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當即就像是往平靜的湖麵上投入了一顆炸彈一般,轟的一聲爆炸了開來。


    “梁王殿下你這是何意?”一個身穿文士長袍的文人從微觀的百姓中走出,一臉冷凝的抬頭上望,目光直指梁王。


    “本王什麽意思不是很明顯了嗎?顧長生的義父半山先生就在我們手中,別說是蕭太後這個老婆子,就算是顧長生來了,她也得掂量掂量,乖乖的交出手中權勢,甘為宗婦也就罷了,如若不然,哼!”梁王聞言,當即開口。


    “王兄住口!”梁王身邊,一個王爺想要阻止,已經是來不及。


    刹那間,所有人的臉色都黑了。


    “好!好一個梁王陛下!”那文士更是氣的臉色青綠,文士長袖一揮,怒極開口,“半山先生貴為文壇泰鬥,當世耆老,才冠古今,學生不才,曾從先生所著之書中學之一二,聽梁王之意,竟然是要以先生為質,來要挾南皇了?不知這是梁王殿下一人之意,還是諸位藩王共同的意思?”


    被一個文士如此叱問,梁王臉色一黑,“放肆!一介無用書生也敢在本王麵前大放厥詞,來人,拉下去!”


    “誰敢!”那文士大喝一聲,義正辭嚴,“周朝以武開國,以文治國,刑不加文士,我看誰敢對我用強!半山先生乃是文壇泰鬥,當世書生學子,誰不曾拜讀他之大作?雖無師生之名,卻有教化之實,爾等雖然貴為藩王,也不能拿先生為質,朝堂之事,文官固有責任,但與先生何關?我等文人,決不許有人褻瀆先生,辱我天下文人!”


    “你!”梁王一噎,胸口上下起伏,氣的不輕。


    原本已經往那文士靠近的幾個士兵見此,頓時進退兩難。


    刑不加文士,是對文士的尊重,古往今來,雖沒列入國法,但已成教條,代表了所有人的信仰。


    就連那些個士兵,看向那文士的目光中,都帶了絲尊崇。


    “賀儀兄所言甚是,我等雖無功名加身,但身為文人,亦有博古論斤之權,梁王殿下,你確定要刑加文士之身?”另一個文士也從微觀人群中走了出來。


    隨著他的動作,轉眼之間,百十個身穿文士寬袖長袍,頭戴文士高帽之人,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了賀儀身邊。


    而且,這數目,還有不斷增加的趨勢,還有許多文士,正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出來,百姓紛紛讓道,以示對文人的尊崇。


    “不知半山先生身在上京倒還罷了,既然已經知曉,我等學生,自然要請先生出山授課,還請諸位王爺通融。”一個文士羽扇輕搖,開口。


    “說的容易,你難道沒有聽清,他們分明是拿先生為質,如此折辱先生,無疑於羞辱我等文人,諸位王爺,恕學生直言,請禮敬文人,放出先生!”


    “禮敬文人,放出先生!”


    “禮敬文人,放出先生!”


    “……”


    一時間,城門前無數文士,腰杆挺直,義正辭嚴。


    將一見此,皺眉,揮了揮手,兵馬後退了些許,為這些文士騰出了空。


    從城門上諸王與蕭太後和周沐大軍的對峙,演變到他們和文人的對峙,這轉變來的太快,太措手不及,一眾百姓先是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當即附議著開口,出於對文士的尊重,他們就算不明白什麽大是大非,但是覺得,文人們總歸是沒錯的!


    文士之請,就是民意!


    不過轉眼,風向立轉。


    請放半山先生的聲音,此起彼伏,儼然成了上京城數百萬百姓的共同心聲。


    城門之上,諸位藩王的臉色變了。


    “蠢貨!”晉王一臉凝重,看著梁王的背影,低喃了一聲,轉眼往上前,一臉溫煦的從城樓上下望,“諸位不必如此,梁王侄兒不過是被蕭太後氣急,才胡言亂語,先生乃是我皇室貴客,我等禮遇非常,以國士待之,並未有絲毫怠慢之處。”


    籠絡文人心的機會,就是一向隱藏極深的晉王,都不忍錯過。


    以賀儀為首的一眾文士聞言,臉色頓時稍緩,雖然看向梁王的臉色猶帶著幾分不忿,可明顯的緩和了許多,對著城樓上行了一個文士長揖之禮,再次不卑不亢的開口,“既然如此,那就請先生開壇授課,我等慕先生之名久矣,望能一見。”


    “對,請先生開壇授課!”


    “對對對!”


    “……”


    一眾文士激動的開口,能讓半山先生開壇授課,那是多大的造化啊!


    文壇耆老的三言兩語點撥,都能讓他們受用一生,若是能得先生一言讚賞,就能讓他們在文壇的地位,攀升不止一步。


    “晉王叔,你別聽他們的,若是讓周半山出去授課,必落入這些個文士的護佑之下,到時候……”梁王一臉不甘的開口。


    “閉嘴!文士之意,就是民意,事關國祚禮樂社稷,豈可兒戲!”晉王此時,也顧不得掩藏自身之能,當即冷叱。


    他在這一眾藩王之中,輩分最高,和周臨帝同輩,雖然平時和幾個番外共進退,但從沒這麽強勢表達自己的意思過,此時,一眾藩王知道事關重大,倒也沒有開口反駁。


    “那也不行,沒了周半山,誰還能掣肘顧長生那賤人!”梁王依舊不依。


    “如今天下,已然沒有人能掣肘她了……”晉王仰頭輕歎,頗為無奈,“從棄婦到斂盡四方財的神醫,她隻用了一年多時間而已,如今,不過兩年,她已經權傾半邊天,不是我等可以比肩的了……”


    “王叔!”梁王不甘的低吼。


    “可是,即便是如此,我等也不能拱手將大周送到周沐手中,否則和進獻南國有什麽區別?”晉王轉眼,眉目中露出一絲堅決!


    一眾藩王點頭。


    晉王再次下望,含笑開口,“諸位所請,理當答應,隻是半山先生乃是文壇泰鬥,世人皆知他的脾性,願不願開壇授課,還要問過他的意思,他若應允,我等自然不會阻攔!”


    “王叔。”梁王疑惑,不依。


    晉王對著他擺了擺手,阻了他開口。


    城門下的文士聞言,臉色頓時緩了許多。


    唯有賀儀,臉色明滅不定,遲疑了下,再次開口,“既然如此,學生賀儀請見先生,當麵求問授課事宜!”


    他這話不輕不重,可是能夠習文的,哪個不是出身大家中人?就算有些個庸才,那也有許多聰明人!


    “就是,誰知道是不是你們的拖延之計,請讓我等學生當麵求請先生!”


    “學生亦要當麵求請先生!”


    “……”


    下麵文士的反應,饒是晉王臉色都是一黑,文士不愧是文士,沒有一個善於之輩,都不好糊弄,更是膽大包天的指斥他這是拖延之計!


    “放肆!反了!反了!對皇室不敬,還敢汙蔑皇親,這是要造反,這是大不敬,來人!給本王統統抓起來!”梁王見此,頓時忍不住了。


    一時間,城門前亂作一團。


    梁王之命,縱使士兵不樂意為之,卻也不得不為,是以,很多士兵往那些文士圍攏了過去。


    將一見此,臉色大變,事關國祚,由不得這些個狼子野心的藩王亂來,當即就要上前阻攔。


    可是馬車之上,一直觀看的蕭太後卻出聲喝止了他。


    “蕭後,你這是何意?莫不是要看著我周朝大亂,你好幸災樂禍!”將二見此,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蕭太後聞言,略微搖頭歎了口氣,“我北國遼東已與你等禍福與共,又何來幸災樂禍一說?你們既與本宮的兩個孫女定情,本宮就不能看著你們亂來!”


    “不是我們亂來,是他們亂來!”將三一臉漆黑,開口。


    蕭太後抬頭,看著城門前紛亂之象,再次搖了搖頭,“禮樂崩,國將摧,他們確實是在破釜沉舟的亂來!”


    “既然如此,蕭後為何阻我?”將一皺眉,一臉若有所思,不得不說,即便是洗劫了遼東,他們對這個能夠執掌北國將近六十年的老嫗還是發自心底的佩服的。


    “半山先生和狄先生並列為文壇泰鬥,他既在城中,那麽狄先生能看透的,他定然也能看透,不破不立,破而後立,周朝朝堂不亂,何來改頭換麵?亂世出英豪,如此亂局之中,才更需要能鎮住一切之人出現!”蕭太後老眼之中,盡是睿智,對著將一招了招手,“賢胥聽本宮一言,不要幹預此事!”


    “可是長生殿下重情,先生陷落城中……”將一聞言,遲疑。


    “就是,長生殿下對先生敬愛非常,他身陷險地,長生殿下若知,定然暴怒!”將二也焦急的開口。


    “我們數十萬兵馬到了城門前,不若攻城,救出先生!”將三一臉憨直。


    蕭太後聞言,怒目而視,“沐親王已為太子,若是攻城,那就是謀逆,天下之人得而誅之!你等要陷他與不義?”


    “可是先生他……”將三一臉醬色。


    “先生若是無事倒還罷了,先生若是有事,南皇一怒,周朝必亡,他們既然敢拿先生為質,不會輕舉妄動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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