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朱燁頂著喜帕坐椅子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陣若有若無嬉笑聲,緊接著,書房門便被打開了。


    “時間到了。”是族長聲音,“燁少,郎來接親了。”


    饒是鎮定如朱燁,一聽這話心還是不由得提了起來,扶著椅子扶手站起身來,阿貴熟悉腳步聲走了過來,彎腰:“燁少,我、我背你,出、出門子。”


    朱燁一口氣堵胸口,拳頭捏緊了又鬆開,終於還是趴到了阿貴背上,阿貴反手攬住他雙腿,背著他往門外走去。


    時值午夜,整個溫泉別院都靜悄悄,朱燁沉默地趴阿貴背上,剛走下書房台階,就聽到一陣嘈雜八卦聲:


    “出來了出來了。”


    “衣服好漂亮!”


    “是娘嗎?個子好高呢。”


    “是郎啦!”


    “咦……”


    語聲虛無縹緲,風一吹就散了,遠遠飄了開去。


    大概是來看熱鬧山靈或者草精吧,畢竟是魔婚,吸引這種東西也沒什麽稀奇……朱燁一邊想著,一邊被塞進了一頂小轎裏,接著小轎便忽忽悠悠升了起來,一步一顛地往隔壁院子走去。


    兩邊院子隻隔了不到二十米遠,轉過一個角門就到了,小轎落地,有人掀起了轎簾,阿貴聲音:“燁少,到了。”


    朱燁腿傷未愈,仍舊是被阿貴背下來,因為蓋著喜帕,視線不清,也看不到四周都有什麽人,隻聽到飄渺竊竊私語聲,以及風刮過樹枝聲音。


    “吉時到,婚禮開始。”族長兼職婚禮司儀,等阿貴扶著朱燁站好了,將一根結著大紅花紅綢一端塞進他手裏,道:“一拜天地!”


    要不是自己就是坑爹事件主角,朱燁恐怕都笑場了,強忍著內心囧雷感,扶著阿貴手衝門外夜空拜了一拜,低頭時發現他身邊並沒有什麽人影,但紅綢那一頭卻懸半空,仿佛有人拿著一樣,隨著他彎腰動作上下晃動,如同真有人跟他拜天地。


    好大架子,拜天地都要用法術嗎?朱燁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不禁又死狐狸頭上記了一筆。


    “二拜高堂!”族長又道。


    阿貴扶著朱燁轉過身來,對著堂上麵無表情唐定鑫,以及他身旁魔神牌位深深鞠躬。和剛才一樣,紅綢那一頭也抖了抖,顯然是有個看不見人做一樣動作。


    “夫妻對拜!”


    朱燁轉身對著紅綢那端方向,卻不彎腰,小身板挺得跟標槍似,直到那邊“人”先動了,紅綢位置下降,他才微微低了低頭,敷衍了事地行了個禮。


    “禮成!送入洞房!”族長鬆了口氣,忙示意阿貴將朱燁半扶半抱地攙起來,送進了喜堂隔壁房。


    這裏原本是朱燁臥室,為了舉行魔婚,一應家具都換了,紫檀木雕花架床掛著正紅色百蝶穿花床帳,旁邊是同款桌椅,窗下還放著一張中式改良木架沙發,八個精致小菜外加一壺合巹酒就擺桌子上,桌角托盤裏放著一根細細包金秤杆,顯然是讓郎挑喜帕用。


    朱燁一向沉得住氣,但今天已經心底裏罵了不下二十次娘了,挪到床邊坐下,感覺後背心累出了一片冷汗,想脫了織錦緞外袍涼涼,又想起族長吩咐過不能亂動身上東西,為了外公隻好忍氣吞聲,僵著脊背坐那裏等著。


    外麵不時傳來嬉笑和酒杯相碰聲音,卻聽不到舅舅族長和阿貴他們說話,也不知道吃喜宴都是些什麽怪胎,朱燁枯坐了半晌,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剛扶著床架站起來,想出去看看,忽聽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一陣涼涼夜風卷了進來,朱燁身形一頓,又緩緩坐了下去——事到如今,他付出代價已經夠大了,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結婚這種事跟做生意差不多,沉住氣,才能穩賺不賠!


    外麵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所有賓客都一瞬間離開了,接著,臥室房門關閉,落鎖,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朱燁下意識抓緊了膝蓋,繼而意識到這樣有點露怯,又鬆開了,挺直腰杆坦然坐定,等著對方來掀自己喜帕——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一陣淡淡幽香飄了過來,似蘭似麝,清雅而不失魅惑,朱燁嗅了嗅,便看見一雙屬於男人腳走到了自己麵前。


    那是一雙和他喜服同款黑色織錦緞布靴,尺寸卻差不多大出兩三個號碼,料想身高也要比他高上許多,朱燁略有點不爽,心裏把族長教給他初級法咒輪了一圈,但到底沒敢發難——他現半人半魔,真要祭出法咒來,指不定誰死得慘。


    桌上托盤響了一聲,秤杆被人拿了起來,細頭伸過來挑起了喜帕一角,輕輕一撥,便掀開了。


    瞬間晃眼過後,朱燁發現麵前站著一個極其高大男人,雖然早就料到對方比自己高,還是沒想到能高到這種地步——尼瑪這都兩米了吧?


    他身材十分魁梧挺拔,寬肩長腿,猿臂蜂腰,身著大紅色繡花喜服,越發顯出寬闊胸肌、健碩臂膀,一頭及膝白色長發整齊束腦後,露出飽滿額頭,一雙碧綠狐狸眼微微上挑,風流雅致,卻隱隱帶著些不怒自威霸氣,眉骨微突,鼻梁挺直,顯得眼神越發深邃,雙唇薄厚適度,色澤稍淡,但泛著健康光澤。


    總來說,是個不用化妝就能走米蘭時裝秀存!


    刹那怔忡,朱燁不得不承認自己被他近乎炫目美擊斃了兩秒鍾,深唿吸,強迫自己恢複到冷若冰霜狀態,雙眼直直盯著對方秒殺眾生狐狸臉,冰冷語調頤指氣使,充滿壓倒性王霸之氣:“你是誰?”


    “……”比之於朱燁,墨斛被擊斃時間其實長。


    雖然已經朝夕相處了三個多月,這還是他第一次以人形態真實世界裏麵對朱燁,也許是豬崽身體實太小,主人……哦不,老婆他心目中一直是高大雄壯存,平時不是穿著挺擴商務正裝,就是製作精良歐式家居服,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穿漢裝樣子——大紅織錦緞交領包裹著頎長挺秀脖頸,微凸喉結下勾勒出一個讓人遐思無限深v形,繡花喜服讓他平時過於男性化清冷氣質多了一絲異樣柔美,也給他一向蒼白麵孔籠上了一層淡淡紅暈。


    還有這美逆身高差,二十公分,和狗血韓劇一樣有愛有木有!


    救命……墨斛有一種想跪衝動,雖然這個世界第一次見麵他就把朱燁拖進幻境給辦了,但那完全是出自魔修本能——當時他魔靈遭受重創,隻有立刻與青銅指環寄生體雙修才能活下去——此時此刻,當他魔靈完全穩定下來,以本形麵對著朱燁,才深深體會到自己早就根植於骨對老婆深深愛與崇拜!


    親,你就是我男神!


    “我、我、我……”墨斛高大身軀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才勉強平靜下來,道,“我是墨斛。”


    明明是白色,為什麽叫墨狐?朱燁下眼瞼抽了抽,見他跟打擺子似晃悠,心中不由警惕起來:他不是想使什麽妖法吧?


    於是立刻毫不猶豫地把族長教給他咒語腦海裏又輪了一遍。


    鎮定!墨斛發現老婆氣勢太強了,相比之下自己作為魔尊似乎有點掉身份,一邊內心暗暗告誡自己注意體統,一邊放下秤杆,倒了兩杯合巹酒走向床邊。


    “……”天雷一滾接著一滾,朱燁看著合巹酒咬了咬牙,接過酒杯,不等他擺著張癡漢臉和自己套胳膊,就一仰脖喝了,冷冷一翻酒杯:老子先幹了,你隨意。


    為啥交杯酒這麽有愛東西被他喝得跟壯行似?墨斛略有點幻滅,但還是跟著喝了,收了酒杯,與朱燁默默對視兩秒,深唿吸,伸手拎住了他胸口衣結。


    這是要洞房節奏嗎?朱燁身體僵硬得如同雕像一般,由始至終他就對這場魔婚懷著無比抵觸心態,不單因為對方是個魔物,還傷害了自己親外公,深層次,他永遠都記得三個月前墨斛是怎麽把自己拖進幻境,不由分說xx好幾遍——這算強x有沒有,是對自己人格極大侮辱有沒有!


    但這並不是重點,令他無法啟齒是,從那以後,他ed就被選擇性地治愈了——隻要啟動關於狐狸男性幻想,他就能像個正常男人一樣勃|起!


    尼瑪世界上還有比這惡心令人崩潰事情嗎?


    不知道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激動,朱燁唿吸漸漸沉重起來,眼看對方修長手指一個個解開自己喜服衣結,又打開了腰帶暗扣,內心像煮開了岩漿一樣糾結翻滾,一方麵十分抵觸即將發生接觸,另一方麵,潛意識卻有一種近乎變態期待,期待自己像曾經幻境中一樣被撲倒,被親吻,被強硬地進入。


    要死了!我現迫切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身體緊繃到了極限,漸漸顫抖起來,朱燁緊緊抓著膝蓋,用力之大骨節幾乎都要戳穿手背皮膚,他無法控製地閉上了雙眼,感覺自己外袍被脫下,中衣也被褪掉,後,紅綃褻衣滑下肩頭,身上泛起輕微涼意。


    微冷手指撫上他肩膀,那觸感陌生而又熟悉,像是惡魔召喚,又像是渴望已久撫慰,朱燁胸膛劇烈起伏,感覺自己被觸碰地方皮膚都起了細小驚栗,細細電流倏忽流竄,詭異之至。


    “阿燁。”慵懶而磁性聲音,墨斛俯下|身來,兩指拈住他下巴,碧色雙眼迷戀地看著他因為緊張而毫無血色,卻仍舊硬撐著裝麵癱臉孔,歎息著吻他唇,撫摸他側頰,他耳邊低聲而抱歉地道,“會有一點疼,不過我會照顧好你。”


    “……”朱燁臉騰一下燒起火來,饒是他夠淡定夠強大,被人這樣像個處|女一樣疼惜地對待,還是完全突破了他底線。


    你他媽直接操還好一點!


    然而墨斛接下來話再次刷了他下線——“生孩子,總是會有點疼,那個……我也是第一次接生。”


    啥?朱燁倏然瞪大了雙眼,不置信地看著麵前一臉擔憂狐狸男:“你說什麽?”


    “今天是百日,魔子要降生了。”墨斛抬起身來,一邊解開自己衣袍,一邊貼心地安慰著他,“婚禮有點倉促,不過該走程序都走了,婚書也奉獻給了魔神,我們這個婚約應該是能奏效,但願魔子能順利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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