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如雪的白發,從弑無絕的臉頰邊滑落,映襯著他若隱若現的臉色,更加的蒼白!


    多樞有一瞬間感覺,自家主子的身影,無比的淒涼,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主子是心寒的吧?


    弑氏一族背負了那麽多,為了他們古國闔族之人,承受了那麽多,可是,就在昨夜,他們這些族人,做出了讓自家主子心寒的舉動,他們竟然懷疑自家主子為了一己私情,會棄他們於不顧……


    主子將所有人都遣走,讓他們返迴沙海,就算族人牽掛主子的身體,可是,畢竟心中有愧,無顏麵見自家主子,是以,還是選擇了順從……


    如今,主子的身邊,就剩下他自己了!


    看著自家主子如此,多樞就算是個心機深沉做慣了壞事兒的人,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


    為了一個女人,自家主子,竟然如此的鬱鬱寡歡!


    多樞不懂情情愛愛,他這一生,都在遵守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守護眼前的人,唯獨的一點兒私心,就是要為自己的弟弟多熬之死報仇,可是眼下,這仇眼瞧著是報不成了……


    “多樞,你說,若是她真的能開啟進入神隕之地,能開啟女神宮殿,本殿……”弑無絕低聲的呢喃著,不過很快,就徑自的搖了搖頭……


    那又如何呢?


    縱然是她能進入神隕之地,能開啟女神宮殿,能為他們古國闔族找到最終的答案,能為他尋的一線生機,可是那又如何呢?


    誰會愛上一個處心積慮算計自己的男人?


    是個女人都不會的吧,更何況那個女人是顧長生!


    “會的殿主!她會的!她的影像不是出現在了皓月之上了嗎?她是月神選定的人,她肯定能進入神隕之地,能夠為主子找到續命的機緣的!”多樞聞言,當即焦急的開口道。


    “可是,若是她知道了本殿的身份,知道了本殿才是那幕後之人,怕是,就算尋得了那一線生機,也不會為本殿續命吧……”弑無絕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搖了搖頭無限淒苦的道。


    “殿主,不會的,你為她做了這麽多,若不是她,你的劫數不會這麽早到來,就算最後她知道了殿主的身份,也會幫殿主的!”多樞聞言,連忙上前道。


    可是,這話一說完,就連多樞,都有點兒不大相信了!


    會嗎?


    顧長生那個女人,愛憎分明,就算是自家主子為她做了這麽多,等她知道了主子的身份,還會願意為主子續命嗎?


    多樞不確定……


    “嗬嗬……本殿已無所求,弑氏一族追求了萬千年的公道,她既然是唯一可以解開古國闔族之謎的契機,本殿就不會放棄,本殿可以死,本殿可以斷情絕愛,可是,本殿的先人和本殿守護了這千載歲月的古國,絕不能亡!”很快的,弑無絕就深深的吸了口氣,驚絕天下的臉上,滿是篤定的開口道。


    騎虎難下!


    騎虎難下,進退維穀的,又何止顧長生一人?


    他又何嚐不是?


    他以天下為棋,設下這彌天大局,是了為了完成自己肩負的使命,是為了對得起先人的重托,也是為了他闔族之人的性命,可是,他機關算盡,算盡了天下大勢,算盡了局中之人心,可是,卻唯獨漏算了自己!


    既然,是自己棋差一籌,紕漏出在了自己的身上,那麽,這後果,自然由他一人承擔,左右,不過一死而已,隻是希望,在他死之前,能夠解開桎梏了他弑氏一族萬千年的枷鎖,能夠看到她平安無事……


    “殿主,該喝藥了!”看著弑無絕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多樞一臉擔憂的再次上前,將手中的玉碗,往前遞了遞。


    玉碗之中,血光如同琥珀一般流轉,赫然是新鮮的血液……


    弑無絕聞言,轉頭,看了那玉碗一眼,眸底,難掩的嫌棄,可是,自己的死劫已動,生死線已經開始蔓延,唯有族人的血,能為他續命,他現在,還不能死……


    修長的五指,伸了過來,從多樞的手中接過了玉碗,弑無絕長睫微垂,張口將玉碗中的鮮血一飲而盡……


    這茹毛飲血的日子啊……


    自己如今正在過,而他的弑氏一族的先人,因為不甘,因為想要後人擺脫枷鎖桎梏,不知道祖祖輩輩有多少人,都過過這樣茹毛飲血的生活……


    這日子,真的過的苦不堪言!


    身累!


    心,更累!


    引下多樞送來的鮮血,弑無絕手中是書卷,無力的放下,漸漸的閉上了雙眼。


    貂蟬奉了顧長生之命前來送藥的時候,看到弑無絕的院落空無一人,滿臉的疑惑,可是,想到弑無絕的神鬼莫測,乖覺的沒有說話。


    而斜躺在軟榻上的弑無絕,明顯也沒有說話的意思,除了顧長生,能夠打斷他休息的,還沒有人,從始自終,他連眼都沒有睜開。


    直到多樞接過貂蟬送來的藥,貂蟬轉身離開之時,弑無絕邪獰卻略顯無力的聲音才想起,“溫補的藥,出自她手,想來是極好的,你,喝了吧……”


    “……”多樞聞言,一臉的莫名之色。


    “如今,本殿的人藥,可就剩下你一個在身邊了,你可不能死!喝了吧,本殿,不想喝她送來的東西……”弑無絕緊閉的雙眸,還是沒有睜開,他放在身側的手,幾不可見的動了動,可是,卻被自己強行壓抑了下去……


    她送來的藥啊……


    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喝?


    自己,恐怕是這世間,最沒有資格享受她關懷的人了!


    害了她,又救了她,騙了她,又愛著她……


    他從知道,占室女星應昭之人是她之時,就在一步步的籌謀,一步步的算計,及至臨淵城一見,他想後悔,都已經悔之晚矣,因為,落子無悔,他身上肩負的如此多,他才是最沒有退路的那一個人!


    若是,此情可待,真的隻是為了成追憶的話,那他還是學著,去疏遠,去遠離的好,也省的在最後的時刻,狠不下來心……


    手中端著貂蟬送來的藥盞,上麵還在冒著熱騰騰的白氣,多樞可不知道弑無絕心中的彎彎繞繞,低頭想了想,覺得自己主子說的也有道理,主子不想見到那些懷疑他的族人,眼下能為主子供血續命的,就隻剩下自己了,自己還真不能死!


    而主子麽,就像自家主子說的那樣,顧長生就算是醫術在高明,她能醫的病,卻醫不了命,女神宮殿不重現世間,古國之謎一日不解,就沒有人,能改變主子的命數……


    這麽想著,多樞倒也沒有遲疑,一仰頭就將藥盞中的藥喝了個精光!


    不喝,可就浪費了!


    顧長生那個女人,雖然不討喜,可是醫術還是不錯的,比起來他們沙海中的巫醫,還是要好上許多的,溫補的藥,正好來給他補血用!


    斜躺在軟榻上的弑無絕,聽到多樞將藥一飲而盡的動靜,長睫忍不住的顫了顫,可終究,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


    去看過了弑無絕,又處理了孛兒隻斤律赤那些個礙眼的手下,顧長生頓覺神清氣爽,沒有了礙眼的人,這行館之中的空氣都顯得清新了許多!


    不過,很快,顧長生就發現,其實,還有人是有點兒礙了她的眼的!


    比如說再次前來求見的俞長老!


    顧長生看著這個六親不認到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拋棄的人,眉頭忍不住的皺了皺。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很明顯不適合用在俞長老身上,他是真的心比鐵都硬,狠毒的很!


    俞漣漪被自己帶迴來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此來他已經在自己的麵前說了很多好話了,卻一字半句都沒有問及俞漣漪……


    這是,真的絕情啊!


    對俞長老奉承的話語置若罔聞,顧長生轉頭,往跟在俞長老身後的那人望去……


    隱世世家之中,俞公館和魏家是姻親之家,顧長生知道,可是如今跟著俞長老一同前來的,卻是白家的長老白兀傲!


    顧長生對白兀傲這人沒有多少印象,可是,卻對他家族中那個未曾出現在臨淵城擂台上的化境初代女子很是很有幾分印象!


    俞家和她,可以說是有著深仇大恨,雖然,俞長老現在記不得了,可是,俞家高手俞之謙,死在自己墮魔之時,顧長生卻是記得清楚無比,而白家那個據說也是化境初代高手的女子,卻從始自終,都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也正是因此,那女子才能在臨淵城隱世世家大劫之時,逃過一劫!


    眼下看來,這個垂眸斂衽,看著很是無害的白長老,其實,在隱世世家能蹦躂的這些人中,其實,還是蠻有話語權的麽,不然的話,俞長老怎麽會帶著他來見自己?


    “南皇,你看,這就是我們在忘憂穀中尋到的堪輿殘圖,北蒙之北,極北之地,想必南皇也是聽過的,這份殘圖,就是那極北沙海之地的堪輿殘圖,隻要能拚湊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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