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長生和紅岩嬌嬌一幹人會晤之時,上京城的廢墟城門前,已經聚集了許多人。


    周臨帝是個辦事甚有體統的皇帝,是以,即便是狼狽的族中長輩護佑著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往城門來的時候,猶不忘兩國邦交該有的禮儀,再是以,如今的城門廢墟前,周臨帝站在最前,當然,灰頭土臉的他稍微收拾了下,看起來頗有那麽幾分當皇帝的樣子,他的身後,周沐冷臉而站,從見到周臨帝開始,連一句話都沒說,害的周臨帝幾次想開口,看著自家皇孫那張冷臉,都被噎了迴去。


    文武百官,猶未被清算的皇親貴胄,還有一幹大周皇室上的了台麵的女眷,皇後貴妃,外加一個站在貴妃之前皇後之後的女人,鄭氏!


    先太子妃鄭氏,周沐生母!


    此時,她一身正裝雍容華貴,可是臉色卻難看至極,因為,周沐沒有理會周臨帝,自然也沒有理會她!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頭戴朝天珠,一身郡王服,正巴巴的拉著她的手,樣子很是緊張。


    “母……母妃,那,那是皇兄?”周昊看著那個昂揚的紫金色身影,一臉局促的問。


    “閉嘴!你沒有皇兄!”鄭氏聞言冷喝,看向周沐的目光愈發的陰鷙。


    為母多愛幼子,她亦然,時隔十數年再見長子,他依舊是曾經的風光,不,較之曾經有過之而無不及!曾經,她身為太子妃,高高在上,卻要站在十裏長亭外的秋風中,瑟瑟迎接凱旋而歸的兒子,還要對軍功卓然,亦然功蓋太子的兒子行禮,如今亦然,身為兒子,對她這個親母置若罔聞也就罷了,她還要在這裏迎接他的女人!


    這!


    這簡直是在挑戰她的忍耐極限!


    鄭氏的手握的死緊,想起十二年前的那樁舊事,依舊對長子咬牙切齒,她的丈夫因為這個長子,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她因為這個長子,變成了寡婦,而且此生與那後位注定無緣,一切都是因為她!


    因為眼前這個妖孽!


    周昊見母妃如此,愈發的惶恐,畏縮的躲在鄭氏之後,不敢言語了。


    另一邊,尚未被清算的梁王因為周沐掌轟城門而墜落城頭,如今正瘸著一條腿,被人扶著站在一眾皇親國戚之中,麵帶驚懼和恨意。


    這一場兩國邦交,注定要引人注目,可以說,甚至會載入國史。


    南國之皇,親自蒞臨大周,與大周而言,何等的重要!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紅岩嬌嬌領著一行數十個個女官,奕奕然的走到了周臨帝麵前不遠處,站定,瞄了一眼神情嚴肅的周沐,認命的右手略一覆胸,略一低頭為禮,“南國宰輔紅岩嬌嬌,見過周朝陛下。”


    她這一禮行的甚為心不甘情不願,全是看在周沐的麵子上。


    周臨帝見此,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可還沒等他應聲,紅岩嬌嬌赫然右手覆胸,單膝跪地恭敬的又行一禮,“紅岩見過皇夫大人!”


    這不比不知道,這一比,紅岩嬌嬌對周臨帝行那一禮較之對周沐行那一禮來說,就忒敷衍了不是?


    周臨帝的老臉一黑。


    可是人紅岩嬌嬌是誰?適才不已經說了麽?南國宰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南國朝堂啊!


    南國啊,囊括南疆巴蜀的南國,一個使者周臨帝都不敢怠慢,更何況這個曾經的使者,還是宰輔?


    周臨帝生生的忍了一口氣,心底無奈的低歎了聲,上前一步,還禮,“周朝臨帝周臨,見過南國紅岩大人,紅岩大人一路行來,諸多勞累。”


    “嗬嗬……”紅岩嬌嬌也不待自家皇夫大人喚她起身,全了禮數,自己站起,聽到周臨帝的話,頓時眉開眼笑,“有眼光的老頭兒,我們又見麵了,隻是這次,紅岩並非主角,吾皇親臨,一應事宜,自當按照兩國邦交來行。”


    “自然。”周臨帝點頭。


    “如此,周朝陛下,這是吾皇與你周氏一族曾經的聘書。”紅岩嬌嬌揮了揮書,她身後一個女官捧著一個托盤上前,紅岩嬌嬌指了指托盤中的一紙聘書,老眼含笑,“還請陛下加蓋傳國玉璽,以國書立聘。”


    這張聘書,正是當年周沐出征遼東之前許給半山先生寫下的那張。


    可是眼下,卻要加蓋傳國玉璽,才能當做是聘她南國之皇的聘書,聘書既國書。


    “來人。”周臨帝也不含糊,當即命人取來玉璽,當著眾人的麵,加蓋了章。


    畢竟,曾經聘的是柳州城的醫娘顧長生,如今聘的卻是南國之皇,這聘書變國書,倒也在情理之中。


    這一切進行的分外順暢,紅岩嬌嬌很滿意,命人重新收起聘書,含笑的看向周臨帝,“陛下,吾皇念情,昔日她龍潛中原之時,你許她耐吉之力榮光非常,今日她雖位及南皇,依舊前來履行昔日之約,與皇夫大人的婚禮,會在你周朝舉行。”


    周臨帝一聽這,老臉當即笑開了話。


    這是娶孫媳婦兒啊,不是嫁孫子啊,再沒比這更好的消息,更讓他開心的了!


    周臨帝很開心,周朝的群臣也很開心,他們的沐親王,可是娶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媳婦兒啊,南國之皇,試問世間女子,還有誰,比南皇更為尊貴?


    “哼!”


    有人開心,當然就有人不開心,女眷那一邊,當即傳來一聲不屑的冷哼。


    紅岩嬌嬌是什麽人?即便是離的有段距離,那也聽得清清楚楚,臉色當即一沉,可是想到正事兒,也沒有當場發作,臉上依舊掛著官方的微笑,很有體統。


    周臨帝也聽到了動靜,臉上也很忐忑,當即打圓場的開口,“婚期事關重大,當有欽天監仔細測算擬定,南皇能記得當日之約,周臨甚幸。”


    “不必,婚期會由密宗上氏傳人上邪欽定。”一直冷著臉未曾開口的周沐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


    周臨帝聞言,自然不二話,附議。


    紅岩嬌嬌自然知道上邪就是跟在自家陛下身邊的那個小和尚,自然沒有異議,這事兒也就這麽敲定了,是以,紅岩嬌嬌再次開口,“既然婚期將近,如此邦交相見之時,下臣自當奉上吾皇陪嫁!”


    周臨帝聞言一愣。


    紅岩嬌嬌一臉鄭重,“下臣聽聞,吾皇龍潛納吉之禮,有曬聘一習,既然此來所為最重之事就是行國婚大禮,我南國自然不敢懈怠。”


    說著紅岩嬌嬌就對著身後的女官再次揮了揮手,“來人,呈上吾皇之嫁妝!”


    “遵命。”


    數十個女官聞言,當即抬著九個精致絕倫的陳木箱上前。


    眾人一看,眼睛頓時就睜大了。


    這是九個箱子沒錯吧?


    堂堂南皇的陪嫁,就隻有九個箱子?


    這……


    “弄得鄭重其事,陪嫁之資不過九抬,南皇還真是好大的手筆。”立在女眷之中的鄭氏見此,嘴角當即勾出了一絲笑意,分外不屑的開口,“當年,本宮出閣,嫁妝也有一百二十八抬,不曾想堂堂南皇的陪嫁竟然這麽寒酸,連我周朝的尋常百姓家都比不過。”


    寒酸!


    所有人也是這麽想的。


    這嫁妝跟他們心中預期的出入也忒大了點兒,還真如鄭氏所說,寒酸至極,連尋常女兒家的陪嫁都比不過。


    紅岩嬌嬌聞言,臉色又是一沉。


    “哈哈……本王還當南皇的陪嫁得多麽驚天地泣鬼神呢,如今看來,倒是本王多慮了,即便是她如今貴為南皇,可畢竟出身窮苦人家!”有人當了那露頭鳥,梁王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對顧長生是真的恨的牙癢癢了,是以當即開口,這聲音還聽大,好遠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是以,遠處圍觀的百姓當即就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就九抬啊!還真的是就九抬!”梁王指著那九個箱子,笑的很是不懷好意,“不過想想也是,南皇出身卑賤,據聞還曾經窮困潦倒的差點吃不起飯,想來這小家子氣即便是當了南皇也沒能收起來,這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貽笑大方啊!”


    “閉嘴!”周臨帝見此,當即冷喝。


    “哼。”梁王聞言,哼了聲,“父皇何必嗬斥與我?嫁妝是他們抬出來的,還說什麽國婚,這樣寒酸的國婚陪嫁,兒臣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不信你問問這些個大臣,他們家嫁女兒,想來也不會這麽寒酸吧?”


    一眾大臣聞言,臉色當即就玄妙了起來,誠如梁王所言,他們嫁女兒那陪嫁少說也要三十六抬,這九抬的嫁妝,他們還真有點拿不出手去。


    可是,眼前的畢竟是南國的宰輔,他們不好接話。


    不遠處,圍觀的百姓們早就炸開了鍋,對著那九抬嫁妝指指點點。


    鄭氏和梁王幸災樂禍的笑,狠狠的出了口氣。


    “紅岩大人不要介意,總有那麽一兩個人沒有眼力界,還請紅岩大人不要往心裏去。”雖然周臨帝也覺得這九抬嫁妝有點寒酸,可還是出來打圓場。


    紅岩嬌嬌臉沉如墨,目光如炬的看向女眷中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就是她,適才打斷自己的話,率先開口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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