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發現了。”


    蘇馭的聲音很輕,還帶點溫柔的寵溺,被海風吹散。就好像幼時每次偷偷跟著愛四處亂跑的林家小少爺那樣,被對方發現了,就會用這樣的口吻掩蓋過去。


    唯一不同以往的是蘇馭的外貌,已經不複往日不染塵埃的溫和,一看便是入了魔。


    並且蘇馭方才對付迦殊的手段,比起林知之在秘境中見過的還要高明不少,分明是比那所謂的真魔弟子地位還要尊崇的樣子。


    “你入魔了?怎麽會?”


    黑發少年上前兩步,揮開金發男人想要攔住他的手臂,直視著對方血紅的眼眸,幹澀著嗓子問道。


    林知之從沒有想過蘇馭有一天會墜入魔道。


    在獲得係統之後,他想過以後要用什麽方式躲避竹馬,想過也許不久之後對方就會放棄這個念頭,但是蘇馭會入魔這個可能性簡直是不存在的。


    入魔意味著從此以後,會遭受整個正道修真界的非議,放棄一切,還會連累到整個蘇家。況且魔界是什麽地方?弱肉強食,平常人去了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知之,來,我有話問你。”


    當海風溫柔地吹起蘇馭的長發,再也不是溢滿溫柔的顏色。他身處黑雲之上,模樣深情而專注,好似一切都沒有改變。


    ——但的確是有什麽改變了這對好友。


    林知之大步向前,推開迦殊,走到蘇馭麵前,怒氣衝衝道:“迴答我,你怎麽會入魔?”


    蘇馭看著少年因為怒意格外煥發清楚的眼眸,裏麵映出了自己的影子,突然笑了起來:“現在你總算看著我了。”


    ——再也不是沒有任何人,那雙他想永遠獨占的眼睛裏終於隻有他。


    這樣子真好看。


    林知之現在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很想把好友從魔化狀態裏搖醒。他很用力地咬住嘴唇,迫使自己不要說出什麽話來刺激蘇馭,盡量用平和的口吻勸說:“你現在的狀態很危險,跟我去找大長老,隻要你能夠迴頭——”


    “迴頭?知之,我不想迴頭。”蘇馭皺起眉峰,對林知之過於理想化的想法搖了搖頭,“這樣多好,你看,你的情緒因為我而波動。”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是近到一隻手就可以抱在懷裏的距離。但同時又那麽遠,總有某些人事物阻礙他們相愛。


    真是討厭啊,全部消失掉就好了。


    蘇馭滿懷殺意的想。


    眼前這個人,對他來說是無法替代的。蘇馭無法做到隻是遠望著他——哪怕在遙遠的曾經,他是對方最親密的朋友。


    但是不夠啊。


    好友總有一天會分開的。林知之總會遇見喜歡的人——像那名凡間女子。不是他從中作梗的話,知之會愛上她吧?然後可能林泉會在兒子的堅持下,找來偽靈根,為那凡間女子洗髓。以林家的實力,足可以讓那女子一路暢通無阻到築基麵前。


    然後林知之會跟她親吻,行房,再進一步,有一個小孩,真是美好的畫麵。


    也很刺眼。


    蘇馭不會讓這一切發生,他要對方親吻自己,同自己行房,在他的身下含著淚水說再不停明天就起不來了——如果他想要在上麵,那也是可以的,各樣的體/位他都想嚐試一遍。


    但是他輸了。


    那麽多的算計那麽多的想法,無非因為一個愛字。


    而一切成空,也不過是因為對方的不愛。


    他能怎麽辦呢?


    當喜歡的人,陪著一起長大的人,能夠讓他忍住魔念引誘的人,愛上了另一個人?蘇馭自問做不到聖人的境界拱手相讓,他隻想搶迴來!


    誰要阻止他便殺誰!哪怕這天理不容,他也要撕破了這天,重塑一個大界!


    他需要力量……


    力量!來幫助他獲得想要的。


    蘇馭收緊了手掌,近乎癡迷地凝視著麵前的人。


    林知之此時是驚呆的。


    ——不僅僅因為蘇馭的話,更多的是對方的頭頂除了早已到達極點的好感度之外,還多了一個【黑化指數:80%】,同時係統的聲音在他耳邊道:“檢測到目標開啟黑化,增加黑化數值,望宿主注意,我們的目標是收集好感度極點,而非黑化極點,請不要做出刺激對方的行為。如果達到黑化極點,目標會做出什麽行為我也不敢保證。”


    林知之心中暗暗對係統道:“…………閉嘴!”


    他自己也正茫然呢好麽!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啥了到底?好基友怎麽就黑化了?!


    “知之,我曾經問過你,你說你不喜歡男人。現在我再問一遍……你還是一樣的迴答嗎?”蘇馭眯起狹長的眼眸,淩厲的眼尾上揚,讓他看起來富有攻擊性。


    他想試探林知之是否真的……愛上了旁邊的海皇。


    林知之迴避了這個話題,他咽了口水,心平氣和地還想勸說好友:“你冷靜一下。”


    “迴答我,”蘇馭放低了姿態,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輕聲道,“別對我說謊。”


    ——多年好友,他自然能夠從對方的表情動作判斷出迴答的真假。


    黑發少年將視線轉移到對方飄揚的發尾,像是在迴想什麽。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斬釘截鐵地搖頭,隻能帶著不確定道:“我也不清楚。”


    他的想法已經變了。


    定然是有些人扭轉了林直男的觀念。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尤其是林知之這樣的人,會是用什麽方式呢?


    蘇馭很清楚,但他希望自己能夠糊塗一點。


    “你愛他嗎?”蘇馭像是在刻意折磨自己,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明知道那個人不可能是自己,卻還是想要問出個究竟。


    “誰?”


    “……”蘇馭用嫌惡的眼神掃了一眼虎視眈眈的金發男人,像是看見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轉過頭又盯著林知之洗眼睛。


    林知之飛快地迴答:“不,當然沒有。”


    迦殊像是挫敗地豎起眉毛,敵意甚濃地瞪視著蘇馭,像一隻被主人欺負了又不想在敵人麵前落麵子的大型犬。


    “那你愛我嗎?”這句話蘇馭沒有說出來。他大抵是知道答案的,更有可能林知之現在還……誰都不愛。


    他隻是笑著說:“這樣啊。”


    現在這樣笑來,更顯得蘇馭邪魅。當那些曾經完美溫柔的外殼褪去,入了魔的蘇馭非但沒讓人感覺到血腥,反而更加風華絕代。


    “你不會是因為我才……”林知之聽著蘇馭的迴答,話說到一半頓住了。


    ——如果當真是這樣那該怎麽辦?


    這種為了自己寧願背叛一直以來堅守的道的感情,未免也過於壓抑。尤其是對著一同長大的好友,這樣的打擊足以也讓他痛苦萬分。


    蘇馭伸手扳開少年的下巴,阻止他用牙齒自虐,用手指輕柔地摩擦那塊印上了深深齒痕的嘴唇,已經鮮紅欲滴。他湊近了看,卻始終沒有親下去,扯出一抹淡淡笑意:“自然不是的,隻是因為我想要變強。”


    為了你而變強。


    他在心底補充。


    林知之猛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扣住:“難道這樣下去不能變強?你是天隱弟子,能來到這裏想必也極為重視,又是收徒大會的第一,沒理由轉投魔道啊——”


    蘇馭沒有抽迴手,他甚至希望對方能夠抓的再緊一些,最好融入骨血永不分離:“理念不合。”


    “什麽?”


    他一直溫柔的目光突兀地冷淡下去,抽迴手,黑色霧氣再次迴到了身邊:“沒有其他理由,我更喜歡魔道。”


    “你看,不用再偽裝成耐心的樣子去應對別人。能夠想做什麽做什麽,再怎麽樣都不會有人管……多好?所謂的正道,虛偽太多,阻礙我尋求大道。”


    林知之打斷他:“你不是這樣的。”


    蘇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我是。”


    “可是——”


    “你從沒有了解過真正的我。”蘇馭冷靜的眼神終於龜裂開,一手按上胸口,對林知之道,“真正的我一點也不像表麵上的那樣。”


    他弑殺,他涼薄,他在心中譏諷世人的虛偽,他適合修魔——可如果身邊一直有林知之,他可以一直偽裝下去,做那個溫柔又值得依靠的兄長。


    林知之從來不知道真正的他。


    童年的相處永遠是蘇馭傾注了更多的感情,去獲取對方喜歡的一切,竭力營造出隻有他的假象。他不想,也不敢在對方麵前掀開自己的麵具……他們之間的天平,從一開始就不對等。


    “……真正的你就是這樣的嗎?”林知之眸中的神情由憤怒轉為失望。


    那股失望刺痛了蘇馭,他突然低頭看了一眼布下的結界,那縈繞了一圈的血紅已經逐漸暗去,怕是即將壓不住魔氣,驚動出其他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知之,像是要把他印在心裏,那股執念轉瞬即逝,他垂下眼眸,黑色魔氣再度遮蓋了他的臉:“我要走了。”


    他還想再說一些話,可一時之間千頭萬緒湧上心頭,竟不知道說些什麽。最後也隻能慘淡一笑,轉身離開。


    一直在旁邊的迦殊冷哼一聲:“在我麵前想走就走?”


    一股海浪拔起,想要阻擋蘇馭的去路。


    “……讓他走。”林知之迴頭對他有些疲憊道。


    ——既然蘇馭選擇了這條路,他盡管憤怒,也無法強加自己的意願。那麽作為童年好友,隻能送他最後一程。


    從此以後,隻能是敵人。


    迦殊怔了怔,神色複雜地收迴手,海浪迴落。隻見那抹紅色身影逐漸淡去,麵前出現了一個黑色漩渦,將他吸了進去,消失無蹤。


    幾乎是瞬間的事,那結界消退,幾道元嬰真氣衝天而起,伴隨著幾聲厲喝:


    “哪位魔界中人,竟不將我人族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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