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達地麵,青蟒那巨大的蛇尾,就朝峽穀邊上的巨石猛然一抽。


    “砰——”一聲驚天巨響,亂石頓時四濺。


    飛濺的石塊,如一柄柄淩利的刀刃,遽然朝戰鬥中的旻聞之與周意飛直射而去。


    聲音響起的刹那,雙分的戰場,有了霎那間的停頓。等迴過神來之後,旻聞之與周意飛頓時大急,拋下對手,轉身,立即逃竄。


    “姓旻的,你私闖我洞府,意欲哪般?是想與我重啟當年恩怨嗎?”青蟒一現身,便厲聲質問。


    方才他在樹上,已經看清楚了夜探深山的人究竟是誰。


    ——旻聞之。


    一個在修士中聲望頗高的道士。這老道是茅山派的人,修為不弱,且還疾惡如仇。


    這個人,在四十年前曾與他交過手,那時,霍飛還沒出山,也沒有什麽所謂的的協議。整個妖界與修士界都還陷在不死不休的局麵裏。當初,他與還是中年的旻文之在東海之郊,惡鬥了足足一天一夜,最後,把這家夥給重傷。


    聽到對方喊出自己的名號,旻聞之心下大震,逃躥的身影突然一頓,側身,往那聲音響起的地方看了一眼。


    等看見前方盤踞的巨大蛇身之後,旻聞之整個人都不好了。


    “——青蟒!”


    “還記得我啊。”青蟒瞪著如蛇瞳,目光森冷,直逼旻聞之不放。


    旻聞之駭然:“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在東海之邊嗎?”


    對於青蟒,旻聞之記憶猶新。


    降妖除魔是道士的職責。當年他聽人說,在東海之邊有一條蛇妖。與是,他收掇起行囊,就出門收妖。可這場收妖大戰,卻給了他一個沉痛到永生難忘的教訓。


    一場大戰,他身受重傷,足足養了八年,才堪堪養好。


    青蟒的強大,讓旻聞之後怕。可也讓他清楚了一些東西。


    當初,青蟒有殺他之能,卻不知因何緣由,放了他一馬。也是因為這,他養好傷後便放下了這段恩怨,且在後來,還意無反顧地加入了特殊安全局。那一戰,他知道,妖與人其實也是有好壞之分的……並不是所有的妖,都是邪惡的。


    這段孽緣……四十年之後,他又一次撞上。


    青蟒:“誰規定妖就一定要在一個地方了。當初你大鬧我洞府,我為了清靜,不得不搬家。你是和我耗上了還是怎得,一次又一次破壞我洞府,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


    旻聞之蹙額:“這裏是你洞府?”


    青蟒:“不是我的洞府,難不成還是你的。”


    對於青蟒,旻聞之是一言難盡。當年他遇上這條蛇時,就見他身上毫無人族血氣,應是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可那時,道士眼中妖就是妖,不管是好是壞,遇上了,就必須收。四十年過去,這條蛇身上依舊還是沒有人族血氣……他應該是一心修行的妖。


    旻聞之放下久遠的心事,不想再與青蟒糾纏,他道:“即是你的洞府,那我等便不打擾了,告辭。”


    青蟒尾巴一甩:“你當我的這裏是賣雜貨的嗎?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瞅瞅,我洞府大門都被你們打架給打的,把門堵了,不許走,先把我大門前的那堆亂石給清理幹淨,才能走。”


    青蟒一點都不怕旻聞之,四十年前他不懼他,四十年後的今天,有協議約束,他更加不怕。


    旻聞之神情一頓,迴頭,複雜地看了一眼青蟒。


    半晌,他手一揮,五張符紙刹時落地成型,五隻花臉小鬼在一陣青煙中現身,他們嘻嘻哈哈,像幾隻調皮的小鬼,攀爬到峭壁下方的洞穴,開始搬運亂石。


    趁著小鬼搬運之際,旻聞之躊躇了一會兒,開口問:“青蟒,你即在這福定山修煉,那可曾在這裏見過一條騰蛇?”


    青蟒腦頭微頓,狀似看怪物般,往旻聞之身上打量了幾眼:“騰蛇,你在戲耍我吧,你怎麽不直接問我,有沒有見過龍……切,都什麽年代了,蛟龍要絕跡了,還騰蛇。”


    旻聞之:“真沒有?”說完,他垂頭,暗暗看了眼被周意飛撿迴來的羅盤。


    這羅盤上,有那條在檳城外渡劫騰蛇的氣息,這個地方的氣息與騰蛇最相似,那條騰蛇哪怕沒在這裏生活過,也定然曾在這裏出現過。


    還有,青蟒說這裏是他洞府,那另外出現的三妖呢?


    難不成,一群妖的洞府都在這裏?


    青蟒一直在世間行走,與道士打了無數次交道,對他們的道術極為了解。他一見旻聞之的動作,便知道他在幹什麽。


    “你什麽意思,是在質疑我的話?”青蟒蛇目一緊,周身氣勢突然暴漲,厲聲道。


    青蟒氣息一變,整個峽穀頓時狂風大作,旻聞之手中的羅盤也刹時飛快轉動,最後,那上麵遺留的羅邙氣息竟與青蟒氣有一絲相似之像。


    旻聞之往羅盤上看了一眼,額頭微微一蹙,眼中閃過疑惑。


    氣息相近,難不成是他弄錯了,這裏真的隻是青蟒的洞府?


    “打擾了。”


    說話間,旻聞之派出去的幾隻小鬼已經把洞穴前的亂石清理幹淨。


    旻聞之雖心有懷疑,但卻不敢再留。他向青蟒道了一句,迴頭,讓周意飛把地上那三個被蘇毅打暈的後輩弄醒,然後帶著幾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等幾個道士徹底離開,青蟒吐著肥厚的大蛇信,狠狠鬆了口氣。


    總算是把旻老道忽悠走了。還好,他和羅邙同出一窩又是大死敵,對他極為熟悉,且這段時間又與銀環相處過,要不然,還真模仿不出與他相似的氣息。


    希望這次過後,這群道士不要再來福定山了。


    這裏畢竟是銀環生活過的地方,多少都會留下些許線索。道門術法博大精深,誰也說不準他們有沒有什麽秘法之類的東西,能偵查出銀環活動過的痕跡。


    銀環才從樹梢上慢吞吞地爬了下來。她沉著小眉頭,肯定的道:“他們在找大哥。”


    青蟒:“恩。福定山不亦久留。銀環,你要找什麽,快點去找,找到了咱們就下山。”


    銀環緊顰眉頭:“嗯,現在就去。”


    過門不入,銀環沉沉看了眼自己曾經的家,小尾巴一甩,立即帶著幾人,往山的另一個方向走了去。


    事到如今,她也有些緊張起來。


    按青蟒的活,這群人找大哥,極有可能是想通過大哥找出她,然後把她當大補丸使用。媽蛋,人類詭計多端,她覺得,自己真要落在人族手裏,等待她的,定然是個大寫的悲劇。


    不行,強大,一定要強大起來。


    銀環緊著小眉頭,輕輕哼了兩聲:討厭的降妖師,等著,等我強大了,我也要把你們當移動大補丸使用。把你們的家當全部打劫了,到時候,就帶著大哥和青蟒,一起在城裏買房,買車……


    幾人繼續前行,離開峽穀的旻聞之一行人,卻是越往前走,胸中疑惑越大。


    周意飛:“旻前輩,我覺得那群妖很可疑。”能走上修途的人,又且會這般容易被騙,離開後不久,幾人就查覺到了,事情的不對之處。


    太多巧合了。


    旻聞之:“嗯,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不能硬拚,先離開福定山,下山後立即聯係總部,讓他們加派人手。”


    騰蛇曾出沒福定山,青蟒也同樣出現福定山,山中另有三個大妖……這裏說沒詭異,他都不會信。


    但山上有四妖守陣,就憑他與幾個後輩,就算發現了什麽,也不能妄動。如此,還不如先撤退,等後援到了,再迴頭查探。


    勢不如人,他們如果繼續留下去,把那四隻大妖惹惱了,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方才那三隻大妖,妖元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有見過。


    不過,他們沒有現出原形,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裏見過他們。


    而且最讓他疑惑的是,另外那三妖,身上竟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血孽,仿若新生小妖……這情況極為詭異,哪怕他們是循規蹈矩的妖,也不可能沒有在覓食殺過生啊?為何他們身上,連一絲其它生靈的血氣都沒有?


    難不成,他們不用吃喝?


    旻聞之是道界老人,眼力比起與銀環幾人打過交道的宋田山更加老練,短短功夫,就把幾人身上的情況摸了清楚。


    四妖中,唯有青蟒身上還帶著一絲其它生靈的血孽,畢竟,他與銀環相處的時間隻有短短半個多月,銀環的功德雖能消除業孽,但那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且蘇毅三妖這十幾二十年天天被霍飛的佛經洗禮,通身遺留的血孽本就不是很濃。


    旻聞之帶著幾個後輩下了山,而銀環則帶著青蟒幾人去了另一邊,林中一時恢複寧靜。


    與此同時,黯淡的月夜下,離福山鎮不遠久的一個養蛇基地裏,一個中年男子乘著夜風,靜靜肅立在房頂的青磚之上,他緊蹙著額眉,深眸遙望著前方的那黑沉沉的大山。


    看著山中爆發的道元與妖氣齊齊消弱,養蛇人額頭微鬆,輕輕闔下的眼簾中,流光閃爍,半晌,他才冷著一張臉從屋頂跳下。


    他在院落中駐留了一會兒,思緒翻飛,隨即大步流星走迴屋內。養蛇人從一個老式衣櫃裏抽一個古舊的藤箱,然後轉身,鎖上房門,往前方黑壓壓的大山步了去。


    他的步子看似不緊不慢,可卻帶著一絲莫名的飄忽之感,一步十丈,瞬息間,就消失了在夜的盡頭。


    養蛇人一邊疾奔,一邊暗道:女卉,女卉,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氣息如此之弱,騰蛇呢,為什麽騰蛇沒在你身邊?女卉啊……騰蛇費盡心力,與天道爭搶,你之輪迴,他謀劃千年。有仆如此,再次輪迴,可千萬別再辜負他一番苦心。


    千年緣份,你既有難,我且能袖手旁觀。希望當年你留在我這裏的東西,能助你一臂之力。


    第81章 我的蛋殼


    夜幕深深, 山脈蜿蜒起伏。銀環帶著青蟒幾人穿行其中,夜色下,那雙熠熠生輝的翠綠雙眼, 仿若蟄伏在暗處的巨狼, 比之跟在她身後的真狼——蘇毅還要耀眼。


    半走半飛, 在天朦朧放亮之際, 銀環終於到達了自己出生的地方。


    生而為妖, 銀環的記憶特別好, 哪怕三百年她從未迴到過這個地方,但依舊能準確無誤的找到自己的破殼之地。


    “這裏是哪?”黑雄蹙著額頭,看著前方的那一堆雜草。


    “我破殼的地方。我四處逛逛, 你們隨意, 不用跟著我。”銀環看了眼遍地的雜草, 眸子暗緊,尾巴一甩,便朝草叢中遊了過去。


    時光鬥轉星移, 蛇的壽命並不長, 像她這種銀環蛇最多也就六七年的生命,當初和她一窩破殼的兄弟姐妹, 已經全都不再了。


    都說虎毒不食子, 哪怕再兇猛的母獸, 在麵對自己初生的幼崽時, 都會呈現出她慈愛的一麵, 可蛇族卻是個異類。好多蛇媽, 在生完小蛇之後,因體力消耗過度,迴頭就會吞食較為體弱的小蛇。像銀環那些卵生的兄弟姐妹,也沒有逃過這一劫,好些剛出殼,連洞穴外的陽光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直接進了蛇媽的嘴。


    蛇族一出生,便是一個獨立個體,人類一般都喜歡用蛇來形容一個人的陰冷,其實他們沒有形容錯,蛇,就是一個冷血的存在。


    黑雄聳了聳肩,看著被雜草遮擋的隻剩下一個小腦袋的銀環,轉頭疑惑地問身邊的青蟒:“銀環到這裏來做什麽?”


    青蟒:“她在否定自己的身份,迴這裏尋找線索。”


    蘇毅聞言皺眉:“你告訴她了?現在就告訴她,會不會太早了。”


    青蟒眼簾輕闔:“不會,告訴她,讓她好有個防備。可她,似乎對自己的身份很抵觸。”


    黑雄訝異:“為什麽?”


    青蟒歎氣,不解地搖頭:“我也不清楚。”


    蘇毅:“這會不會和她覺醒有關?”


    黑雄一聽,連忙接話:“對,會不會是因為沒有覺醒,所以才會抵觸,畢竟女媧娘娘的身份確實太過駭人聽聞。”


    “不知道?”青蟒道:“你們沒有見渡過雷劫後的羅邙吧,羅邙雖然渡過雷劫化成了騰蛇,可卻沒有騰蛇的實力,他與銀環一樣,覺醒的過程都出了差錯。”


    蘇毅抬眸,目光落到青蟒身上:“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還有,你與銀環之間到底有何關係?從你進了監獄之後,銀環就變得有些漫不經心,且情緒也更加反複無常。”


    蘇毅問出了大夥都想知道的事。


    銀環太相信青蟒,這讓他們幾個都十分吃驚。


    銀環在監獄之時,看似嘻嘻哈哈與誰都能打趣幾句,可實際上,除了在接觸蘇毅時稍微有所放鬆外,別的妖,她從來都不會輕意靠近。她的防備心特別強,連住她隔壁的黑雄,她也隻是在嘴上說說,從不過於接近他。


    蘇毅問完,一旁一直沒有吱聲的赫白開口了:“這趟出來,看似平靜,可實際卻是危機重重,降妖師速度太快,我們出監獄才兩天,就已經有降妖師到達了福定山,青蟒,從離開監獄後,我們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最好坦誠以告,這樣,大夥才不會有任何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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