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賢出戰遲海,雖明知不敵,但他已決定用自己身體的傷損為代價,換取一個可以見到明吉的可能性。遲海不想傷他,卻未想到李景賢自己撞上了他這一掌。


    “啊”的一聲,李景賢被這一掌擊中,倒退了三四步,瞬間倒地。見他雙手捂住胸口,表情十分痛苦,在地上掙紮著喊道:“哎呀!疼死啦!和尚殺人啦!”


    韓嘯月大吃一驚,趕忙俯下身去攙扶:“景賢,你怎麽樣了?”李景賢一邊痛苦地喊叫,一邊趁人不備,向韓嘯月使了一個眼色。韓嘯月心領神會,便附和道:“你這和尚,出手未免太狠了吧!”


    “我……”遲海啞口無言。原以為自己隻是輕輕一推,卻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強烈。看他的樣子,必然是受了內傷。平白無故惹此麻煩,多少有些手足無措。李景賢見者僧人有些驚慌,心中暗喜計謀得逞。“不妨再給他點顏色看看!”心中想著,上下牙床一使勁,便將自己的舌尖咬破。鮮血順著嘴角一下子流了出來,若非他忍著疼痛向韓嘯月使眼色,恐怕韓嘯月都要被他蒙騙了。在場眾人見李景賢口吐鮮血,紛紛指責遲海出手過重。


    “出了什麽事?”人群外走進一老僧,李景賢用餘光一看便認出,他就是那日讓自己無力的癱軟在地的老僧。


    遲海畢恭畢敬道:“明鏡大師!”說著,雙手合十,退在一邊。明鏡大師似乎也認出了李景賢,看了看遲海責道:“少鈞,你怎麽下手不分輕重呢?”


    遲海趕忙辯解道:“明鏡大師,我隻是稍稍用力,未成想會讓這位施主受如此重的傷。”


    “還敢狡辯?”明鏡大師說著,向李景賢深施一禮道,“施主,蠢徒管教不嚴,是老衲之過,老衲在此給你賠罪了。”


    “把我打成重傷,還賠什麽罪?那我把他殺了,也可以賠罪嗎?”李景賢故作痛苦狀,喊道,“堂堂名刹,就憑這一身功夫欺負人嗎?”明鏡定睛看了看李景賢,憑借經驗,這並不像他口中所言“受了重傷”。彎下身去伸手搭脈,剛剛觸碰便被推開。


    “你要幹嘛?”李景賢喊道。明鏡微微一笑。雖隻是輕輕觸碰,便已然大體知道此人的身體狀況,看眼在眼裏,心中已然有數:“不知他是何用意,假意受傷。若隻是圖些錢財,尚可以對付。若有其他居心,恐怕更要小心提防了。”想著,明鏡將遲海喚到身邊,輕聲耳語道:“少鈞,立刻吩咐寺中弟子戒備。這人隻怕是故意在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若有其他同夥趁機行不軌,速來告我!”遲海點頭稱是,便離開了。


    李景賢見寺中僧人越聚越多,紛紛後持棍棒,已然將寺院各個角落都監視了起來。“這是把我們當成了歹人?不行,看來是我弄巧成拙了!”剛想到這裏,李景賢便搖晃著想要站起,被明鏡一把拉住了手臂。


    “施主身受重傷,還是小心一些的好。”說著,明鏡再次使出了“慈航普渡”。李景賢馬上感到一陣酥軟,這次竟又動彈不得了。


    “韓大哥。”李景賢低聲說道,“我又感覺渾身發軟了……”韓嘯月聽罷,想要將他扶起,卻發現他似乎比平時更重了一倍,根本抬不起他。韓嘯月這才意識到,上次他的失態,恐怕就是中了這個老僧什麽招數。


    “明鏡大師。”一個小僧人從外側跑來,在明鏡耳邊一陣耳語。明鏡頻頻點頭。小僧人耳語過後,便轉身離開。明鏡再次拉住了李景賢的手臂道:“施主,貧僧來為你療傷吧!”說著,隻稍稍用力,便將李景賢拉起。韓嘯月跟著站起身,攙扶著李景賢。“施主,請吧!”明鏡一指大雄殿,便走出了人群。


    “諸位施主,都請各自散去吧!”方才持棍的眾僧收起棍棒,向圍觀的遊人深施一禮。


    跟著明鏡,韓嘯月二人經過一條青石路,穿過蓮池,來到了大雄殿。殿中正中央矗立著一尊巨大的佛像,看上去有五六人之高。兩邊分別還立著眾多佛神之像,各各刻畫的栩栩如生,讓人看了反倒有些不寒而栗。明鏡看上去並不想在這裏過多停留,而是穿過大雄殿,向後走去。很快,三人便來到了那一排低矮的房屋前。十日之前,李景賢就是在這裏被眼前這位高僧所擒獲。明鏡停下腳步,雙手合十道:“二位在此稍後。”說罷,便離開了。韓嘯月兩人環視四周,隻見從藏經樓方向緩緩走來一個小僧,低頭含胸,腳步急促。看身形既陌生又熟悉,似女子狀,而在寺中又如何會出現女子呢?


    定睛看去,韓嘯月心中出現了一個名字。“莫非,是嫣兒?”韓嘯月想著,不由得慢慢走了過去,正與那小僧迎麵相遇。小僧並不避開,隻站在那裏。緩緩抬頭,卻驚得韓嘯月向後退了一步。


    “嘯月哥哥!”小僧抬頭說道。雖然頭上的毛發已經剃光,但韓曉月依然可以一眼認得,眼前這位小僧果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龍嫣。沒有頭發的她,雖然聲音並未改變,但樣貌著實讓自己大吃一驚。“嫣兒,竟然……”韓嘯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暗自罵道,“韓嘯月啊韓嘯月,你與嫣兒可是經曆過生離死別的,怎能如此以貌取人呢?”龍嫣以為迎接她的是韓嘯月的擁抱和寒暄,沒想到他不僅一語不發,反而十分嫌棄般的向後退了幾步。長久以來的希望並沒有給她帶來相遇時的美好,反而帶來了容貌改變彼此心中的不悅。“好你個韓嘯月!”龍嫣心中想著,“我再給你一個機會,要麽趕緊抱住我,要麽別怪我無情。”


    “嫣兒,你為何這般模樣?”韓嘯月說著,向前走了一步。


    剛剛心中發狠的龍嫣聽罷歎口氣道:“嘯月哥哥,你難道不想給我一個擁抱,問問我吃沒吃苦,受沒受累麽?”說著,龍嫣向後退了一步。


    “我……”韓嘯月又上前一步道。未等他說出話,龍嫣擺擺手道:“原來,嫣兒的容貌在嘯月哥哥心裏如此重要。嫣兒隻是少了頭發,嘯月哥哥卻少了曾經對嫣兒的那份關心。”說著,眼中噙滿了淚水。


    見韓嘯月有些手足無措,李景賢走上前說道:“龍嫣姑娘,恐怕這其中是有了誤會。韓大哥的為人,是絕對不可能以貌取人的。更何況龍嫣姑娘如此絕豔,即便是沒有了頭發,依然……”


    “你是何人?”龍嫣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景賢,韓大哥是我的恩人。”


    “原來如此!”龍嫣說著,看了一眼韓嘯月道,“韓嘯月,沒想到我們是這樣碰麵的。”


    韓嘯月的舉動著實是觸怒了龍嫣。苦等了這麽長的時間,最後還是輸在了一縷青絲上。韓嘯月更是悔恨不已,痛恨自己方才的舉動太過於膚淺。看來,要想求得她的原諒,必須是要下一番工夫的。


    說話間,明鏡緩緩走來笑道:“兩位看來已經相認,不妨現在就隨我去見方丈吧!”龍嫣聽罷,把手伸向腦後,竟從頭皮處掀了起來。韓嘯月這才發現,原來龍嫣隻是用了易容之術,而這所謂的光頭竟隻是她易容的一部分。道具卸下,烏黑的長發再次垂了下來。簡單梳理之後,龍嫣恢複了兩人分別之時的那般模樣。抬眼看了看韓嘯月,頭也不迴的走在了前麵。


    經由明鏡引導,三人進入到藏經樓。踏入門中,隻覺一股涼風席麵,身上的汗毛便豎起了。藏經樓中仿佛是一座迷宮,由兩人高的書架構成。書架上一排排的藏書擺放十分整齊,就像是等待檢閱的士兵,站立筆直。一位正在清理灰塵的僧人正手持毛撣,在幾個書架之間飛上飛下,輕功功力十分了得。“如此輕功竟在此處做些打雜的活?難怪世人都想來到這裏‘討教一番’啊!”


    若非明鏡引路,常人繞過前幾排書架,便會迷失了方位。即便原路返迴,恐怕也需傷一番腦筋。四人左拐右轉,總算是走到了盡頭。盡頭是一片平地,貼著牆麵修起了一個十公分高的床榻。床榻上鋪著一張竹席,幾本經書隨意散落。黑暗之中亮著幾盞油燈,燈下盤腿而坐著一名老僧人。韓嘯月用力看了看,正是大火那日有幸一睹尊榮的明吉大師。燈光照在蠟黃色的臉上,顯得明吉似蠟人一般,並不十分真實。


    “方丈,人已帶到。”明鏡說著,站在了一旁。


    明吉大師雙眼微睜,伸手一指平台前的幾個蒲團:“三位施主,請落座。”三人依次坐下,明吉大師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如此安靜持續了片刻,明吉大師才又張口道:“嫣兒,這兩位男子中,哪一位是你口中所說的韓嘯月?”


    龍嫣閉目不語,心中還在生著氣。韓嘯月趕忙起身,雙手合十深施一禮:“鄙人正是韓嘯月。”


    明吉大師點頭微笑道:“施主並非出家人,不用行此大禮。”說著,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而這一眼,明吉大師就像是被電擊一般,身體竟為之一顫。常人自然未看出端倪,站在一旁的明鏡卻看在了眼裏。“韓嘯月。”明吉繼續說道,“我與嫣兒的父親曾為師徒,即便自他出師之後便再無往來,老衲心中依然有時會惦念。”說到這裏,龍嫣的怒氣慢慢消去,反而越發的思念父親。明吉繼續說道:“龍九出事,嫣兒投奔於我本無可厚非。可你與嫣兒雖暗生情愫,但畢竟並未婚娶,我本無理由收留你,你可明白?”


    韓嘯月深施一禮道:“明吉大師所言,句句在理。”


    明吉繼續說道:“嫣兒反複央求,老衲才同意將你收留。隻不過,若想得到枯禪寺的庇護,恐怕你還未必有這個資格。”


    “大師所言何意?”


    明吉笑道:“本寺規律森嚴,懂功夫之人均不能拜入枯禪寺。換句話說,如果想讓老衲留下你,那就必須自廢武功。不知施主是否有這個決心?”韓嘯月聽罷,神情有些慌張。明吉繼續道:“施主不用急躁,聽老衲慢慢講來。武學最高境界,至剛至柔。剛如烈火,柔如萍水。施主就好比是一個茶杯,若要填裝我枯禪寺的水,就必須將別處的水倒掉,否則味道不純。寺中百年來莫不如是,老衲也隻是謹遵先賢之意啊!”


    韓嘯月點點頭,心中暗喜:“原來,龍九將我武功廢掉,是這樣的用意。想我曾對此事無端生怨,可真是對不起龍九的一番苦心。”想到這裏,韓嘯月繼續說道:“明吉大師用意韓嘯月心領神會。實不相瞞,龍九在世時曾將我武功廢掉,如今,我雖還依稀記得祖傳槍法,但是卻根本使不起來了。”


    “哦?竟有如此事?”明吉雖言語有吃驚之意,但表情並未有變化。


    龍嫣心中暗想:“這個呆子剛剛吃罪於我,我絕不能讓他如此輕鬆就拜入枯禪寺!”想到這裏,龍嫣不禁心生一計。“明吉大師!”龍嫣說道,“家父的確曾將他武功廢掉,但是未必就希望您能收留他。要知道,家父曾為匪,而他曾為官!”


    韓嘯月未成想,龍嫣會如此說,趕忙解釋道:“大師,龍嫣姑娘所說不假,但當時無論是官是匪,都在一致對外抵禦外侮,請大師明鑒!”


    明吉點點頭笑道:“老衲從不問世事,二位所言老衲也並不全聽信。畢竟嫣兒是愛徒之女,有一個決定還是需要她來做。”說著,明吉從懷中取出十塊木板,攤在麵前,“嫣兒,有一言老衲要如實相告。依照寺規,入枯禪寺作俗家弟子者必須要經過十重考驗,通過六關方可接收。你本是龍九之女,自然不必過此考驗。韓施主雖有你引薦,但還是需要通過考驗方可接收。”或者,伸出手示意龍嫣靠近自己。“嫣兒,你看。”明吉指了指木板,“每一塊木板均有一個暗格,其中藏著考驗的題目。我已將其打亂,現在我也不知道每一塊木板中究竟藏了什麽題目。那麽,就交由你來選擇吧!”


    “大師,既然是十重考驗,這裏又隻有十塊木板,那需要我選擇什麽呢?”


    “當然,考慮到韓施主的身份,你隻為他挑選五道題目即可。通過三個,老衲便破格將他收下。否則,他若不巧通不過考驗,老衲豈不是傷了龍九的一片用心?”


    龍嫣思索片刻,將木板全部拿起,轉身迴到蒲團上深施一禮道:“明吉大師,嫣兒請求讓他按照規矩,過這十重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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