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六角閣樓造型古樸, 每個角上各帶有一個銅色的鈴鐺,其上的一根角從光幕裏頂了出來。光幕仿佛有所感應,白光濃厚起來,要將閣樓重新打迴封印。


    彼時蘇馭周身正處於濃鬱的黑影籠罩之下, 心魔入神, 在他的神念之中烙下印記。就在閣樓即將被打迴原處的一瞬間, 蘇馭眼尾那道符文翩翩飛了出來, 化為一柄淩厲的刀刃,把那處光幕生生切割了開,六角樓閣便成功搖搖晃晃地飛了出來, 落在了蘇馭的手心。


    樓閣上的銅鈴在交互撞擊之下蕩出了聲音, 一聲又一聲,綿長不息。


    這聲音很奇特,在現實中用耳朵去聽,是沒有動靜的,它直接起在神念中,凝神聚氣。


    林知之一聽之下隻覺元嬰一震,心頭雜念一掃而空, 原先浮在心頭的記憶畫麵也模糊地沉在了腦海深處。


    原先困擾蘇馭的心魔也被鈴聲清空,他手托樓閣, 用手指撫了撫其中的一個鈴鐺, 開口道:“這座六角閣樓原先是冥族之寶, 名為‘冥閣’, 裏麵鎮有數千年來冥族的稀世珍寶。”


    林知之先是掃了一眼那六角閣樓, 開口道的卻與它截然無關:“這冥族之事,你怎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蘇馭神色微怔,末了苦笑了一聲:“知之,你別這樣——”


    林知之被他看得有些茫然:“什麽?”


    “你這樣問,我會誤以為你在關心我。”蘇馭漂亮的眼睛裏有著難以掩飾的苦澀。


    林知之點頭:“你想的沒錯,我的確在關心你。”


    林家小少爺一般情況之下不說謊,說關心就是關心——其實這句話他想問很久了。


    蘇馭低頭微微笑了一聲,唇畔彎起的弧度竟有著一些甜蜜:“可還記得我從前跟你說過有魔族寄生在我的神念中?”


    黑發少年遲疑地應道:“嗯。”


    蘇馭接著道:“他是魔族,同時也是冥族之人。我來到這裏繼承了他的道統,通過了一些考驗之後,也得到了有關冥族祭壇的一切。”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誰都知道,魔修口中的“道統考驗”可不是正道那般走走幻境和天梯便行的——比起正道所謂的“心性”和“資質”磨練,魔道的方法更傾向於鬥蠱,養出一個真正的蠱王。


    “在這冥閣裏,有一方與深淵冥水有關的法器。”蘇馭食指輕點,在閣樓裏晃晃悠悠地飄出了一個墨色的葫蘆,遞給了林知之,“深淵冥水是虛無之水,腐蝕吞噬一切,想要鎮壓它的吞噬之力,唯有具備空間之力的法器,能不被其汙染。這方葫蘆,是冥族從遠古仙界奪來的法器,難得的蘊含空間之力,推演到了極致時,可容納一界。你要解決冥河之水,用這個便可。”


    林知之接過那葫蘆,打量了一番,發覺無論是神念,還是元嬰都無法穿過它看似普通的表麵。以他元嬰期的實力,想要拿起它,都有些費勁,想必修為在元嬰以下的,怕是根本扛不動這葫蘆。


    蘇馭見林知之拿過葫蘆,長袖一揮收走了冥閣,對他伸出手,相當自然地道:“我送你迴去。”


    林知之卻頓住了,少年姣好的唇瓣微揚,猜測道:“你叫我來,並非是想讓我助你,而是你想助我吧?”


    蘇馭想了想,倒也誠實:“沒有你在,我不一定能通過心魔之煉。”


    “但你絕對有其他辦法來增加這個‘幾率’。”


    蘇馭琥珀色的眼眸裏有幾分無奈地看著麵前的少年:“你想要鎮壓深淵冥水,我恰好有法子,又想多看看你,隻能將你帶來這裏。”


    ——說什麽交換條件,其實都是假的。


    蘇馭從一開始就想將葫蘆給林知之,隻不過心中還存著一些期待,想再看他一眼,才臨時起意提出了那個交換——因為他知道,以林知之的性格,絕對會留在劍宗想辦法抵禦魔族。


    他想要,他就從別處尋來。


    僅此而已。


    蘇馭這樣的眼神林知之曾經很熟悉,溫柔又無奈,永遠會像個兄長一樣走在前方。


    黑發少年心中一閃而逝的是在劍宗時,他對玄華的默認,以及往昔對好基友的感情——想到這裏,林知之在心中歎了口氣,把葫蘆放進乾坤戒中,對蘇馭冷聲道:“既然已經做了交易,還那麽著急趕我走做什麽?你應當還有事情要做吧?”


    蘇馭這次當真驚愕,他原以為林知之會頭也不迴地衝迴人界,把方法交給宗門。他費了幾秒功夫才反應出來對方話裏的意思,迴答道:“我的確是還有些事……”


    林家小少爺斬釘截鐵道:“那便繼續吧,我看著你。”


    因為來的匆忙,之前還跟蘇馭在床.上糾/纏了一番,林知之的頭發此時尚有些散亂,就這麽披在肩頭。可縱使在祭壇的通道深處裏,他看上去也依舊是如海底珍珠,有著淡淡的光芒。


    這情景比蘇馭心底最深處的夢境還要美上幾分。


    蘇馭天生薄涼,外熱內冷,對他來說自己好像一直遊離在整個世界之外——哪怕是父母,親人,也無法讓他有絲毫的感覺——除了對前·好友林知之。


    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他看著對方慢慢成長起來,越是了解對方一些,他便更深得陷了進去。


    蘇馭其實根本無法拒絕林知之的任何一個要求。


    他順著對方的態度軟下來,相當難得地改變了自己的主意,在原先的地方盤膝而坐,用特殊的操控法決,令眼尾的符文熔煉成真實,這次它化作一具巨大的魔族驅殼,漂浮在半空中。


    林知之也坐在一旁好奇地觀察著蘇馭的煉製手法,頗有那麽一些偷師的意思。


    蘇馭自然不會藏私,堪稱有問必答。


    這是他們之間很久很久都沒有再現的畫麵了,久到當蘇馭將林知之送迴劍宗後,尚還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拋開蘇馭不談,林知之從魔界離開後,第一件事自然是將葫蘆交給劍宗掌門。


    林知之現在是劍宗的寶藏,是整個人界其他宗門的“眼中釘肉中刺”,是一個光芒已經不在道尊之下的傳奇。


    對於他的話,天錄真人已經不再將他當做是晚輩,而是平等的“道友”來看待。當天錄真人看到那葫蘆法器時,聽著林知之從旁解釋,眼眸逐漸亮了起來。


    劍宗掌門沒有去問這法器的由來以及林知之是如何知曉這些的——他對於道尊有種近乎執著的崇敬,對現在元嬰修為的道尊弟子林知之也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任,況且在修士之間,有關機緣的話題,還是不要去碰觸為好。


    天錄真人轉頭便朝林知之道了謝,緊急傳音給太上長老以及尚還留在劍宗的其餘人,這十幾位人界的最高存在迅速集結,來到深淵冥水處,以劍宗化神期太上長老為首,用靈氣催動葫蘆。


    隻見那無論他們如何想辦法都未曾動彈的冥水,終於被葫蘆瓶口放出的吸力打動,緩慢地被卷入葫蘆內部。


    黑雲之下,那原本已經快染了半方山河的黑色冥水開始停止流動的速度,並且倒退,一路退迴那葫蘆裏。


    眾位長老見當真有效,心中又驚又喜,立即派人去搜尋更多的空間法器,滿以為這樣便可以暫時遏製冥水的衝擊。


    然而就在葫蘆這深淵冥水減少到一半的時候,整個人界的靈氣流逝的速度剛減緩下來,隻聽蒼侖遺留下來的通道口中傳來一陣轟鳴之音。


    “砰——”


    無窮的黑氣從各個長老設下的法陣裏傳出,還伴著鬼哭狼嚎之音,距離眾人越來越近。


    設下法陣的綠鳴真人花容失色,驚道:“不好,第一道法陣已經被打破,剩下的怕是也抵擋不了多久了!”


    長錄真人摸著胡須,看了一眼旁邊那仍在吸收冥水的葫蘆,神色凝重道:“隻怕這空間法器可吸納冥水的特點,也全在蒼侖的計劃之中。”


    劍宗太上長老眉頭緊鎖,讚同道:“如若任由冥水流淌,人界的靈氣還會被汙染,但時間卻是相當緩慢。如今我等幾人收了冥水,反而會因為空間法器的出現,促動魔界通道的穩固,將這個難題甩於我等,魔尊其人,當真心思深沉。”


    “哪怕現在停止吸收冥水也已經無法彌補了,通道裂縫已經擴大,短時間內我們無法再阻止對方的推進,最快三日內,最慢一周之內,法陣便會徹底瓦解——”綠鳴真人語速極快地說道。


    “那便引爆法陣!”天錄真人一狠心咬牙道,“拖延最後一段時間,我們準備開戰!”


    這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伴隨著一聲幾乎半個中陸都能聽見的爆炸聲,人魔大戰正式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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