月的婚事,心中多有不滿,暗自罵道:“這廝真是無禮,竟在背後無端議論。看我拿到藥後,不一把火燒了你們這鳥莊子!”想著,便開始依次翻看草藥格。


    一個時辰過後,卻未見巨山檀的影子,體力卻耗了大半。“到底將藥放在了何處?”李景賢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向後退一步。“哎呀”一聲叫,才發現自己被地上的一處箱子絆了一跤。“可惡!”李景賢氣上心頭,用力踢了過去,卻聽箱子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李景賢被這聲音所引,心中暗想道:“奇怪!若是裝滿草藥的箱子不應該是這個聲音啊!難道……這箱子裏裝的不是草藥?”一邊想著,李景賢用力去搬,卻紋絲不動。“如此之沉,究竟所裝為何物?”思量片刻,決定先行打開。見他將箱子上的封貼扯下,再將箱蓋打開,豁然一股涼風吹了出來。隨著這股涼風,巨大的腐敗氣味隨風彌漫,惹得李景賢一陣幹嘔,心中不免又是一通咒罵。


    待他幹嘔一陣,再迴頭看,見這箱子竟然直通地底。“原來這箱子是一個入口,通往另一個空間。”李景賢探頭向裏麵看,邊看邊想道,“難道這家莊主在地下還另有洞天?”


    空氣中腐敗的氣味不減反增,藥師莊家丁聞到這股腐敗氣味,如同約好一般,紛紛向萬香園趕來。李景賢自知躲無處躲,張弓搭箭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原以為家丁們會破門而入,卻見他們隻在門外駐足,無一人敢進入,紛紛議論道:


    “這腐敗的氣味……難道是地道的入口被人動過了?”


    “別說笑了,長了九個腦袋也不敢動啊!”


    “莫非是進了外人?要不……我們進去看看?”


    “先不要聲張,莊主馬上就到啦!”


    果然,不到片刻的功夫,藥師莊莊主便趕了過來。李景賢扒在窗沿看去,隻見這莊主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一身深綠色長衫,烏黑長發飄至腰間,在月光下看不清臉的輪廓。莊主一到,家丁紛紛施禮。莊主點頭示意,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打開後向手掌心扣入幾滴液體,隨即灑向空氣中,頃刻間腐敗之味漸漸淡去。莊主看了看家丁道:“你們有誰動了地道的入口?”家丁們紛紛搖頭,其中一人上前道:“迴稟羅莊主,我猜定是有賊人混入到了庫房之中。”


    李景賢聽罷,心中不免有些緊張。迴頭再看,發現房中竟連一扇窗都沒有。羅莊主聽罷,自己擎起燈籠向屋內走去。李景賢心中不停打鼓道:“是認錯求藥,還是將他製伏......”容不得他再多做思考,羅莊主已推門而入。靠著燈籠的光亮,兩人照了一麵。這次李景賢看得清楚,見羅莊主眉頭緊鎖,臉上棱角分明,右側臉還有大片被火燒過的傷痕。


    羅莊主先是一愣,而後喝道:“你是何人,敢擅闖藥師莊?”李景賢無從分辨,看了一眼手中的弓和箭,便打定了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伸手一拳照著羅莊主麵門而來。羅莊主向後一躲,將燈籠甩在一旁,伸手要拿李景賢的右臂。李景賢並不讓他,張弓搭箭,搶先射出一箭。箭鋒向羅莊主胸口而來,速度之快竟來不及躲閃,羅莊主順手抄起身邊一名家丁擋在胸前。雖有人在前擋著,卻難料李景賢勁力十足。箭頭射穿這名家丁胸口後,還是將自己的胸口擦破了皮。


    “可惱!”羅莊主大喝一聲,將死去家丁丟在一旁,袖中取出三枚細長銀針,擲向李景賢。李景賢並不慌忙,橫起弓來,三枚銀針便插在了弓上。“好犀利的暗器!”說著瞥了一眼手中長弓,中針之處竟快速變朽。來不及多想,再次搭上了兩支響箭,同時射出。羅莊主此迴早有準備,不想再傷家丁,飛起一腳將兩隻箭踢在了門框上。


    “這廝箭箭要命,並非是來偷東西的小賊,隻怕是哪個仇家派來的殺手吧!”想到此,羅莊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打開口直接向李景賢撒去些帶著奇香的不明液體。李景賢隻當還是暗器銀針,依舊橫起弓來。不成想,液體灑在弓和他的手上,頓時感到一陣酸辣。“哎喲!”大叫一聲,手中長弓掉在了地上。羅莊主趁勢將他的弓踢在一旁,上前一腳踹在他的麵門。接著李景賢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眾家丁見他被擊暈,紛紛上前將他捆綁起來。羅莊主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揣測他的來曆。不一會兒,身邊家丁上前道:“稟報莊主,此人已製伏,該作何處理?”羅莊主哼笑一聲:“看樣子似乎是仇家來尋仇的,先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圖騰之類的印記,確定一下他的身份吧。”說著,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為自己擋箭而死的家丁,揮揮手道:“把他搬出去好生安葬,給他的家人送去十錠黃金以示慰問。”


    四名家丁將屍體搬出,三名家丁將李景賢衣服脫下查驗身體,餘下的家丁害怕外麵還有同黨,便到院中加強了巡衛。一番查驗,家丁稟報道:“報莊主,此人身上沒有任何印記,不知是何來曆。”


    羅莊主點頭道:“去取些‘褐鱗散’的解藥來。喚醒之後,我要嚴加審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華本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第一種青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第一種青年並收藏劍華本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