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嘴角抽搐著猶豫了一下:“那就……還是要!”


    沈晰噴笑,笑著打量了她半天:“你還真是一心一意為她琢磨,當真不怕她進來會爭寵?”


    “爭寵嘛,新人一進來總免不了有人爭的,不差她一個。”楚怡聳聳肩頭,“至於能不能爭到,那取決於她嗎?那取決於你。你不動心,她再爭也沒用;你要是就覺得跟我煩了膩了,有她沒她你身邊不都得有新人?”


    她不樂意親自往他身邊添人是因為她扛不住那種膈應,但同時這個道理她心裏也懂。


    ——他畢竟是太子嘛,想要達成“後宮佳麗三千人” 的目標其實容易得很!但凡他想要,采選沒有合適的還可以讓人去民間搜羅美女,想省點事還有宮裏的幾千宮女可以選。


    能管住他的,其實一直都隻有他自己。


    沈晰點點頭:“行……聽你的,你若真看她順眼,給她的位份高一些也可以。”


    “那倒也不用。”楚怡輕鬆地搖頭,“為不讓她進睦親王府拉她一把也就行了,我又不欠她的……”說著頓了一頓,又道,“倒是廖奉儀,你若不介意可以給她晉個位分?她跟我是一起進的東宮,可到現在還是最低的身份,見了三年前進來的史氏還得見禮。”


    楚怡有時候覺得真是越老實越吃虧。廖氏畢竟資曆放在那裏,真要是在吃穿用度上爭一爭,或許沈晰和太子妃也就能想起給她晉一晉位了。可她什麽都不說便總讓人想不起來,今年入夏時底下人還要克扣她的冰來著,要不是楚怡出麵盯著,廖氏怕不是要中暑。


    楚怡覺得這樣下去真不行——打從當了側妃之後,她還是多多少少有點這方麵的責任心的!


    沈晰還真是聽她提了才記起還有這麽號人,當即點頭允了:“行,我這就交待下去,在新人進來之前給她晉封。”


    東宮裏已許久沒有其他妃妾晉封了,過去的兩三年裏都是整個後宅一起看楚怡往上竄。廖氏突然晉封的消息把大家都驚了一跳,第二天一早,廖氏就親自登門道謝來了。


    她進了屋就要向楚怡行大禮,楚怡趕緊扶她,笑說:“瞎客氣什麽。你晉了位份自己日子過得好了,我不是就能少勻你東西了嗎,對誰都好!”


    廖氏一下子哭笑不得起來:“側妃就這張嘴不饒人,不肯吃虧也還罷了,好話也不讓人說。”


    “好話有的時候更讓我受不了。”楚怡嘖嘴,“史寶林你知道,一個月總要來我這裏幾迴,迴迴都殷勤得很,我現在特別怕她!她要是向黃氏她們一樣迴迴來都來找茬我還知道該怎麽辦,可偏她態度這麽好,我想懟她都下不了嘴啊!”


    廖氏笑得繃不住,楚怡自己倒是怔了怔。


    ——這話沒說她還沒發覺,這麽一說,她好像不知不覺在東宮裏組建了自己的勢力?


    雲詩不用說了,一直站在她這邊,鐵得很;史氏和廖氏也都明擺著活在她的羽翼下了……東宮總共也就那麽幾個人,這麽一算她的勢力很不小嘛!


    這個配置,越來越反派寵妃了。


    楚怡無語凝噎。


    .


    傾文殿中,太子妃先是拿到了太子交迴來的冊子,一眼就看到祝氏被加了迴去,接著又聽說了廖氏晉封寶林的大喜事,氣得銀牙緊咬:“楚氏真是總比本宮想象中膽子更大些!”


    “……”身旁的宮女不敢說話。其實不管是舉薦妃妾晉封還是在采選事宜上說說看法,在側妃這個位子上都不逾矩,不然要側妃有什麽用呢?再說,最後拿主意的總歸是太子殿下。


    太子妃闔目緩了半晌,驟然舒氣:“罷了。”她眉心緊了一緊,又睜開眼,“新人什麽時候進來?”


    宮女躬身迴說:“大概再過一個多月,在尚儀局學完了宮規,擇個吉日就可以進來了。”


    太子妃點了點頭:“殿下既說都冊奉儀,便聽殿下的。但那個杭州來的孫氏,你去代我備一份賀禮,人一進來就送過去。”


    宮女福身應下,太子妃複又沉默了會兒,擺了擺手:“把阿濟帶來,本宮瞧瞧他的功課。”


    阿濟總歸還是爭氣的,他現在已快五歲了,聰明伶俐,楚氏再得寵,小他三歲多的沈沂也難比上他了。


    .


    朝中,從正月十六第一本指摘太子的折子呈上去至今已有半年。這半年來,參太子德不配位好像都成了一種流行了,地方官吏尤其愛拿這個表忠心。


    各種風言風語起得很快,有些學識有限但膽子很大的小官甚至造出了各種子虛烏有的罪名,比如說太子縱容去地方上辦差的東宮官吏強搶民女啦、收受賄賂啦之類,說什麽的都有。


    皇帝一直沒說什麽,好像看不見這些,又好像並不在意太子的風評。


    於是很多朝臣因此而變得謹慎,但也有許多認為這是皇帝在表明自己已對太子不滿、想等火候到時就費儲君的象征。


    兩樣疊到一起,朝上對於儲位的爭執愈演愈烈。


    天氣由熱轉涼時,不知怎的,皇帝好似突然注意到了這件事,在朝堂上怒斥了幾個上折的地方官,說他們沆瀣一氣構陷太子,欺君犯上罪無可赦。


    緊接著,皇帝便派了禦史出去徹查。“指摘太子的折子裏但凡有不時之處,著革職抄家”。


    ——一道旨意,驚得沸騰了大半年的朝堂一下子冷寂下去。


    皇帝喜怒無常很久了,這樣突然的態度轉變似乎不足為奇,但這迴的事曆經大半年,牽涉實在有些廣,一時間人人自危。


    也是在這個時候,新選上的一眾貴女進了毓仁園。


    次日一早照例是按規矩見禮,於是原本留在東宮的幾位也都到了毓仁園,大家少有的又齊聚一堂了一迴。


    這迴的四個封的都是末等的奉儀,楚怡端坐在太子妃身側右首的位置上,發現自己這迴麵對她們的見禮時心如止水。


    上迴麵對新人問安是史氏和陶氏進東宮時,那會兒她可慌了,心情低落得很,總覺得自己的愛情即將破滅。這迴,她似乎是打從心底信了沈晰根本不會寵她們。


    這應該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說明他們之間的信任在增加嘛!


    見完禮,四人便也落了座。太子妃含著寬和地笑意看了看這一屋子人,楚怡下意識地也瞧了瞧,才發覺這下子太子後宅裏加起來也有十二號人了,坐在一起看起來很有氣勢。


    然後,太子妃噙著笑抿了口茶:“又有新妹妹進宮,日後咱東宮人多了,本宮希望你們不要生出什麽是非才好。尤其是陶氏那樣的事,斷不能再有第二迴 。”


    在她頓聲的工夫,眾人齊齊欠身應是。


    太子妃跟著又說:“本宮從前總想著讓大家都清閑些,自己也能躲個懶。現在想想為免事端,有些規矩還是立起來。”


    眾人頷首,表示洗耳恭聽。


    太子妃似乎對她們恭謹的態度很滿意,笑意更明豔了幾分,續道:“從明兒個開始,晨省昏定的規矩要立住。勞各位妹妹每日往本宮這裏跑兩趟,咱們一道坐著喝喝茶說說話,免得平白生分了。”


    “是……”大約是這規矩立得太突然了,眾人一時都有點詫異,這一聲應得零零落落。


    太子妃恍若未覺,擺了擺手:“今兒就先都退下,今晚暫且不必過來,明早再說。”


    眾人又麵麵相覷了兩息才各自起身行禮。待得退出傾文殿外,雲詩幾步追上了楚怡,跟楚怡說她心裏頭怵得慌。


    楚怡心裏也怵得慌,那話怎麽說的來著?事出反常必有妖!雖然太子妃的說辭沒啥問題,乍聽之下好像不算反常,可也著實讓人覺著怪怪的。


    黃氏和羅氏在這會兒經過了楚怡神色,倆人都守禮地屈膝福了福才繼續往前走。


    卻聽黃氏有意提高了聲音說:“真有意思,幾個新來的妹妹何至於讓太子妃殿下如此緊張?你說這突然立規矩,是給誰立的啊?”


    楚怡恍悟!


    ——誰得寵,就是給誰立的唄!


    敢情自己又被針對了!


    第98章


    楚怡自然明白黃寶林的本意是想刻薄她,不過她到底是無意中受到黃寶林的“啟發”想明白了事情,於是她這迴沒有懟迴去。


    黃寶林好像有點詫異於自己這迴沒挨懟,神情複雜地扭頭看了她一眼。


    楚怡:“……?”


    您是抖m嗎?


    然後大家就各自迴去了。


    廖氏在下午時又來見了楚怡一迴,小心翼翼地告訴楚怡說太子妃著人給她們這幾個專門趕來見新妃嬪的傳了話,說讓她們也先暫且住下,等規矩立穩了再說。


    嗬,儀式感還挺強……


    楚怡繃著臉輕笑。


    史氏正好也在房裏,正在幾步外的桌邊給楚怡沏茶呢。聽見廖氏的話,史氏好生愣了一下,接著便想起了黃氏早些時候的話,神情也變得很小心:“難不成真是像黃寶林說的那樣,是衝著側妃來的……”


    “你們瞎緊張什麽。反正,我沒什麽可心虛的。”楚怡慵懶道。


    話一說完,她再度覺得自己愈發有反派寵妃範兒了。


    接著三人便不再多聊這個話題,楚怡讓周明去給四個新進來的備禮。這種禮其他人若是想送當然也可以送,但太子妃和側妃是按約定俗成的規矩必須送,或者叫必須往下賞,也算讓新人看明白上位者的身份。


    這會兒她心裏知道太子妃再跟她叫板,便有意避其鋒芒,備禮前先著意吩咐周明打聽了一下太子妃那邊是怎麽賞的。


    片刻後周明迴來稟說:“一人三副鐲子,金銀玉的各一副。六匹綢緞,另外還有三五個香囊荷包什麽的。”


    楚怡點點頭:“那咱們這兒就賞一人兩副鐲子,免去金的。綢緞四匹,香囊兩隻,荷包一個。”


    唉……這真是跟辦公室鬥爭差不多啊!不能比領導風頭盛!


    楚怡咂著嘴在心裏吐槽,外頭侍奉的宮女打了簾進來迴話,說祝奉儀求見。


    “快請進來。”楚怡說著又趕緊告訴周明,“禮你還是直接送到她的住處去,免得當麵還得謝恩,別扭死了。”


    .


    另一邊,太子妃請了孫奉儀過去,當麵給了賞,孫氏正叩首謝恩。


    太子妃淡淡地看著,禮罷,又笑命人請她坐。


    “本宮早想請你來說說話,但你們要在尚儀局學禮數,實在不好叫到毓仁園來。”太子妃溫聲說。


    孫氏恭敬地坐在那兒,聽言迴道:“臣妾也早就想來覲見殿下,家中父母也早有提點,特地備了些禮來獻給殿下。”


    說罷身邊的宮女就將賀禮端了上來,鮮紅豔麗的一株珊瑚,成色好得連宮裏都不多見。


    趙瑾月雖然出身好,見過的稀罕物件從來不少,一時之間心裏頭也暗自驚了一驚,直暗道不愧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家族。


    ——孫家不僅財力雄厚,而且是仰仗著先帝的恩旨在杭州做官的,一直以來勢力也不小。


    她想著,楚氏現下不就靠著個有才學的兄長麽?可那個楚成就是再比她兄長趙源強,以一己之力也強不過江南的孫家去。


    楚氏若覺得沈沂能仰仗楚成,那就讓她仰仗去。而她,要把孫家拉攏成沈濟的靠山。


    趙瑾月於是從容地收下了賀禮,靜了一靜,又開口道:“你能進來陪著本宮,本宮高興。不過東宮的一些個事想必你也清楚,太子殿下那邊……怕是本宮想幫你也幫不上的。”


    “臣妾明白。”孫氏頷了頷首。


    太子妃點頭:“但你也不要做什麽糊塗事。先前的陶氏是怎麽沒的,你大約也聽說了。你年輕氣盛不打緊,但就是再著急,也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卻反便宜了別人。”


    她說這話的口氣頗有點嚴厲,孫氏便起了身,鄭重地向她福了一福:“臣妾謹記。殿下放心,臣妾不論想做什麽,都必先經殿下應允。”


    太子妃對她的態度很是滿意,點了點頭,便閑話起了家常,當真猶如自家姐妹一般。


    如此聊了約莫一刻,太子妃作勢掩唇,稍打了個哈欠。孫氏旋即會意,當即乖巧地起身告退,整場見麵一派和睦。


    .


    湘儀閣中,祝氏見完禮剛坐下,還沒好好說上幾句話,就讓月恆給攪合了。


    月恆拿著皇爺爺給她新寫的字帖給楚怡看,皺著眉頭說有幾個字忘記怎麽念了。跟著她一道進來的乳母見有客人在就要上前把她帶出去,被楚怡揮手擋了開來。


    ——如果真按規矩來,孩子進來本來就該叫人通稟,是她早早地把這規矩免了。她覺得不管她們有什麽事都可以等孩子進來之後她這個做母親的親口跟她解釋,再讓她出去便是。直接讓宮人擋,平白地顯得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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