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狹小的一間屋子,平日裏杪春、雩風和端月三人都覺得壓抑,但是今天卻又擠入了四人。杪春端著茶壺,有些戰戰兢兢的給坐在圓桌上的三人倒茶,端月則是站在雩風的身邊神情十分的迷茫。


    杪春怯怯的站在角落裏,環顧著整個屋子。那位名叫慕容垂的中年男子與雩風相對而坐,身邊坐的一個年齡差不了多少的男子一直未開口,隻是笑眯眯的看著,而那個少年則是抱拳在胸前,一臉兇狠的看著跪在身側的李福。見著李福那嚇的魂飛魄散的樣子,杪春都有一些憐惜他了。


    他被嚇到渾身顫抖,牙齒都不受控製的抖動發出“咯咯咯咯”的碰撞聲。慕容垂斜眼一瞥李福,很是輕描淡寫。他捏起桌上的茶杯,很自然的抿了一小口。“這人我看不如直接殺了了當。”


    這一言真是徹底的讓李福嚇破了膽。他見著三人服飾昂貴,一看便知是來頭不小,自知自己現在就是人家板上的魚肉,隻能對著慕容垂就一陣的磕頭,那實打實的聲音,聽得杪春不由的心一驚。“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這一命吧!小的知錯了!都是我的錯!”說著就自己扇起了巴掌來,響亮的聲音聽得人直發疼,不過三五下李福的臉就腫成了豬頭。


    “叔父且慢,”雩風沉沉的開口道。“此人雖然罪大惡極,但也並不致命。”


    他轉過身子來,直視著李福。“這一次我可以饒過你的性命,不過我要你好好照顧紅葉村的老老少少,你把他們伺候好了,你這小命也算是值了。”


    雩風話一說罷,李福連連點頭。“一定一定一定!我一定把這紅葉村的人當自己親爹親媽一樣伺候著!誰敢找他們麻煩,我李福第一個出來!”他如此一副狗腿的樣子,杪春看的不僅發笑,真該讓全村的人都看看,出出這口惡氣啊!


    那少年輕蔑的勾起嘴唇一笑。“像這種惡人,早就說謊成性了,我看啊要不然卸掉他一個臂膀讓他長長記性!”說罷就伸出手來,見勢就要按住李福的肩膀。慕容垂皺了皺眉頭,連忙大聲製止他。


    “霞初住手!”他言出,名叫霞初的少年立馬垂下手來,乖乖的站在一邊生怕再犯錯。慕容複將目光移到李福身上,看的李福又不自覺的開始抖了起來。“我知道你爹是郴州縣令,不過郴州曆來就是一個偏僻的小地方,而且又多流民流竄,朝廷每年都要撥不少的善款下來。如此貧窮的一個地方,而你渾身上下卻那麽富麗堂皇。”


    他一頓。李福隨著他的一字一句,麵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白如一張草紙。慕容垂看著他的樣子,果然自己是沒有猜錯,這地方縣令果然貪了不少的銀兩。“雩風要你怎麽做,你就怎麽做,不然到時候倒黴的人就不止止是你一個人了。光就貪汙一罪,那也是要誅九族。”他對著霞初使了個眼色,霞初才不情不願的一把抓住了李福把他往外丟去。


    慕容垂解決掉這麽一件事情之後,總算是把目光轉向正題上來了。“沒想到我找了這麽些月,你和端月竟然就在邊上。我派了那麽多人去碎葉,怎麽會一個都沒有消息呢?”


    “迴鶻族的人一直在阻撓我們迴京,叔父派來的侍衛都無不陣亡,我與小月二人一路上也是受盡追殺。我之所以在郴州就是因為被迴鶻族的人下了毒,正好被杪春姑娘救下。”


    杪春還在發愣,她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的震驚的發出了聲響。這一嗓子,讓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杪春雙目中透露出了無助和尷尬,隻能手足無措的僵硬的站著。慕容垂站起身來,他對著杪春恭恭敬敬的彎腰鞠躬。“多謝杪春姑娘出手相救,若非是你,我怕是見不著我的侄兒侄女了。”


    “不不不,隻是舉手之勞無所掛齒。”杪春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般,連連擺手。“沈公子體內的毒我雖試著清了,但是還有一些殘留在體內。”


    慕容垂聽了她的話,將目光移向了雩風。雖然過去了那麽長時間,但是臉龐的蒼白還是透露出了他身體的不適。慕容垂對著身邊的中年男子說道。“迴京之後去吧陳大夫找來給雩風看看。”


    “對了,還是要你們介紹一下,”慕容垂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好好的向雩風端月介紹一番身旁的人。“這位是徐麟,當年與我還有你爹都是好友,這個是徐霞初,是你徐叔的兒子。我記得你是景雲二十三年生的,霞初比你小了差不多兩歲。”雩風一聽徐麟是爹爹的好友,連忙扯著端月給他拱手作禮。


    “當年你出生的時候,我和慕容有去過碎葉喝過你的滿月酒,不過端月出生的時候便就耽擱了一直沒見著,今日一見已經那麽大了。”徐麟眯起眼睛微微笑著,滿臉的和氣,讓端月想起了彌勒佛。


    “現在好了,也找到你們兄妹二人了,就收拾收拾迴長安吧。”慕容垂沉吟了片刻,對著二人說道。語氣中的無形壓力,讓雩風不得不從。可是端月卻不樂意了,她一聽著要去長安,笑臉立馬就垮了下來。她悄悄的扯住雩風的衣袖,湊到他耳邊說道。“我可以不迴去嗎?”


    慕容垂是一個久經沙場的人,他自然能夠從端月的神情中看出她的不願意,然而他並沒有說什麽,而是淡淡的將麵前的茶一飲而盡,將目光自然的從兄妹二人身上移開。他想這事,還是讓雩風來做最合適。


    麵對著妹妹的不願意,雩風早就已經習慣端月時不時的小性子了,他隻是像往常一樣輕歎了一口氣。“你還記得為什麽我們要去長安嗎?”他麵色平靜的看著端月,端月表情糾結了一下,喉頭也猶豫的上下滾動了一番,似乎是在與自己的內心做鬥爭。


    “爹爹說的……”她心虛的低下頭來,輕聲作答。沈將軍是一個有遠見的人,他總是把自己將來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尤其是夫人死後,他就開始擔心起來,萬一有一天自己戰死沙場,那麽留下的這一雙兒女該如何適從呢?於是沈將軍每一次出征之時,都會對二人說,若是他遭不測,那就去長安投靠慕容叔父。


    耳邊一直謹記著爹爹的吩咐,這一次端月真的是兩難了。


    她轉過頭去,麵向杪春,最後鼓起勇氣來碰一碰運氣。“杪春姐姐,你能和我一起去長安嗎?能和我住在一起嗎?”


    杪春一愣,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知小孩子對於旁人的依戀是難以消除的,尤其是到離別之時。慕容垂、徐麟還有雩風都將目光投向杪春身上,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萬丈矚目,心底自然膽怯了起來,連動作、聲音都是縮手縮腳了。她的手緊緊的攥著衣袖,手心的冷汗濕漉漉的讓她心裏意外的急躁不安。


    她無法忽視別人對她的期待,其實打心裏說,這一個月裏不論是誰都是會有一些感情的,尤其端月如此的可愛貼心,杪春早就把她當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了。可是人不能自私。她從一開始就站在一邊肆意的旁聽他人的家室,加上端月零零散散的和她說過的一些,杪春也算是明白了。


    “迴去吧,”杪春蹲下身子來,她看著端月的眼眸,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這兒是我的家,我走不了。而你在長安,會有更好的生活的。”她的內心和端月一樣都被針給紮了一樣的疼。杪春是一個聰明的人,她從一開始見著雩風和端月的時候就覺得這二人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即便雩風和端月都對自己的身份是閉口不談,可是今日見著這三人,杪春才真的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在心裏一直說服自己:我隻是一個平凡的鄉野丫頭,我屬於的地方是在紅葉村。而他們二人是尊貴的貴人,他們屬於的地方應該是長安。


    端月心裏最後一根防線都被摧毀了,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是奪眶而出的眼淚卻決了堤宛若瀑布一樣。杪春連忙柔聲又勸了起來。“你就在這兒,你想來的時候就可以來見我啊。”


    端月點了點頭,她撲倒雩風的懷裏,把自己的臉埋在其中,一言不發。雩風知道,這孩子是真的傷心了。


    雩風和端月本就是空手而來,沒有什麽是要帶去的。慕容垂顯得很是迫不及待的樣子,他不由得雩風和端月的不舍之意,催著二人即刻就迴京。


    杪春隻是讓自己假笑起來,她要擺出那一副主人送客的歡喜感。雩風抱著端月走到她的麵前,神情愧疚的對她說。“這一個月來多謝你的照顧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這些你就收下當做我的心意吧。”說著就將手上拿著的一錠金子伸到杪春麵前,等待著她取走。


    “不用了,我們這個窮鄉僻壤的有金子也不知道要怎麽用。”她頓了頓,眼眸微微閃動,聲音也不由的發顫了。“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救你是因為本能,你不必感謝我。再何況,你還幫著我們把李福趕跑了,我才要謝謝你才對。”


    見著杪春堅決不肯收下這錠金子,雩風隻能識趣的收迴手來。“不論如何這個恩情我是要報的,不過現在想不好要給你什麽,所以倒不如我就許你一個願望吧。若是哪一日你有什麽願望,就來長安慕容府來找我。”杪春驚訝的發現雩風這終年冷漠的語調之中,終於有了些許人情味了。她抬起頭來正好與雩風四目相對,在他漆黑的雙眸之中看到了不舍。


    片刻之後,熙攘的農家小院裏終於平靜了下來,迴歸到它原來的生活中。杪春倚在沒有了門的院門框上,目送著遠去的馬車,突然間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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