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郡主又道:“叫人準備沐浴更衣。”


    鶯兒抬了抬頭,“郡主是要出門去?”


    安陵郡主頷首,卻並未多言,鶯兒歎了一口氣,主子心思難猜,她如今是連一句話都搭不上嘴了。


    馬蹄噠噠之聲在寂靜的林蔭道上鋪延開來,馬鞭甩動塵土飛揚,這般動靜震得林間鳥雀驚飛。


    騎著馬的藍衣侍衛猛地拽住韁繩擰眉凝視著橫亙在前方道路上的巨石和樹木,他下馬查探了一番,又飛快地翻身上馬往迴走,不過一會兒就與隊伍會合。


    他跨在馬上對著中間的馬車拱了拱手,“大人,前方有巨石殘木道路不通,清除路障需要不少時間,待我等過去,城門恐已落鎖。”


    馬車內未有人聲應答,倒是旁邊的另一人問道:“近日無風無雨,怎麽會巨石殘木攔路?”


    藍衣侍衛恭聲迴道:“附近有打鬥痕跡,像是人為,估計曾有兩方人馬交戰過。”


    齊商撐著馬鞍跳下馬背,掀開車簾子探進頭去,“世子,往城門去隻有這一條路,天色將暗,要不到莊子上暫歇一晚?”


    內裏的人正閉目養神,聞聲緩緩睜開了眼睛,“照你說的辦。”


    齊商點點頭正要放下簾子準備吩咐下去,卻猛然想起這些日子京都鬧騰的厲害的那些個事兒,尷尬地抓著車簾子,又開口道:“聽說少夫人這些日子在莊子裏休養,這……”


    裴郅眉頭一蹙,冷聲道:“不必管她。”


    齊商深吸一口氣上馬,叫了一些人去收拾清掃道路,才帶著剩下的人轉向另一條路。他望著前頭幽深的林道又仰頭望了望天色,心頭梗的厲害,隻盼著少夫人可別又作天作地才好。


    這條往莊子去的道路並不算寬敞,還有些顛簸,裴郅坐在軟榻上,打窗戶灌進來的涼風將袖袍吹的簌簌作響,馬車突然停下,一道男聲驟然響起。


    “諸位大哥,你們可是往盡頭的莊子去?”


    齊商盤踞馬上,對於擋道之人明顯不悅,“是又如何?”


    那人諂笑連連,“小人主家出來遊玩,沒想到馬兒發了瘋,馬車也毀了。此處離主家莊子頗有些路程,小人主家身份尊貴受不得這樣的苦,想著叫大哥們捎上一程,到盡頭國公府的莊子上借個馬匹車輛。”


    齊商目光淩厲地射向他,嗤笑道:“身份尊貴?你主家姓甚名誰?”


    那人拱了拱手答道:“江都安陵郡主。”


    齊商哼聲不應,立在半毀馬車後頭的安陵郡主側身走了出來,齊商曾在皇宮宴會上見過她,倒也識得。既是郡主,他隻好轉過去馬頭,踱至馬車旁問道:“世子,你看如何?”


    他們這一行都是騎馬,隻有世子一人乘的馬車,安陵郡主是女眷,若真要同行免不得叫她到馬車上去,饒是大衍朝風氣開放,這孤男寡女的,到底還是不大好。


    裴郅挑了挑眉,眼尾上揚,絲毫沒把外頭話放在心上,隻道:“繼續趕路。”


    齊商對著安陵郡主幾人聳了聳肩,借了他們兩匹快馬便帶著人繼續往前,世子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鶯兒瞧著那隊伍從身邊走過,一向好脾氣的她氣的臉都發紅了,“他們這根本就是不把咱們郡王府放在眼裏。”那些侍衛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出來的,他們將江都郡王府的名頭都報上去了,人家卻是傲氣的不行呢!


    比起鶯兒的激動,安陵郡主倒是沉穩的多,她理了理身上的霜紗,借著整理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遮擋住眼中的深寂,“裴郅什麽時候把別人放在眼裏過。”


    鶯兒嚇了一跳,捂了捂嘴,“裴郅?是他!”


    她驚急過後見馬車已然走遠又放下了心來,轉而擔憂地看著馬車,“郡主,咱們可怎麽迴去?”


    安陵郡主立在樹下招了招手,兩個身穿黑色勁裝的暗衛跳了下來,她對著其中一人道:“迴莊子重新取了馬車來。”


    暗衛抱拳,“是。”


    “郡主原是有法子,剛才怎的還找上他們,平白受些氣。”


    鶯兒的說話聲音有些小,原是自說自話的,卻還是落入了安陵郡主的耳中,她氣息一沉,目光放落在她身上,“鶯兒,你越矩了,我希望不會有下次。”


    她想做什麽,想幹什麽,不需要任何人置喙。


    4.第四章


    寧茴從安陵郡主那兒迴來並沒有聽青丹青苗的在屋子裏歇息,而是興致勃勃地在莊子閑逛以期找到單獨挖草的機會。


    青丹青苗不放心她,出門在外是寸步不離。正是夏季,藕田裏的蓮葉蓮蓬生的正好,莊子裏的幾個農戶在泥塘裏挖取些新藕,想著晚間做些新鮮菜式。


    寧茴出生的時候水藍星就已經是荒蕪一片了,她在放映室看過蓮葉田田蓮花盛開的景象,可又如何比得上親眼所見?


    無論是安陵郡主莊子裏的茉莉花,還是眼前的蓮花蓮葉,這個世界美好的讓人心動又心酸。


    “少夫人……”站在泥塘裏的漢子有些局促,他是聽說主家少夫人在莊子裏養病,卻是沒想到會就在這兒給碰上。


    處處都是汙泥,青苗就要拉著她走,寧茴當然不願,笑著與那漢子點了點頭,“這藕看著還有些小呢。”


    在水田坎兒上撥水的婦人將手裏洗的白白嫩嫩藕節放在旁邊的藍子裏,連忙起身迴道:“迴少夫人的話,這個時候嫩,和冬日又是不一樣的口味兒了。”


    寧茴不懂這些,她從未嚐過冬日的藕,也不知道這夏日的藕是個什麽味兒,她滿眼新奇和向往,青丹啟聲道:“少夫人若是想嚐嚐,今晚便叫廚房做道菜來。”


    整個莊子都是裴家的,這些東西也不例外,青丹叫人在泥塘裏多取了幾節,洗幹淨了送到廚房去,寧茴偷偷丟了一節到空間草原,又挖了幾棵不知名的野草。


    綠化值成功升到20,她抱著蓮花蓮蓬樂顛顛地往住的院子去,青丹青苗見她開心,她們也不免高興。


    一行人不緊不慢地往迴走,走至路半,有小廝急匆匆地趕來,氣喘籲籲道:“少夫人,世子過來了,管事叫小的來知會你快些迴去。”


    寧茴還有些懵,原身都沒把裴郅放在腦子裏過,更何況她這個外來戶,乍然聽到世子兩個字,她愣是沒反應過來。


    青丹青苗擔心地看著她,就怕她又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這兩人也是操碎了心。


    “青青草原,我應該做些什麽?”她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青青草原正在空間裏開辟泥塘,它光棍兒道:“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唄。”它是正經係統,根正苗紅的產物,是不會逼迫宿主做任何事的,她想要上天它絕不會逼著叫她下地,愛咋地咋地。


    再說了……


    “你就是想做什麽也沒有機會啊,原來的寧茴不待見人家,人家裴郅也不待見她,他肯定不會來見你的,別杞人憂天了。”


    寧茴:“說的也是╮(─▽─)╭”


    她又讚歎道:“青青草原你真是有大智慧的,不愧是下載過網絡小說幾百部的係統。”


    青青草原撐著鋤頭傲然一笑,“那是當然。”它的優秀又豈是這丁丁點點說的清的?


    寧茴和青青草原聊得很嗨,也沒怎麽注意前方道路,青丹猛然拉住她停下,屈膝道:“給世子請安。”


    天色將暗未暗,卻也能叫人瞧個清楚。


    裴郅少年時期便有混不吝的人傳著豔絕江淮的名頭,後來他步入朝堂晉升天子近臣,一朝得勢手段狠辣,再沒人敢說這些不堪的話,但能叫人傳上‘豔絕江淮’四個字,他無疑生的極好。


    和裴都的清風朗月不同,他站在人群前麵,麵色略有些蒼白病態,氣息又偏向陰冽,不笑的時候當真是像極了寒冬臘月的鬼門關,給人感覺又冷又陰滲,再加上他喜歡玄黑色調的衣袍,正是不愧於他活閻王的稱號。


    寧茴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寧茴。


    她一身閨閣裝扮,懷中抱著蓮蓬蓮花,不言不語,難得看到他不是一副殺父仇人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模樣,他眉頭微動冷睨了她一眼便收迴了目光,目不斜視地從邊上走了過去。


    這夫妻倆誰都不待見誰,反正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名義夫妻,聖上賜婚,一個嫁一個娶就這麽簡單。隻不過一個對這場婚事在意憤恨的不行,一個全然沒放在心上。


    裴郅知道這位新婚妻子一顆心都放在了自家兄弟身上,甚至於還聽說過外頭的風言風語,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絲毫不在意,反正他名聲本來就那樣,再壞一點又能壞到哪裏去?全然是無所謂的。


    正是因為無所謂,他也從來不會對原主說什麽做什麽,就是後麵原主在裴家作天作地作空氣,他也一個字都不會說,裴家和寧茴在他心裏半斤八兩,兩頭打架,也就當作是看場好戲了。


    裴郅走的很快,齊商對著寧茴拱了拱手也快步跟上,人都走的老遠了,寧茴卻還是覺得這周圍陰涼涼,她塞了一顆蓮子在嘴裏嚼了起來壓壓驚,“青青草原,你覺不覺得他好像紀錄片裏的魔鬼哦。”冰冰涼涼的,嚇死人了!


    青青草原一直沒有迴聲兒,寧茴點開屏幕,就看見它捧著大肥臉坐在茉莉花旁邊,半晌才幽幽道:“宿主,你眼瘸嗎你?”人家明明長的比你還好看啊。


    寧茴:“我看你一身膘,你說我眼不眼瘸?”


    青青草原:“……嗬嗬。”它是熊貓,有點兒肉肉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晚飯果然上了炒蓮藕,昨天寧茴還有些不舒服吃的也少,今日大好,又得了綠化值,高興之餘難免吃的有點撐。她在院子裏消食,青苗就跟著她身邊打扇驅趕蚊蟲。


    “少夫人,世子那兒……你要不要過去看看?”青苗想起寧夫人對她和青丹的叮囑不由小聲提議道。


    寧茴莫名其妙地看向她,“看什麽?”他們剛剛不是已經看過了嗎?


    青苗迴道:“世子自盛州歸來,一路風塵仆仆,少夫人不妨叫廚房熬煮魚頭湯親自送過去?”


    寧茴:“這個時間點你確定他還喝得下去?”


    青苗笑了笑,“世子身體不大好,一向少食。”


    寧茴是不大想往裴郅身邊湊的,但她還是點頭應下了,青苗喜出望外,還專門拉著她坐在梳妝台前重新整理了一番儀容,她方才不過是試探性地提議一句,根本沒抱希望,卻沒想到寧茴應下了,在她看來這是她家主子在開始漸漸地把以往的那些個事兒放開,準備好生過日子的征兆。


    廚房熬好的魚頭湯一送來,青苗就提著食盒站在寧茴身後,她笑著道:“少夫人咱們走。”


    寧茴把她手上的食盒拿了過來交到一個小丫鬟的手上,又將青苗往裏推,“你就不必去了,早些休息,叫這兩個小的跟著我去一趟就是了。”


    青苗不疑有他,點頭道好,一直將人送到了院門口,又囑咐兩個小丫鬟小心伺候。


    兩個小丫鬟一人在前麵提燈引路,一人走在寧茴身後小心地拎著食盒,轉過青石板路步入長廊,上頭懸掛著方燈,燈角上綴著穗子,寧茴看了好幾眼總覺得有一種身處紀錄片的錯覺。


    長廊走了一半,寧茴扶著朱紅色柱子停下。


    “少夫人可是累了?要不要歇歇再走?”


    寧茴搖了搖頭,說道:“今晚月色不錯,我在這兒瞧瞧,你們把湯給世子送過去。”


    “這怎麽能行呢?青苗姐姐說了要……”兩人有些急,青丹青苗在這些小丫頭裏是很有威信的,她們實在是怕不好交代。


    寧茴無法,隻得故意板著臉道:“我這是叫你們送個東西過去都使喚不動了?”


    這話說的有些誅心了,兩個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好屈膝道:“那奴婢們去去就迴,晚間路黑,少夫人在此處稍等。”


    那兩人一走寧茴就鬆了一口氣,如果是青丹青苗,無論怎麽說她們都絕對不會放她一個人呆著,但這些小丫鬟就好說了。


    “青青草原,快,把鋤頭給我。”寧茴拎著裙子飛快地出了長廊,一邊走一邊說道。


    青青草原的反應相當迅速,立馬翻出家夥傳送到了她手上。


    這把鋤頭外表上看起來和白天在莊子裏那些農戶手上見到的沒有什麽兩樣,但事實上它是特殊材質製成,挖東西輕巧又不費力,相當的好使。


    莊子不比國公府,人手少的很,寧茴也就不怎麽擔心碰見什麽人,一路走一路挖,她在外麵挖往裏丟草,青青草原就在空間裏挖往坑裏栽草,一人一熊貓幹的是熱火朝天。


    寧茴也不怎麽看路,反正哪裏有花花草草哪裏就有她,她剛把一棵草丟進空間,還沒抬頭就聞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兒,沁人心脾,很是好聞。


    她走了兩步,看到麵前的景象差點兒沒把抗在肩頭的鋤頭扔了,白如霜雪的花瓣緩緩綻放,枝葉舒展,如同月下仙姬撩撥人心。


    青青草原也有些呆,“這就是水藍星記載中的曇、曇花?”


    寧茴也呆,“真漂亮……”


    寧茴沉迷花容花色無法自拔,青青草原倒是清醒了不少,它握著鋤頭蹦來蹦去,“宿主,快快快動手啊。”


    寧茴這才反應過來,左找右找才找到一株還沒長大的小花苗,小花苗和那一簇盛開的曇花離的很近,用鋤頭就不大好操作了,她讓青青草原把鋤頭收了迴去,直接用手刨起了土。


    她跪在地上,動作很小心,鄭重地看著小花苗,就怕不小心把它傷到了,花總是比草嬌貴,一不留神兒可能就香消玉殞了。


    寧茴很認真,因為精神高度集中,她額頭上還出了些汗,晚風襲來,隻覺得突地渾身一冷。


    她眉頭一皺,“青青草原,我總覺的有一股陰涼之氣。”怪嚇人的。


    青青草原給新栽種的綠植澆了水,往外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寧茴雙手捧著小花苗就要抬頭四望,泛涼的男聲兀地傳來。


    “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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