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依舊目光呆滯坐在床上,頭發有些亂,身上也十分狼狽。發梢濕漉漉的,身上還滴著汗,她整個人此刻像是剛從浴桶裏爬出來的一樣。


    方才內室的動靜,候在外頭的丫鬟們,都聽到了。


    原都很高興,覺得爺跟夫人感情越來越好了。原還想著呢,若是爺日後經常寵幸夫人的話,那他們三房不久就能再添一個小爺或者姑娘了,可誰又想得到,大喜大悲,不過眨眼間。


    “夫人,您若是受了委屈,不若奴婢喊了王嬤嬤過來?有些事情……奴婢也不懂。”


    蘇棠說:“沒事,這麽晚了,就不必麻煩她老人家。再說,我跟爺之間的事情,跟她老人家說,也不太好。”又關心枸杞道,“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我真的沒事,放心吧。”


    枸杞不信:“那好端端的,爺怎麽走了?”她十分擔心主子,“夫人,您有什麽委屈的話,也可以去找太夫人說說,千萬別憋在心裏。奴婢知道的,太夫人的心偏在你這兒。隻要真的是爺欺負了您,太夫人肯定會罰他的。”


    “不必了,夫妻間房裏的事兒拿出去說,多丟人。”又道,“這事也不怪爺,你也別亂想了。”


    枸杞怎麽能不亂想!


    若是爺不來這後院也就罷了,左不過就是爺忙著朝廷大事,沒空過來。可如今既然來了,卻是冷不丁丟下夫人一人,自己又走了。這事情傳揚出去,往後府裏的人可怎麽看待夫人啊?


    枸杞急得半死,蘇棠卻是並沒怎麽放在心上。甚至她想著,有了今兒這事,說不定他日後得挺長時間不來了。


    他不來,她倒是不必擔心了。


    這樣一想,心情不免又好了些。


    至於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她暫且也管不著。就覺得,就算是生氣了,等過幾日她再尋個借口去向他服軟,想必他也不會不理她。


    舒舒服服洗了澡,蘇棠這一覺倒是睡得不錯。


    前頭院子裏,翠融原以為爺今兒晚上已經歇在後院了,所以早早便歇著了。


    卻沒想到,爺突然又迴來了。


    她忙披了衣裳起床來,然後吩咐小丫頭們去做事。


    霍令儼是吃了飯過來的,此番又在生氣,不需要丫頭們跟前伺候。翠融去請了安迴來後,忙差了丫頭去打聽出了什麽事兒,為何爺會生這麽大的氣。


    今兒天色已經晚了,各門各院都落了鎖。便是靜軒閣內,前院跟後院間,也是落了鎖的,除非是霍令儼這個主子可以隨時隨地隨意進出,否則便是蘇棠這個主母,也是進出不便的。


    這會子自然打探不到什麽,但是第二日一大早,各院開始忙碌起來後,翠融身邊的小丫頭雲兒卻是借著去大廚房領早飯的功夫打探到了內情。迴來後與翠融說了,翠融聽了一愣。


    “雲兒,這事情你就當做不知道。迴頭若是有人問起來,你也別說我派你去打探過。主子們的事情,我們做奴婢的,有的該管,可有的不該管。”


    雲兒點頭:“是的姐姐,我知道的。”


    翠融定了定氣神兒,後又說:“行了,爺已經起了,端了早飯進去吧。爺心情不好,一會兒伺候的時候機靈著些,千萬別犯錯了。這個時候犯錯,可是要討罰的。”


    “是。”雲兒縮了縮脖子,端了早飯出去了。


    躲在屋外的一個人影閃了一下,雲兒瞧見了。可等她出去後,又什麽都沒看到,她隻以為自己眼花了。


    雲兒端了早飯進去,霍令儼洗了手,坐在了炕邊。雲兒見狀,忙將早點一樣樣從食盒裏拿出來,然後擺在炕上的矮幾上。


    常安匆匆打外頭跑了進來,一副有急事匯報的樣子。


    霍令儼睇了他一眼,而後打發屋裏的幾個丫頭說:“都先退出去。”


    “是。”


    丫頭們退到門外站著去了,霍令儼才看向常安:“慌慌張張的,這是出了什麽大事?”


    常安是霍令儼身邊的一等小廝,雖然不是闔府的大管家,不過,在霍家的地位卻是不低的。自從娶了桃扇為妻又贖迴了桃扇的賣身契後,常安便不再宿在主子家。


    他成親的時候,霍令儼這個主子也給了他一筆錢。常安拿了這筆錢,再加上桃扇的嫁妝,還有平時兩人攢下來的一些錢,親戚朋友間又借了點兒,湊合著在外城買了個不錯的宅子。


    他原是可以離開霍家的,隻是念著霍家待他們夫妻不薄,如今既然妻子離開了,他不能在主家落難的時候再離開,所以,便留了下來,更是勤勤懇懇替霍令儼這個主子辦事。


    常安雖則年輕,但是打小跟在霍令儼身邊長大的。霍令儼穩重老成,他也學了不少,鮮少有這樣慌忙的時候。


    “的確是出了點事情,是孟家那邊。”


    一大早常安起床後吃了早飯,照例往主家這邊來。半道上,沿路賣早點的攤販個個都在傳,說是孟家四小姐毀容了。


    孟四小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但知道孟四小姐毀了容,而且還知道,此事牽扯到了夫人。


    可夫人已經想了法子盡力去醫治孟四小姐的臉了,這會兒又傳出這些來,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迴事。若這個消息是孟家那邊傳出來的,可這樣泄露出來,於孟家又有什麽好處?


    再說,這事兒要是孟家人傳出來的話,為何一開始不傳出來,非得現在?


    霍令儼擱下筷子來,凝神想了想,又問:“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常安說:“路邊擺攤子賣早點的攤販都在說,連他們都知道了,可想而知,怕是整個滿京沒人不知道。”


    霍令儼皺著眉,一時沒說話。


    但是很快,他又重新執起筷子來,說:“不必猜了,這事想必是孟家自己傳出來的。”


    “孟家人為何這樣做?”常安不明白,“馬上皇子大選在即,此刻傳出這樣的事兒來,豈不是會耽誤了孟四小姐的前程?”


    霍令儼卻道:“這事情沒幾個人知道,若不是孟家,難道是我們自己人嗎?”又道,“再說,孟家是在確定孟四小姐的臉不會耽誤事兒的情況下傳出去的消息,於孟家來說隻會是福,不會是禍。”


    常安腦袋瓜子比較機靈,霍令儼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稍稍動了下腦子想了想,便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了。


    “爺您的意思是……若是這事兒鬧大了去,結果孟四小姐卻沒事兒,也不會影響她成為皇子妃。可正是因為出了這事兒,大家關心的人多了,孟四小姐的名氣兒也大了。”


    常安拍了拍手,嘖嘖道:“孟家這招,可真是夠妙的。”


    “可……”


    可這樣做,的確是對霍家不仁義了些。畢竟,這事情夫人是被牽扯進去的啊。就算是孟四小姐的臉不會出事,但若是傳出去是夫人送的東西害的孟四小姐,豈不是讓夫人名聲掃地?


    霍令儼沒再說話,隻沉著張臉在吃早飯。常安見狀,也就識趣的閉了嘴。


    消息既然傳開了,蘇棠也就沒有不知道的道理。枸杞將消息帶了去告訴她後,蘇棠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了。


    “由著他們去吧,不管這些了。”


    本來她的確是有心想與孟家結好、想與孟四結好的,畢竟,按著原小說中的劇情,這孟四是女主角,將來可是鳳臨天下的皇後。況且,她如今在齊王手下辦事,若是能與孟四結為密友,於她隻好不壞。


    可近來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卻是叫她失望的。並且,她都要開始懷疑了,這孟四小姐真的是書裏寫的那種柔弱無助小白花嗎?


    原小說裏的孟四,給她的感覺就是……善良純潔,家世好容貌突出,是很多人的夢中情人心中白月光。身為女主,雖則是瑪麗蘇寵文,但她也是命運多舛的。


    先後被好幾個男的爭奪,但凡書裏出現的男人,就沒幾個不被她美色迷惑的。


    而她身邊的那些女人,要麽是智障人設早早炮灰了,要麽就是心思歹毒人設,最終不得善終。就唯獨她,盛世一朵大白蓮,出淤泥不染濯清漣不妖。


    若真的是一點手腕一點算計沒有,又怎麽可能在這危機四伏的年代走到最後?


    蘇棠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麵上瞧著不動聲色,可心裏卻是想著事情的。


    事出必有因,孟家的神來一筆,卻是將她卷了進去。也不知道,這場爛局,會怎麽收場。


    蘇棠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到了晚上,卻又傳來了另外一個消息。說是皇宮裏來了人,陛下的口諭,將伯爺叫進宮裏去了。


    一聽這消息,蘇棠心更是七上八下了。她想不明白,此番霍令儼進宮,會不會跟孟四小姐的事情有關。


    她隱約覺得有可能,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這才多短時間,宮裏的人又如何能知道是她送的玉梨霜害的孟四呢?


    第58章


    霍令儼被陛下的一道口諭傳喚進了宮裏, 去勤政殿麵聖的時候,恰好諸位王爺也在。


    想來是陛下與幾位王爺才將談完國事,幾位王爺這會子還沒走呢。霍令儼朝陛下請完安後,又向幾位王爺請了安。


    敬宗沒有讓幾位王爺立即走,也就是默許他們留下來了。幾位王爺被賜了坐, 霍令儼請完安後,敬宗也給他賜了坐。


    “臣叩謝陛下。”霍令儼謝了恩後, 這才坐了下來。


    敬宗麵容和煦, 瞧著樣子,心情倒是不錯的。等霍令儼坐下來後,敬宗才說:“可知道朕宣你進宮來, 所為何事?”


    “臣愚笨, 並不知。”霍令儼略低著腦袋, 恭敬十足。


    敬宗卻哈哈大笑起來:“尋你來, 朕是有個差事要交給你。馬上五月初五端午節, 朕下了旨意,組織了賽龍舟的比賽。到時候那幾日整個滿京的秩序, 便交給你來維護。”


    “朕會許你一千禁軍,到時候由你負責差遣調配。若是賽龍舟的時候但凡出一點差錯, 朕就拿你是問。”


    霍令儼根本沒料到陛下口諭傳他進宮來, 竟會是為了這事兒。別說一千禁軍了,就算調動一百禁軍的權利, 那也是人人羨慕的。想來維護秩序不過就是借口, 真正開始著手重要他, 才是陛下的真正目的。


    最重要的,這會兒還是當著三位王爺的麵。霍令儼不敢想,幾位王爺此刻到底會是什麽心情。


    “臣多謝陛下隆恩。”霍令儼立即跪了下來,單膝及地,是一個標準的軍人叩跪的姿勢,“臣定當不負陛下眾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敬宗也嚴肅了些道:“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霍令儼再次表忠心:“臣定當效忠陛下,效忠大榮,竭盡所能,報答陛下。”


    “好,好。”敬宗連著喚了幾聲“好”,然後抬了抬手,“起來吧,坐。”


    霍令儼借著坐迴去的動作間,目光在三位王爺麵上略掃了下。


    齊王沒什麽反應,好似對這件事情並無興趣,隻是坐在一旁喝茶。而另外兩位王爺則互看了眼,對了個眼神,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過多的眼色暗示。


    談完國事,敬宗忽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於是問霍令儼道:“朕方才聽老四說,孟國公府的四丫頭傷了臉。好像……此事與你的夫人有些關係?”


    四皇子是趙王,乃賢妃所出。


    聞聲,霍令儼又欲起身迴話,敬宗朝他壓了壓手:“就坐著說。”


    霍令儼謝了恩後,這才說:“此事卻是與內子有些關係。”


    聽霍令儼這樣說,趙王冷哼一聲,繼而陰陽怪氣起來:“霍伯爺,想來是令夫人嫉妒孟四小姐的美貌,暗中做了手腳。她可真是心腸歹毒,明知馬上皇子要大選了,還在這個節骨眼上動手腳,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老四!”敬宗肅容瞪過去,“朕還在,何時輪到你說話了?”


    “是,父皇,兒臣知錯。”方才還囂張跋扈的趙王,立即像個鵪鶉似的,脖子縮了迴去。


    霍令儼道:“迴陛下的話,孟四小姐臉上受傷一事,的確與內子有些關係。但臣可以擔保,內子絕非故意。而且,事情發生後,內子親自翻找醫書查閱古籍,找到了一種可以及時醫好孟四小姐臉傷的藥草,又親自出城去城外的鳳凰山采藥。為了孟四小姐,內子也受了傷,的確吃了不少苦。”


    “這件事,郊防營的楊將軍也知道。那日天色已晚,內子受了傷,不便即刻進城,便就近去了郊防營。恰好,當時臣為著賽龍舟的事去找了楊將軍,正好碰到。”


    齊王本來是漫不經心在喝茶,聽霍令儼提到楊續的時候,他手上動作略頓了下。


    但不過也隻是一瞬的功夫,很快掩飾了過去,並未有人察覺到。


    霍令儼又說:“孟家人的意思……是內子所贈的玉梨霜有問題。內子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也的確付出許多。臣也不知何故,起初孟四小姐臉傷尚嚴重的時候,消息沒有走漏出來。如今臉好了大半,倒是鬧得滿城皆知。”


    言外之意,就是此事乃孟家人故意的,與他銘恩伯府無關。


    霍令儼之所以這樣明說,其實也是算準了陛下的心思。此時此刻,怕是陛下巴不得孟霍兩家因此結了仇才好。


    霍令儼心中明白,霍家隻有樹敵越多,才能越得到陛下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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