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嘍!”


    “嘖,好冷。”


    “今年的雪,比去年早一些。”


    “早了三五天吧。”


    ……


    下雪了?


    薑玉姝一驚,倏然睜開眼睛,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暗忖:一下雪,很快會滴水成冰,牧河、蒼江逐漸上凍,冰層將厚達數尺,冰麵可騎馬。到時,西蒼邊軍才能大舉攻城,奪迴庸州。


    如今,不僅有軍令狀,還有皇子督戰,將士別無選擇,必須奮勇衝鋒。臘月裏,勢必與北犰決一死戰。


    他會平安嗎?


    薑玉姝千愁萬緒,冥思苦想,直到翠梅推門催用早飯,才起身穿衣洗漱。


    “下雪啦,外頭好冷,得多穿兩件衣服了。”翠梅挽起帳子,慣例詢問:“今天感覺怎麽樣?孩子乖不乖?”


    薑玉姝頓時笑了,自豪答:“乖,十分乖!我猜,八成是個溫柔文靜的姑娘。”


    “也可能是個斯斯文文的小公子啊!”翠梅認真道。


    “嗯,當然也有可能。”


    薑玉姝心懷歉疚,由衷表示:“忙忙碌碌,一直沒空休息,這孩子卻幾乎沒鬧過我,簡直打從娘胎裏就懂事,讓我心裏特別內疚。”


    “噯呀,內疚什麽?等孩子生下來,做母親的多疼疼他,不就行了?”


    薑玉姝愉快答:“這倒也對。”


    邊塞飄雪,北風唿嘯,凜冽刺骨,村裏家家戶戶陸續燒炕,不然夜裏冷得睡不著覺。


    次日傍晚,郭家接連收到幾封信,送信人連連致歉,“我家裏人生病,忙得遲了幾天,莫怪。”


    東屋門窗緊閉,燒著炕,暖意融融。


    翠梅和小桃坐在炕上,正縫製冬衣,關切問:“誰的信?寫了什麽呀?”


    薑玉姝一目十行,一口氣看完三封信,緩緩答:“分別是你們二公子、裴表哥、以及縣令夫人。信上的意思,是一樣的,都說此地危險,讓我盡快動身,去縣裏過年。”


    “啊?”


    翠梅和小桃對視一眼,呆了呆,旋即讚同:“好主意!我馬上收拾行李,明兒一早就動身吧?免得積雪阻路。”


    “去年冬天,賊兵沒少襲村,夫人這雙身子,一旦遇見危險,跑不動逃不了,豈不糟糕?”


    “其實我們心裏正發愁呢,能去縣裏暫避一避,再好不過了!”


    她們撂下針線,興衝衝跳下炕,麻利收拾行李。


    “哎——”


    薑玉姝欲言又止,垂首凝視自己的肚子,輕輕撫摸,沉默半晌,最終說:“為了孩子,是應該尋個安全的地方。那就去縣裏避一避吧。”


    與此同時。赫欽縣衙


    裴文灃皺眉,目不轉睛,裏裏外外地查看,囑咐:“估計過幾天,她就到了。這屋裏的所有物品,你們務必用心,尤其多備些炭,姝妹妹一向怕冷。”


    “是。”蔡春和吳亮忙前忙後,布置臥房。


    裴文灃心酸苦澀,卻仍暗懷期待,盤算道:“算算日子,姝妹妹至少得待到明年三月底,飲食起居,可不能讓她受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


    再過幾章,郭家就能擺脫流犯身份了!


    第103章 大戰在即


    兩國決戰在即, 月湖鎮首當其衝, 劉村勢必免不了遭戰火波及。


    薑玉姝懷有七個月的身孕, 行動不便, 為免敵兵襲村時拖累家人, 不得不去縣裏暫避一避。


    路途遙遠, 她腳背發腫, 無法孤身獨行,但也無權帶走所有人。


    這天清晨, 郭家東屋裏響起啜泣聲。


    “好了,別哭了。”


    “傻丫頭, 我隻是離開一陣子而已,等生下孩子就迴來。”薑玉姝柔聲安慰。


    翠梅紅著眼睛, 強忍不舍, 哽咽說:“等孩子生下來,得坐月子, 算一算, 至少分開四個月呢。從小到大, 奴婢從未與姑娘分開過這麽久, 所以、所以傷心。”


    薑玉姝歎了口氣, 掏出帕子為親信擦淚,推心置腹,輕聲說:“如果可以, 我肯定把所有人都帶去縣裏過年!但無奈,流犯身不由己, 官府隻準了三個人。思前想後,這個家裏,我行動不便、潘嬤嬤老邁、阿哲多病。我們仨老弱病暫時離開,對大家都好。”


    “萬一敵兵襲村,危急時,無人拖累大家,你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去後山老地方避難。明白麽?”


    翠梅止不住地抽噎,頻頻點頭,“明白,我明白的,隻是舍不得姑娘。”


    “唉,我又不是不迴來了。”


    兩人朝夕相處,同甘共苦,薑玉姝亦滿心不舍,叮囑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和小桃一個屋,彼此作伴。家裏的皮子成堆,分送完還剩餘不少,你倆隨便挑,不拘衣裳鞋帽,愛做什麽就做什麽。尤其你,趁空閑,多縫幾件嫁妝。我會從縣裏買些好料子,張羅張羅,讓你風風光光地嫁給長榮。”


    “哎呀,怎麽忽然說起這些了?”翠梅聽得害臊,臉一紅,止住哭泣,抬手捂著臉。


    薑玉姝正色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提前張羅怎麽行?到時手忙腳亂的,就不美了。”


    翠梅鬆開手,臉羞紅,感激道:“姑娘待奴婢真好!”


    “你應得的。陪嫁丫鬟好幾個,其餘在長平,我隻帶了你來赫欽。你一直勤勤懇懇,跟著吃苦受罪,我心裏都清楚。”


    “這些是奴婢的本分。”翠梅擦幹淚,眼眶通紅。


    薑玉姝意欲開口,卻見潘嬤嬤進來,一邊拍打身上落雪,一邊說:“夫人,行李全搬進馬車裏了。噯喲,外頭下好大的雪,再過半個月,馬車就出不了山了。”


    “好。我已經收拾妥了,阿哲呢?”


    “他也妥了,正在等候。”


    薑玉姝歎了口氣,“那就啟程吧,以免積雪阻路。”


    片刻後,院門外,兩撥人互道“保重“。


    兩名車夫是雇的鎮上熟人,車裏寬敞,新添一座給郭弘哲。


    薑玉姝和潘嬤嬤並排而坐。她不放心,掀開簾子,再三囑咐:“性命攸關之際,莫說錢財、羊群,連這所院子,俱是身外之物!敵兵襲村時,該舍棄便果斷舍棄,千萬別猶豫。”


    “是。”周延不停點頭。


    薑玉姝又道:“未雨綢繆,記得提前把食物搬上山,免得餓肚子。”


    “今天就辦!”


    薑玉姝嚴肅道:“這個家裏,屬你最老練,你多提點大夥兒,平日警惕、夜裏警醒,切勿疏忽大意。”


    “好的,大夥兒一定會非常小心!夫人就放心吧。”周延看了看天色,催促遠行之人啟程。


    另一側窗,胡綱攀著窗欞,嘰嘰咕咕,與郭弘哲話別。


    少頃,兩名車夫各甩了一鞭,“駕!”


    車輪轆轆,迎著風雪前行。


    “姑娘多保重!”翠梅拉著小桃,追趕了一段,才依依不舍地止步。


    薑玉姝探頭揮揮手,“你們也保重!”


    風雪阻路,山路顛簸。


    馬車搖搖晃晃五天,才抵達縣衙後衙的側門。


    縣令夫人姓何,與丈夫商量後,不敢輕忽怠慢,為表誠意,一聽客人到了,便匆匆迎出來。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攙一攙!”


    仆婦與丫鬟聽令,七手八腳攙客人下車。


    何氏年過四十,身量不高,富態,快步行至車前,揚起笑臉,親熱問:“玉姝,我可算把你盼來了!怎麽樣?一路還順利麽?”


    薑玉姝站定,頭戴雪帽身罩披風,笑答:“還算順利。實在不好意思,又來打攪了。”


    “哎喲,哪裏?我天天悶在後衙,巴不得你常來,咱們好好兒說說話!隻怕你嫌棄我這等中年婦人無趣。”何氏熱情洋溢。


    白雪紛飛,寒意刺骨。薑玉姝裹緊披風,忙答:“豈敢?我倒怕你嫌棄我年輕無知呢。”她扭頭,引見告知:“他叫阿哲,是弘磊的三弟。阿哲,這位是縣令夫人。”


    郭弘哲便上前,拱手施禮,“潘夫人。”


    “哎,三公子,快別多禮了!”何氏迅速攙了一把,端詳昔日的侯府公子。


    郭弘哲文質彬彬,“早已沒有什麽‘三公子’了,夫人叫阿哲吧。”


    “你們可是外子請來的貴客,喚一聲‘公子’,是應該的!”何氏笑吟吟,抬手引請,“天冷,快請進廳裏坐。”


    潘嬤嬤攙扶薑玉姝,何氏引領郭弘哲,一行人往裏走,行李自有仆婦負責送去客房。


    途中,兩名丫鬟尾隨,打傘擋雪。


    何氏親昵挽著客人,言談爽利,歎道:“上次本打算約你一起進香的,可惜你有差事,匆忙迴月湖去了,未能成行,甚遺憾。”


    甬路一層薄積雪,薑玉姝走得小心翼翼,“我聽說這兒的南普寺香火鼎盛,早就想去求平安符了。日後若有機會,定要去試試。”


    “沒錯!南普寺的平安符,可靈驗了,到時我帶你去。”何氏一路走,一路說,一直笑進客廳,喝了茶,又說說笑笑到客房,和藹道:


    “舟車勞頓,三公子請稍事休息,晚些,外子和裴大人、劉大人他們忙完公務,略備小宴,為二位接風洗塵。”


    郭弘哲絲毫不意外,“有勞夫人費心安排。”


    緊接著,何氏親自把薑玉姝攙進附近另一間客房,進門,她先是問:“玉姝,你看看這屋子,還滿意麽?”


    客隨主便,豈能答“不滿意“?


    薑玉姝掃視一圈,暗暗詫異,欣然答:“如此整潔雅致的屋子,必定費了您不少功夫,叫人不僅滿意,心裏還很過意不去。唉,我們太給您添麻煩了。”


    “滿意就好!”


    何氏眉開眼笑,透露道:“其實,這屋子是令表兄裴大人派人布置的,與我無關,你應該謝他才對。”


    薑玉姝一愣,“啊?”


    何氏身負丈夫囑托,體貼周到,攙前扶後,感慨說:“裴大人關照表妹,生怕你住得不舒坦,費了老大功夫了。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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