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鐵打的,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得到旁人平等的注視,真誠的關愛,總是件溫暖的事情。


    “我沒生氣,談點事兒,你不用擔心。”她上前接過章啟越手裏的油紙包,打開深嗅:“好香,我正準備餓著肚子睡覺。啟越你真是及時雨。”還順便拯救了快要陷入尷尬的她。


    章啟越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那我以後天天來給你送早餐?”


    顧茗:你咋不說還給我打開水呢?


    她心想,長期送早餐跟打開水可是男朋友的活兒,這傻小子!


    馮瞿起身,神色又恢複了應有的距離:“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就先告辭了。我提的那件事情你不妨好好考慮一番,過幾日再給我答複。我暫時還會在滬上幾日,你知道我住哪兒的。”


    顧茗送他們兄弟到門口,然後關上了門,留章啟越一起吃早飯。


    唐平恭敬拉開車門,總覺得少帥腦袋上都在往外冒寒氣,心裏惴惴不安,很想問問馮晨,對上馮瞿虎視眈眈的神色,仿佛在說:你要是敢問我就打死你!


    他心裏咯噔一下,掐死了未泯的好奇心,老實打火準備開車,沒想到馮瞿卻製止了他:“再等等!”


    不說唐平好奇,就連馮晨都在心裏嘀咕,他明明聽到房裏兩人有冰雪消融的跡象,都聽到他大哥跟顧先生的笑聲了,但突然出現個年輕男人,他大哥出來情緒就有點不對了。


    三個人沉悶的坐在車裏,唐平不敢打火開車,馮晨也覺得憋悶的不行,終於問出了從敲開顧茗的房間就有的疑問:“大哥,你是真的準備聘請顧先生去容城大學教書,而不是……找個借口把人綁迴去?”


    如果馮瞿真有此意,馮晨便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大哥,限製人身自由是犯法的——雖然容城的法律對他大哥來說,也許隻能算是擺設。


    第78章


    馮瞿在蠢弟弟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就你這腦子,送你去國外學醫都是浪費鈔票!”


    他後知後覺想到,連馮晨也這樣想他,那麽顧茗呢?


    她心裏是不是也有這樣的顧慮?


    “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霸道的人?”


    沒想到馮晨捂著腦袋直朝後縮,居然翻起了舊帳:“怎麽不是?小時候你有個陀螺我非常喜歡,你自己不玩,扔在院子裏,有天我撿到玩了一會,就被你親手砸了……這還不叫霸道?!”


    唐平趴在方向盤上,差點笑出聲。


    “我現在給你買一百個陀螺行不行?”


    他從小就是個強盜德性,長大了才學會克製,被蠢弟弟翻起舊帳,一時臉上掛不住,恨不得再給他一下子!


    馮晨怪叫:“大哥,現在又不是小時候,你拿玩具就可以糊住我的嘴巴!我告訴你,顧先生可不是玩具,你想扔掉就扔掉,想搶迴來就搶迴來!”


    馮瞿快被他給氣死了:“我搶了嗎?”內心更是委屈:媽的!是她扔了我吧?


    他當時雖然發話讓顧茗走人,可還不是因為她絕情的話,兩個人同床共枕大半年,這絕情的丫頭居然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他臉上哪裏掛得住?


    以他的身份,勾勾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撲上來,難道還會強留住一個對他狠心絕情的丫頭?!


    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他不可言說的恥辱,長這麽大頭一次在女人身上碰釘子,沒想到在別人眼中竟然是他扔了那丫頭!


    馮晨訕訕陪笑:“大哥,我隻是提醒你,像你這種手握重權的人很容易踐踏法律的,不要隨便做出強搶民女的事情,不然萬一被容城公子在報紙上披露,咱們容城督軍府可是要在全國出名的!”他一副貼心好弟弟的模樣。


    馮瞿:“…………”


    過了大約有十幾分鍾,章啟越從顧茗家裏出來了,他似乎心情極好,還哼著小曲兒走近了自己的汽車。


    馮瞿拉開車門,叫住了他:“等一等。”


    章啟越迴頭,見到馮瞿居然還沒走,頗感意外:“馮少帥有事?”


    他們家是商人,與軍政要員打交道的也不少,知道這些手握槍杆子的少帥們都有點狂妄自大,不過幸喜馮瞿不是滬上督軍府的公子。


    馮瞿走近他:“沒什麽事兒,就是想知道你處心積慮靠近顧茗,有什麽意圖?”


    章啟越臉色冷了下來:“我想這件事情我唯一要交待的隻有阿茗吧?我與馮少帥素昧平生,有什麽必要告訴你我的意圖?或者……馮少帥願意把你的意圖告訴我?”


    馮瞿有點惱火,他不太喜歡跟人打嘴仗,顧茗例外。


    比起用語言來解決問題,他最擅長的還是簡單粗暴的方式。


    章啟越感受到腰間抵上來的槍口,似乎並沒有被他嚇到:“馮少帥,你這麽暴躁易怒,是對阿茗有什麽不良企圖吧?”


    幾分鍾之前,馮晨也這樣懷疑他。


    馮瞿眉間凝聚風暴,似有一觸即發之勢:“你最好管住你的嘴,不然……萬一擦槍走火可就不好了!”


    章啟越雖然是個公子哥兒,卻是個倔強的從小沒受過什麽挫折的公子哥兒,心裏存著跟這亂世完全不符的熱情,恨不得一股腦兒都送給顧茗。


    兩年前,他看過一本翻譯的國外小說,男主為了女主而殉情,當時他覺得非常浪漫蒂克,仿佛那是愛情的終極奧義。


    當他看到男主殉情那一段的時候,腦子裏曾經有過一個念頭:如果有一天,當他找到了自己的靈魂伴侶,他也願意為她獻上自己的生命!


    那時候,他還不認識容城公子。


    現在,當他被馮瞿的槍抵在腰間的時候,他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浪漫蒂克的感受。


    他眼裏閃著狂熱的光:“你如果非要知道,那麽我告訴你,我愛她,我要追求她,娶她為妻,與她白頭偕老!我要用我的生命去嗬護她!”


    馮瞿從軍多年,見過那些軍痞子們滿嘴葷話議論女人,也討論男女床上那點事兒,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麽熱忱的語氣滿懷愛意的提起他愛的某個女人。


    從來也沒有!


    他被這毫無來由的愛意給嚇了一大跳,不由後退了兩步:“瘋子!”


    章啟越:“我承認我是瘋子!讀到她的書的時候我就不住幻想寫書的人,我想那時候我就已經深深愛上了她!我愛她的才華與勇氣,敢於打破舊的世俗,用筆來喚醒沉睡中的人們!見到她的第一麵我就已經瘋狂了,她比我想象之中還要好幾百倍,我早已經瘋狂的愛上了她!你知道嗎?”


    馮瞿:“…………”


    章啟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自從與她相識之後,我常常徹夜難眠,我想象著將來與她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我們一起讀書,秉燭夜談,我們互相親吻,我們深深相愛……”


    馮瞿落荒而逃了……


    他迅速離開了似乎還想拉住他的章啟越,幾步跳上汽車,吩咐唐平:“趕緊走!”並且一路之上不發一言,麵色極度難看!


    馮晨則震驚於章啟越的直白與熱烈,快到國際飯店的時候,他終於發表了一番自己的見解:“我覺得……他跟顧先生還挺配的!”


    “閉嘴!”馮瞿風度全無,罕見的極其暴躁:“再說話就滾下車!”


    馮晨:“…………”


    晚些時候,當馮瞿不那麽暴躁的時候,兄弟倆在602喝酒。


    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阿晨,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婚姻?”


    看來,章啟越的話刺激的他不輕,居然開始聽取馮晨的意見了。


    馮晨倒是樂於向他分享自己對於婚姻的憧憬:“當然有啊!我想要的婚姻就是娶一個與我性情相投,兩情相悅的姑娘,我們是因為相愛而結婚,而不是因為什麽狗屁的政治聯姻而不得不綁在一起,媳婦娶迴來當菩薩供在家裏,迴頭再找十個八個姨太太來哄自己開心!”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失言,眼前的馮瞿可不正是“狗屁的政治聯姻”式的人物,還是個對於“三妻四妾”視為常態的家夥,忙描補:“大哥我說的不是你!”


    馮瞿涼涼看他一眼。


    “這段話,你敢當著父親的麵說嗎?”


    馮晨陪笑:“大哥……我們兄弟之間閑聊,告訴父親幹什麽?再說……大哥,我與你是不同的。我們雖然是兄弟,但我將來隻要踏踏實實做個醫生,娶個媳婦就能安安心心過日子。我想要的不多,所以不必擔責任。但大哥你不同,你將來是要繼承父親的督軍之位,身上的擔子重,其實如果沒有非娶不可的女人,政治聯姻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非娶不可的女人?”馮瞿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連結不結婚都無所謂,幾時又有了非娶不可的女人?


    馮晨雖然說的入情入理,馮瞿卻覺得刺耳極了,難免挑刺:“感情你們都配得到女人死心塌地的愛著,我就隻能選擇政治聯姻?”


    馮晨心想:大哥你婚都訂了,現在才開始追求婚姻的意義,是不是有點晚啊?


    馮伯祥與柳厚樸的關係可不一般,因為兒女親事出現波折而傷害了兩人的兄弟之情,那是馮伯祥萬萬不想看到的。


    在這件事情上,馮伯祥就算是打折馮瞿的腿,恐怕都不會同意他退婚的。


    馮晨感覺脖子涼涼的,若是讓馮伯祥知道他竟然敢慫恿馮瞿退婚,第一個打斷的恐怕是他的腿!


    馮晨慌了:“大……大哥,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啊!退婚這種念頭萬萬不敢有!再說,音書她可是死心塌地的愛著你。”他開始胡說八道:“誰說政治聯姻就不好了,你這樁婚事我看就特別的好!真的特別好!音書從小就跟在你屁股後麵,對你很是癡迷,不過那時候你身邊有尹真珠,我們雖然都看出來了,但沒人說破。現在好了,她馬上要成為我們大嫂了,而且對你癡迷的程度我看不比那小子迷戀顧先生的程度輕!”


    他不提章啟越還好,一提章啟越馮瞿心裏就冒火:“老二,你不說退婚我還沒想過這事兒。你一提我才覺得,這也不失為一種出路啊。改天等我迴到容城,可以跟父親商量一下你對我婚姻提的建議。”


    馮晨欲哭無淚,暗罵自己嘴賤,沒事兒提什麽退婚啊?


    他情急之下冒出一句話:“大哥,就算是你退婚,顧先生也不會嫁給你的,還是別白折騰了!”


    馮瞿勃然變色:“誰說我要娶她了?”他惱怒起來翻臉比翻書還快:“你們都覺得自由戀愛的好,都想要新式的婚姻,憑什麽我就一定要父母之命?誰說我想要退婚就一定是為了她?!”


    馮晨擦擦額頭的汗,長籲了一口氣:“不是為了顧先生就好,不然大哥你退了也白退,娶不到她又丟了音書,雞飛蛋打……”然後,馮瞿就不客氣的奉送了他一個盛著半杯紅酒的酒杯,擦著他的額頭飛過,砸中了他身後的酒櫃,差點釀出一樁兄弟鬩牆的慘劇。


    後來當他從602奪門而出,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與守衛在門口的唐平撞在一起,平息了喘息之後,他萬分同情的拍著唐平的肩膀,說:“唐副官,你家少帥太難侍候了,說幾句真話就要人命,你平時……都是滿嘴謊言侍候他的嗎?”


    聽牆角許久的唐平:“二少,一般人的真話都是點到為止,哪有你這種……往人心口紮刀子的?”


    馮晨感覺自己很無辜:“……我哪有?”


    他明明覺得大哥對顧先生餘情未了,找什麽重金禮聘去容城大學當教授的借口啊?想要接近就明說,還非要找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他敢打賭,馮瞿在今天去請人之前,恐怕就預知了這種結局!


    裝模作樣!


    他想:要是自己喜歡的姑娘,才不會放任別的男人追跑呢。


    唐平默默的閉上了嘴巴,心想:那是二少您不知道,自從顧小姐離開少帥府之後,少帥的脾氣有多糟糕吧?!


    做人下屬的,有些辛酸就不足為外人道了,更何況還是馮晨這種一根筋,專戳人肺管子的家夥。


    不過他得承認,這些話也就馮晨敢在少帥麵前說,就算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少帥麵前說出“狗屁的政治聯姻”這種話。


    那不是上趕著找抽嗎?!


    第79章


    兩日之後,馮瞿接到了顧茗的電話。


    她在電話裏說:“感謝少帥的厚愛,請恕我不能誤人子弟,真正願意去傾聽的年輕人,讀我的文章也是一樣的,何必浪費學生們的寶貴時光。”


    隔著電話線,她的聲音有些失真,他也能暢所欲言:“……我迴來想了想,其實那天說的話也許會讓你產生誤解。我那天問你願意當我的藥,並不是對你有什麽企圖,或者還想與你發生點什麽事情,而是真心真意覺得你的直言不諱能讓我在被人追捧的時候保持清醒的頭腦。我父親身邊也有很多幕僚,以你的才華,即使不懂軍事,做不了幕僚,可是做個直言不諱的朋友,也不可以嗎?”


    顧茗在電話那頭輕輕笑起來,曾幾何時,容城少帥是需要朋友的男人?


    她笑夠了,才說:“馮瞿,基於我們曾經有過的關係,以及對於你未來婚姻的影響,我們不做朋友,才是最好的選擇!再見!”


    電話裏傳來“嘟嘟”的聲音,那是她第一次以平等的姿態直唿他的名字,毫無諂媚巴結之間,也沒有恐懼憤怒或者別的情緒,隻是平平淡淡的一聲稱唿,馮瞿忽然間覺得心裏好像被人塞進來一團亂麻,特別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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