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邊的肖漠寒,一時間,她想不起自己現在究竟是在哪裏。等到眼睛逐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她才發現,自己是被肖漠寒帶迴了家。

    “孫醫生,你告訴我,她怎麽了?為什麽好端端的會突然間暈倒?”肖漠寒急忙出聲問道,眉毛緊緊地皺成一團,卻不難看出它隱藏的擔憂。

    “漠寒,你不用擔心,依我看,梁小姐是懷孕了,所以身體才會有些虛弱。”他一邊迴答,一邊將手邊的儀器裝進隨身攜帶的醫藥箱裏。

    “懷孕?”緊皺著的眉頭,開始有了漸漸的平複。

    “懷孕?!怎麽會?孫醫生,你會不會是弄錯了?”梁越的突然間清醒讓肖漠寒有些措手不及,急忙坐在她的身邊。

    孫醫生麵無表情的搖搖頭,“不會的,梁小姐,你確實是懷孕了,不會有錯的。”

    梁越慢慢的低下頭,“不會的,我明明一直都有吃藥的,怎麽會……”不大不小的聲音,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誰聽。

    孫醫生看著她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說:“再嚴密的措施也是會有意外的。”

    肖漠寒雙手輕輕的扶住梁越微微抖動的肩膀,看著孫醫生說:“孫醫生,麻煩你了,這麽晚了還讓你親自跑一趟。”

    “哪裏。漠寒,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了,你還跟我客氣這個。沒什麽事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記住,梁小姐現在的身子很虛,一定要好好地調理一下,還有,她的胃病,也要多加注意。”

    “嗯,我會的。”肖漠寒衝他點點頭,既而,又衝門外大聲喊道:“吳嫂,送孫醫生!”

    “告辭了。”

    看著他走出門外,肖漠寒才又將目光落到梁越的身上,柔聲道:“還有沒有頭暈?想不想睡覺?”

    梁越壓根就沒有聽到他到底說了些什麽,她的一顆心早就已經都放在了自己已經懷孕的事實上,不覺喃喃出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聽著她不停地喃喃自語,低下頭注意到她茫然沒有焦點的眼神,肖漠寒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誰狠狠地掐了一下。

    接下來的幾天,梁越的情緒都不是太好,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陽台上發呆,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麽。

    這天下午,吃過午飯之後,她再一次坐在那個屬於她的躺椅上望著遠處那些看不太清楚的景物出神。直到吳嫂的敲門聲響起,她才強迫自己迴神。“吳嫂,進來吧。”

    “梁小姐,孫醫生來了。”

    “嗯,讓他進來吧。”這些天,孫醫生幾乎天天都會來給她做定期檢查,梁越知道,這一定是肖漠寒安排的,他怕她會不好好地照顧自己。

    “好了,一切正常。”孫醫生卸下掛在耳朵上的聽診器,淡淡的說道。

    梁越緊緊地咬著下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定一般,才試探性的問出口,“孫醫生,如果,我是說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的話,可以去做人流麽?”

    孫醫生微微抬起眼瞼,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開口為她解決了疑問,“從理論上來講,在半年之內都是可以的,隻不過懷孕的時間如果超過了三個月,就需要做引產,要真的是那樣的話,會比較痛苦,對身體的傷害也就相對來說會比較大。”

    “謝謝你,我知道了。”

    孫醫生離開之後,梁越就一個人坐在臥室的木質地板上,身體輕輕的靠上身邊巨大的落地窗。微微的閉起了雙眼,感受著陽光在睫毛上興奮地跳躍。一隻手輕柔的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那裏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她甚至能夠感覺到那裏正源源不斷傳來的熱度。這個脆弱的小生命終於出現了,出現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措手不及。雖然,自己曾經是那麽的害怕他的到來,可是,現如今,那個微弱的生命已經和自己血脈相連,自己又真的能夠狠得下心不要他麽?為什麽,還是會覺得這麽不舍……

    當肖漠寒帶著微惱的怒意推開房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幕,梁越靜靜地靠在窗前,麵上平靜的沒有絲毫表情,一雙黑亮的眸子卻因為找不到焦點而不知道停留在了哪裏。他快步走上前去,微微彎下腰將依舊坐在地板上發呆的梁越一把撈了起來,因著考慮到她現在的身子,卻又不敢太過用力,隻是放在她肩膀上的微顫的雙手,可以表達出他糟糕透了的心情。

    “你是不是想要去把孩子做掉?”當他聽到孫醫生打電話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肖漠寒隻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急忙飛車迴家,想要聽她說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梁越慢慢的垂下眼眸,聲音輕地幾乎沒有重力。可是還沒有等她說完,肖漠寒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打斷了她。

    “為什麽?你為什麽非要這樣做?”

    梁越緩緩地走出他的禁錮,幽幽的開口,說:“從15歲的時候起,我就是一個孤兒。很小的時候,我曾經天真的以為,我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不記得是從哪一天起,那種平靜無瀾的生活,就變了。每天迴到家後,展現在我麵前的,就是他們永無休止的戰爭,然後,一個怒氣衝衝的甩門而去,另一個就躲在無人的角落裏偷偷地抹著似乎總也流不完的眼淚,我就這樣,在那種環境下生活了十幾年。”倏爾,她將目光移到肖漠寒身上,“那種生活,你能夠體會麽?”

    肖漠寒下意識的皺緊了眉頭,而梁越的話,還在繼續。

    “後來,那個男人甚至明目張膽的帶女人迴家,我清楚地記得,我一個人偷偷地站在門外,聽到了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在那張屬於他和我媽的大床上歡愛的聲音。我不記得自己究竟站了多久,隻是迴過神來的時候,連哭都已經不記得了。終於,有一天,他和那個女人一起離開了我的生活。我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可是,就在幾個月之後,我媽,為了那個她愛了一輩子到頭來卻傷她最重的男人,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我,作為他們的女兒,他們愛的結晶,居然一個也留不住,是不是很悲哀呢?”說著,在梁越的臉上,揚起了一個苦澀十足的笑容。

    “別說了,不要再說了。”肖漠寒緊緊地抱住她,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她這個樣子,是在一層層的揭開自己最痛的傷疤。

    梁越將頭埋在肖漠寒的胸口,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衫,“我真的好怕,我怕我自己的孩子會有和我一樣的命運,我知道那種苦,所以我不忍心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所以,在我沒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我實在是不敢讓他過早地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來……可是……可是,他現在就在我的身體裏,他離我那麽近,我又怎麽忍心……”

    “越,我知道,我都了解。”輕柔的撫摸著她如絲綢般光滑的發絲,撫慰著她的不安,“我知道你在怕什麽,所以,我想……或許你可以相信我。”

    聽到這句話,梁越的身子驀然一僵,她緩緩地從他的胸前抬起頭,注視著他的眼睛。大概是讀懂了她眼底的疑惑,肖漠寒輕輕的把著她的手臂,柔聲道:“我是說,我會給你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有你,有我,還有……”他低下頭,看著梁越雖然懷孕卻依舊扁平的小腹,“還有我們的孩子。”自從他聽到梁越親口說起她的身世之後,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一定要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不會再讓她一個人。他終於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值得他傾其一生去仔細嗬護的人。是,他愛上她了,或許就在很早很早以前,當她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昨天晚上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再見。”的時候。

    梁越用力的環住他的腰身,十指交合。終於,有一滴淚水從眼眶中流出,打在男子胸前的襯衫上,暈染起一片奇異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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