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說過一句話。


    等待,是人生最初的荒蕪。


    顧長生此時此刻,算是徹底的體會到了這種荒蕪的感覺……


    那揪心的惶惶不安和恐懼,彌漫在她的四周……


    混沌池,已然成為了她心底的魔障!


    她期待著混沌池開啟,裏麵的人走出來的同時,也恐懼著裏麵走出來的人……


    混沌池,已經是她最後的希望,若是,混沌池中走出來的,都不是她的周沐,那麽,她真的絕望了……


    她告訴弑無絕的那些話,不過是給自己意思希冀而已……


    她也希望,混沌池中,走出來的,會是周沐!


    比任何人都希望!


    時間推移,對於顧長生來說,都成了漫長的煎熬,一分一秒,都移動的讓她心焦。


    可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隻能,抱著自己的雙膝,仿佛如此,就能溫暖她自己!


    “周沐……迴來吧,你一定要迴來,那個愛我如寶,疼我如命的男人……”


    心底,在不斷的祈禱,顧長生龜縮在軟塌的一角,仿佛,沉睡……


    可是,她怎麽能睡得著?


    這個時候,哪怕是再疲憊,腿再疼,她怎麽能睡得著?


    她這忐忑的心,就算是身在殿宇中,也時時刻刻的心係著外麵的混沌池!


    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對於她來說,都是風聲鶴唳,能夠把她驚嚇醒來……


    祖神故居之下,日升日落……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可是,卻又仿佛隻是短短一日……


    “嘭!”


    當一聲巨響傳來,響徹顧長生心頭之時,顧長生還是忍不住的,第一時間站起身……


    “噗通!”


    長跪的腿,疼痛非常,顧長生猛然起身的身形,踉蹌了一下,複又跌倒。


    然後……


    再一次的爬起來,步伐踉蹌的,往殿宇外跑去……


    混沌池!


    混沌池,開啟了!


    一日的時間,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混沌池已經開啟了!


    她的周沐,她的妖孽……


    茫然,不安,忐忑,恐懼,期待……


    各種複雜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彌漫顧長生的心頭。


    她害怕靠近混沌池,可是,卻又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害怕知道結果,可是,卻又隱隱的在期待著結果……


    期待著,混沌池開啟之後,走出來的,會是她的妖孽……


    會是,那個愛她的妖孽……


    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


    可是,顧長生的心底,還是忍不住的希冀著……


    小心翼翼的希冀著……


    精致的殿宇,亭台樓閣精致,假山樹木環繞……


    顧長生鼓起的勇氣,狂奔的步伐,到底是,沒有支撐她走到最後……


    沒有支撐她,走到混沌池前……


    踉蹌的身形,斜依著一顆丹桂樹委頓在地,顧長生忍不住的,雙手抱膝,把頭深深的埋在膝間,不敢抬起……


    她怕!


    她真的怕!


    混沌池已然開啟,可是她怕,走出來的隻是一具冰冷冷的神明……


    不是她摯愛的男人!


    顧長生從來沒有如這一刻一般的害怕過!


    那種恐懼的感覺,縈繞在顧長生的心頭,讓她整個人,都在輕輕的顫栗……


    桂花飄零,滿地花香……


    “噠!”


    “噠!”


    “……”


    若有似無的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


    沉穩,而又有規律……


    顧長生咬緊幹裂的唇,鼓足了勇氣,抬起了頭……


    逆著光,隻看到,一抹修長的身影,緩緩往自己走來……


    紫金色的長衫……


    這是她家妖孽,最喜歡的顏色……


    修長的體型,勁瘦的腰身……


    這是她家妖孽以往的身材……


    宛如造物主精雕細琢的臉,每一筆每一畫,都仿佛是工藝品,精致的讓人側目,宛如神邸……


    這是她家妖孽的麵容……


    熟悉到銘心刻骨的模樣,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容顏……


    顧長生幹裂的嘴唇張了張,終究是不敢說話……


    她怕!


    她怕,她一開口,一切,都會像泡沫一般散去……


    她怕!


    她開口之後,迴答她的是縹緲虛無的神音,不再是她家妖孽溫聲的低語……


    她怕!


    她真的怕!


    前所未有的怕!


    這一個瞬間,顧長生恨不得時間停留,時光倒轉!


    恨不得,一切都停留在,他就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刻,不再移動!


    什麽結果,什麽答案,她都可以不要!


    她隻要靜靜的看著眼前熟悉的容顏,用盡一生的愛戀,就好……


    而就在此時,那逆光而來的熟悉人影,已然停在了顧長生不遠處,宛如神邸的臉上,嘴角微微勾起……


    桂花飄零,滿地餘香……


    顧長生瞪著茫然空洞的雙眸,迷茫的看著那人影,緩緩的抬起了手,朱唇微啟……


    “長生,我是周沐!”


    低沉的聲音,一如陳年的老酒,低沉溫潤,帶著灼人的溫度……


    長生,我是周沐……


    長生,我是周沐……


    我是周沐!


    我是周沐!


    這聲音,在顧長生的腦海之中,縈繞,迴蕩……


    好久好久,顧長生才迴過神來……


    “哇!”


    迴過神的顧長生,哇的一聲,就哭了!


    長生,我是周沐!


    他告訴她,長生,我是周沐!


    不是神明,不是無心無情無欲的冰冷神明,而是,周沐……


    長生,我是周沐!


    聽到這一句話的瞬間,顧長生仿佛覺得,此生,才剛遇到,最大的圓滿!


    刹那之間,眼前的丹桂樹,有了顏色,葉子是綠的,花兒是淡粉色……


    不再是灰白……


    不再是黑白……


    她的世界,在這一個瞬間,再次五顏六色,再次色彩紛呈!


    “哇哇哇……”


    毫無形象的大哭,本已沒有了淚水的眼睛,再次淚眼婆娑,淚流成河……


    顧長生就那麽瞪著雙眸,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修長的人影,哭的肆意,哭的形象全無……


    “長生……”桂花飄零間,周沐微勾的嘴角,逐漸耷拉下來,深入寒潭的眸底,閃過一抹無奈之色,抬腳,再次往顧長生走去,“長生,我是周沐,我迴來了……”


    紫金色的衣擺,散落在滿地的桂花之上,周沐在顧長生的身邊,坐了下來……


    同樣是,斜依著丹桂樹……


    修長的手臂,緩緩伸出……


    將那哭的稀裏嘩啦的小女人,攬入了懷中……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觸覺,熟悉的龍涎香味……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麵容,熟悉的男人……


    “哇哇哇……”


    倚在熟悉的肩頭,顧長生僵硬的抬起手,揪住了周沐胸口的衣衫,緊緊的……


    “哇哇哇哇……”


    大哭!


    嚎啕大哭!


    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就這麽哭!


    所有的心酸恐懼,所有的荒蕪委屈,在這一刻的圓滿,都化成了落下的淚水!


    “嘭!嘭!嘭!”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兒,低落在花瓣上,凝成了珍珠,散落四處……


    如今的顧長生,已經是魔神之軀,就算四九之日未到,就算是混沌之力未曾徹底覺醒,可是,也改變不了,她生而為神,祖神血脈覺醒的事實……


    泣淚成珠……


    “哎……”周沐看著地上散落的淚珠,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長生,我迴來了!我想象過我們生死重逢之時的各種場景……”


    “想象過,你會衝入我的懷中……”


    “想象過,你會抱著我,不放手……”


    “可是,長生,我唯獨沒想到,你想用淚水,淹死我!”


    說著,周沐另一隻手臂也伸出,將肩頭這哭的毫無形象可言的小女人,緊緊的抱在了懷中,沉聲低頭,在她的眉間,印下一個淺淡的吻……


    “長生,我是周沐,我迴來了!我真的迴來了!”


    她的心酸,她的絕望,她的難過,她的傷心……


    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的!


    這刺目的紅發,仿佛染血……


    這個小女人,在他死後,到底經曆了什麽?


    周沐就算是形消骨隕,未曾親眼見到,可是,也能想象的出來……


    她親眼,眼睜睜的,看著他在她的麵前,形消骨隕……


    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那種痛失愛人的絕望……


    周沐知道!


    他是知道的!


    “哇哇哇……”


    嚎啕大哭。


    “長生,我是周沐!我迴來了!”


    “哇哇哇……”


    “長生,我是周沐!我迴來了!”


    “……”


    “……”


    丹桂樹不遠處,弑無絕和金寶小娃兒還有小靈犀踟躕,看著那斜依在丹桂樹下,相擁的兩人,停下了步伐……


    這場景,如此的和諧,美妙……


    仿佛,一副畫卷!


    紅衣女子哭的忘形……


    紫金色衣衫的男子,垂眸輕喃……


    一聲聲,一句句,不厭其煩,溫言細語……


    風景如畫,唯美如畫中人……


    “感謝天,感謝地,總算是,讓顧長生,求仁得仁!周沐他,迴來了!”金寶小娃兒雙手合十,小臉之上,也是淚眼婆娑。


    他終於可以,不再看著顧長生萬念俱灰的臉了!


    可喜可賀!


    “唯一的一線生機,竟然,真的,讓她抓住了!神尊,你看到了嗎?上天,終究是眷顧你的女兒的!是你,在冥冥之中,保佑她嗎?”小靈犀也是雙手合十,紅紅的兔子眼更紅,一拉溜兒淚珠子垂落。


    而弑無絕,則是看著那丹桂樹下,相擁的兩人,蒼白的臉上,狹長的眸底,閃過一抹溫潤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然後……


    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周沐,迴來了!


    真好!


    周沐迴來了,顧長生的人生,終於圓滿,這樣,真好……


    如此,他也能,真的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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