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最初是引溪水灌溉,漸漸不夠用了,便又引一道溪,誰知仍不夠!祖輩們沒轍,索性埋頭往北開挖,最終引來牧河水,供全村人澆灌莊稼。”劉三平蹲地,望著清淺的渠水,感慨良多。


    薑玉姝不得不關心,提議道:“順利的話,土豆幼苗過陣子就會長出來,萬萬不能缺水!你看能不能多找些人手,帶上武器去修渠?”


    “難呐。”劉三平愁眉苦臉,焦躁說:“其實,你們沒來之前我就試過了,費盡口舌才勸動五六個壯丁,人手不足,統統上有老、下有小,誰敢冒險?事情便擱下了。”


    薑玉姝與莊鬆商議幾句後,莊鬆道:“三平,你再去試試,告訴眾鄉親、我們已有七八個人手,但還缺二十五個壯丁。”


    “論理,“薑玉姝心平氣靜,提醒道:“水渠是劉家村的,但我們樂意幫忙。除了土豆,別的莊稼也需要澆灌啊。這幾天,我發現許多人圍著渠水唉聲歎氣,你去問問,等湊足人手再修渠,以確保平安。”


    “道理我明白,鄉親們本就該齊心協力的。”劉三平霍然起身,風風火火道:“行!我馬上迴村,叫齊人手再告訴你們。”


    土豆下種後的第十九天,薑玉姝慣例下地。


    “天氣愈發涼快了。”翠梅跳下馬車,迴手攙了同伴一把。薑玉姝戴好帷帽,笑道:“此處地勢比府城高多了,自然涼爽些。”


    天色初亮,周延妻扛著鋤頭,打著哈欠邁進田壟,掃了掃四周,眼睛猛地一亮,飛奔湊近蹲下細看,驚喜大喊:“出苗了!快來看,終於出苗了!”


    “什麽?真的嗎?”


    薑玉姝精神大振,緊張奔近,前後左右細看,盯著破土而出的嫩綠幼苗,喜笑顏開,興奮道:“可算出苗了!哎,這陣子我愁得夜裏睡不好覺,生怕土豆長不出苗。”


    “快看!”翠梅跪坐壟間,興高采烈,招唿道:“這兒也有幾棵!”


    霎時,許多人聞訊趕到,熱切談論,田野間一片歡聲笑語。


    出了苗的莊稼急需灌溉,水渠卻逐漸幹涸。


    七月底,劉家村的壯丁終於鼓足勇氣,願意同去上遊修渠。


    “姑娘小心。”小桃手提鐮刀。


    薑玉姝腰間別著一把匕首,步履輕快。因著流放三千裏,她們絲毫不比男人慢。


    與此同時


    蒼江與牧河的南岸一線,一隊隊邊軍戎裝齊整,正帶刀巡察,嚴防北犰偷襲——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doge


    第40章 偶遇邊軍


    天剛蒙蒙亮,晨風沁涼, 田野草木露珠點點, 打濕了行人鞋麵。


    “駕!”兩名官差負責趕車,鞭子一甩, 小馬車吱吱嘎嘎前行。車上除了主簿莊鬆,還堆滿修渠所需的各式農具, 並有水囊與幹糧。


    “幾十丈寬?”翠梅不敢置信, 驚奇追問:“真有那麽寬闊嗎?我從未見識過大江,倒想去開開眼界。”


    一如在流放途中,三人親密並行,便於互相攙扶。小桃也好奇, 接腔問:“蒼江水麵那麽寬,庸州和西蒼兩岸人渡江豈不是很麻煩?”


    薑玉姝居中, 邊走邊答:“我親眼目睹, 江麵確實寬闊,聽說沿岸有好幾個渡口,想過江的人就去乘船。”


    “蒼江離劉家村遠不遠?”翠梅饒有興趣。


    薑玉姝想了想, “那天,我們走了大半個時辰吧, 不算遠。”


    劉三平聽了半晌, 樂嗬嗬答:“噯,不遠!”說著他側身, 抬手遙指北麵群山,笑道:“你們看, 一穿過那道山穀就是蒼江,我們劉家村有渡口,在江岸往東七八裏處。”


    “沒錯,我記得路。”薑玉姝極目遠眺,欣然讚歎:“上次剛走出穀口,抬頭即見水霧白茫茫的江麵,那一片石岸陡峭,水聲轟隆隆的,氣勢磅礴,風光壯美。”


    管事周延神往地說:“如此一聽,有機會我定要去見識見識!”


    “咦?”翠梅頻頻扭頭,盯著北麵群山琢磨,疑惑問:“裏長,我估摸了一下,劉家村距牧河三十裏,蒼江似乎差不了多遠。你們怎麽不幹脆引蒼江水?”


    “引蒼江?不行,那可行不通!”劉三平連連搖頭。


    翠梅追問:“為什麽不行?牧河隻是支流,水量比不上蒼江。”


    薑玉姝撲哧一笑,拍拍同伴肩膀,提醒道:“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穀口石岸陡峭,難以開挖。”


    “何止石岸?那是幾座石頭山,恐怕猴年馬月也鑿不穿。”劉三平扛著長柄柴刀,充作兵器。


    “原來如此。”翠梅恍然大悟。


    劉三平又道:“其實,就算鑿得通,我們也不敢引蒼江水。”


    薑玉姝一愣,訝異問:“這又是何故?”


    “唉,你想想,那天大夥兒去蒼江是幹什麽的?”劉三平非常忌諱。


    薑玉姝略一沉思,了然答:“哦!我明白了。”


    “到底是為什麽?”周延妻快走幾步湊近,“我沒聽明白。”


    薑玉姝耳語答:“那天遭遇敵兵,我們險勝,軍中千戶吩咐把敵人屍體丟進蒼江喂魚。或許自古便是慣例了。”


    “嘖嘖。”周延妻縮了縮脖子,“這麽一說,忌諱的人簡直不敢吃蒼江魚!‘髒’,晦氣。”


    魚啃屍?人吃魚?


    薑玉姝不禁毛骨悚然,嚇得一個激靈,身體歪了歪。


    糟糕!她會摔嗎?一路尾隨窺視的劉冬急了,不由自主脫口喊:“哎小——”


    豈料,話音未落,他自己卻不慎一腳踩空,整個人栽進了近在咫尺的水渠裏,“啊!”


    眾人一驚,紛紛止步探看。


    挨得近的劉三平嚇一跳,忙彎腰拉拽,關切問:“冬子,沒摔傷吧?”


    “沒,我沒事。”劉冬爬上岸,渾身沾滿腐黑淤泥,臭烘烘,狼狽不堪。


    因著劉老柱夫婦生性刻薄貪婪,常無賴撒潑,結仇不少,連累兒女也不受人待見。此刻,同伴紛紛露出不滿之色,七嘴八舌道:


    “怎麽迴事啊?好好兒的平地走著,竟能栽進溝裏去!”


    “快二十歲的人了,沒點兒穩重,毛手毛腳。”


    “平坦大道都走不穩,一會兒還修什麽渠?”


    其中,一名壯漢斜睨劉冬,嚷道:“三平,據我所知,老柱兩口子絕不允許兒子修渠。冬子莫不是被你哄來的吧?如果是,趕快打發他迴家!免得老柱又找人麻煩。”


    “就是!老柱兩口子太能鬧了,慣會撒潑耍無賴,我家可吃不消。”


    劉三平忙道:“誰哄人了?我沒哄!冬子是心甘情願來幫忙的。”


    劉冬臉紅耳赤,局促瑟縮著,訥訥道:“三平哥說得對,我很樂意來修渠。我、我家的地也需要用水,理應幫著開挖水渠。”


    “哼。”壯漢嗤之以鼻,忿忿道:“本就是應該的!鄉親們每年輪著修渠,隻有你們家,老是找借口偷懶,十次裏頭肯來一次就不錯了。”


    新仇舊恨,積怨已久。幾個壯丁氣衝衝,再度七嘴八舌。


    “我、我……我家錯了,真是對不住。今後一定不再推脫!”劉冬羞愧至極,無地自容。@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劉三平不斷打圓場,頭疼道:“爹娘是爹娘、兒子是兒子,都少說兩句吧,別吵別吵!”


    薑玉姝招唿家人避開幾步,根本不了解村裏的恩恩怨怨,不便插嘴,更無意多管閑事,安靜旁觀。


    莊鬆自持主簿身份,不屑與粗鄙鄉民交談,吩咐兩名官差出麵阻止,誰知一時半刻勸不停。他極不耐煩,威嚴上前嗬斥,嗓音卻被完全蓋住,氣得黑了臉。


    天色大亮,驕陽漸上樹梢。


    下遊水渠已幹涸,村民卻不顧修渠正事,也不顧旁人勸阻,趁此機會擺出積怨,臉紅脖子粗,你一言我一語,圍著劉冬指責其父母。


    劉冬活像受審的罪犯,臉色紅了轉紫,紫了轉青,青變蒼白。初時嚐試解釋,最終閉嘴,不敢吱一聲,委屈得眼睛泛紅,窘迫得淚花閃爍。


    薑玉姝見狀,既擔心鬧得辦不成正事,又難免有些同情被群起而攻的年輕人。她看看天色,耐著性子等了半晌,見村民指責不休,歎了口氣無奈上前,瞅空提醒道:“各位,天色不早了,修渠要緊。渠中一日缺水,莊稼就多旱一天,影響全村的收成。”


    “對!”束手無策的劉三平立刻附和,苦口婆心勸道:“今天咱們結伴幹什麽來了?修渠啊!有些恩怨,冬子壓根不清楚,你們該找老柱兩口子理論去。”


    “嘁,老子才懶得同無賴理論!”


    壯漢等人狠狠責罵仇人兒子,出了口惡氣,心中痛快,便順勢停歇。


    她真好,心地善良,主動替我解圍……劉冬驚喜交加,大為動容,慌忙抹去淚花,生怕在傾慕的女子麵前顯得窩囊懦弱。


    “走走走!消消氣,咱們修渠去。”劉三平焦眉皺眼,先是推方才吵得兇的幾個人打頭,而後叮囑道:“冬子,你殿後,莫往前湊,再吵架我可不管了。”


    “哦。”劉冬沮喪順從,無精打采,殿後走著走著,忍不住偷偷打量薑玉姝,從烏黑秀發、細白後頸、纖肩細腰……一直到鞋跟。他移不開眼,心醉神迷,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薑玉姝在前,絲毫未察覺,她心裏急,越走越快,不知不覺成了領頭的。流放三千裏,郭家上下早練出來了,幾個人腳下生風,目不斜視。


    村裏壯漢訝異問:“奇了,郭家這幾個女的看著瘦弱,走起路來卻飛快。”


    “簡直‘人不可貌相’!”他們一邊嘀咕,一邊不甘示弱,甩開膀子邁大步,迅速追趕。


    於是,兩撥人暗中較勁,爭相領頭,沿著水渠北行至晌午時,發現第一處垮塌。


    薑玉姝氣喘籲籲,抬手一指,欣喜道:“看,就是那兒堵住了!”


    “終於找到嘍。”小桃和翠梅熱得臉漲紅,從車裏拿了水囊分發,擦汗喝水。


    劉三平跑近一看,卻皺眉道:“兩頭都缺水,上遊肯定也堵了!唉,先挖這個吧。”他以身作則,率先扛著鋤頭跳進渠裏,吆喝道:“來,快動手幹活。”


    劉冬緊隨其後,賣力揮鋤,“三平哥,我幫你!”


    按事先的安排,薑玉姝帶領家人,用馬車把挖起的一筐筐泥土拖至遠處,隻來迴三趟便挖通了這一處,而後繼續往北探查。


    一行人走走停停,挖通四處垮塌後,渠水仍淺,始終不充沛。


    劉三平汗流浹背,扛著鋤頭說:“難道上遊還有堵塞?”


    “再往前三裏就是牧河了。”同伴猜測道:“或許是源頭堵了吧?春雨夏雨的,枯枝爛葉和淤泥,以前也不是沒堵過。”


    劉三平點點頭,“估計是。”他猶豫不決,“咱們要去瞧瞧嗎?”


    “當然要去!”莊鬆年輕氣盛,昂首挺胸,威嚴吩咐道:“天色還早,人手也充足,既是專程修渠,怎能半途而廢?少磨蹭,走,一起去看看源頭。”


    眾人無法,提心吊膽,硬著頭皮前行。


    小桃惴惴不安,耳語問:“我們一定得跟著嗎?”


    “能不能不去?我、我有點兒害怕。”翠梅戰戰兢兢。


    薑玉姝小聲答:“莊鬆雖然隻是主簿,卻代表官府,咱們是犯人……以他的脾氣,不會允許犯人駁自己臉麵的。”


    “唉。”翠梅敢怨不敢言。


    前行中,薑玉姝隨口問劉三平,“不知牧河到底有多長?”


    “不長!”默默跟隨的劉冬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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