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蛇生第一次受傷,作祟者就是人類。每一個遇上她的人,對她都是喊打喊殺,從來沒有一個好心的。


    蛇生三百年,所有的天敵中,她最怕的就是人類。


    哪怕羅邙告訴她,妖比人類厲害,不用懼怕他們。可銀環卻不這麽想,她連泥鰍都不能殺,更說別殺人。


    就這情況,見到人類,除了跑,她還能做什麽。


    她這妖當得迷迷糊糊,至今都還沒有開發出妖該有的力量。除了力氣比較大,她完全不像別的妖怪那樣,有其它的保命技能。


    蛇命受到威脅,銀環心底一陣驚慌。


    眼見無計可施,她心一橫,準備豁出去,拚一把。


    想到這裏,銀環驟然發力,把全身力量都轉移到小腦袋上,準備強行撐開被扣緊的嘴巴。噴毒,毒死這個捉住她的人!


    殺生雖然會讓她痛苦,但疼痛與小命,當然是小命重要。


    銀環的力氣很大,這真不是隨便說說。


    就憑她能纏斷羅邙尾骨,就能知道,她的力氣到底有多大。


    羅邙可是妖,妖骨的堅硬程度,都能當煉器的材料了,可卻依舊受不住銀環的纏繞。


    至於為什麽她方才下意識的一纏,沒把養蛇人手中那根木棍子纏斷……銀環表示,她也不知道。


    銀環發力,上下嘴唇一點一點撐開,剛張到可以露出牙齒的程度時,倏地,頭頂上那個壓著她的大拇指,卻在此刻仿佛一座泰山般,突然降落,猛得一下,就把銀環聚起的力量打散。


    憋著的一口氣被打退,銀環雙眼刹那間,呈現了一絲渙散。


    “小蛇乖乖,別浪費你的毒,你每一滴毒,可都是精華。”


    養蛇人狀似不知道銀環的情況般,依舊在笑,笑容比方才更盛了幾分。


    他抬起手中的的木棒,輕輕的在銀環的七寸之處拍了拍。


    不大的力道,卻讓銀環一激,渙散的雙眼,刹時恢複神彩。與此同時,一股細小的氣體順著木棍遊進了銀環蛇身。


    那氣體極為微弱,連銀環這個當事人,除了覺得自己又恢複了力氣,別的什麽都沒有察覺到。


    攻擊再次失敗,銀環眸光黯淡,很沮喪——蛇命危矣。


    養蛇人一直注視著銀環,見她恢複了活力,笑嗬嗬地道:“脾氣倒是大。罷了,隻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拿你孕種。走吧,跟我迴家,我那裏有好多你的同伴,你肯定喜歡……”


    養蛇人大拇指輕輕地在銀環頭上扣了扣,手上的木棍翻了幾下,技術極為熟練的把銀環嬌小的蛇身,全部都繞到了木棍上。


    銀環聽到養蛇人的話,頓時發出了幾聲不甘的嘶嘶聲。


    不去,不去——我要去監獄找大哥。


    大哥,救命啊!有壞人半路搶蛇!


    到了這會兒,銀環也弄清楚了,這捉住自己的人,似乎並沒有要殺她燉湯喝的意思。


    可就算知道這一點,銀環也不打算跟他走。


    誰知道,他是不是想把自己養肥了再殺啊?


    就在銀環唿救之際,樹梢之上,一顆野果夾雜著一陣疾風,突然從天而降,砸在了養蛇人的頭頂上。


    第一顆果子落下,緊接著,第二顆野果也從樹上砸了下來。


    兩顆果子,像是一道開了閘的閥門般,一顆,兩顆,三顆接二連三砸到了養蛇人身上。


    落在身上的野果,讓養蛇人錯愕。他抬頭,往果子掉下來的地方看了去。


    就在他分神之際,被他掐在手中的銀環卻在此時,驟然發力。


    銀環頂著小腦袋上的壓力,猛地一下張開了嘴。剛能動嘴,她迫不及待地對準眼前的大手,噴出了一股毒液。


    “啊——”


    毒液接觸到養蛇人的皮膚,養蛇人痛唿出聲。


    他眼神一緊,當下就拋開了手上的銀環。提起木棍,速度極快的在自己受傷的那隻手上點了幾下。


    銀環重獲自由,立即一頭紮進了草叢中。


    “吱吱吱——”


    樹梢上,藍猴吱吱叫了幾聲,又朝地上的養蛇人甩了幾個果子,身子一蹦,就朝著銀環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


    日薄西山,河水流淌,河麵上波光粼粼。岸邊的樹蔭下,一個中年男子靜靜靠在大樹根下,他精壯的身子此刻看上去極為虛弱,額間布滿了細細的水霧。良久,他沉喝一聲,赫然睜眼。緊接著,雙唇微張,嘴裏吐出了一縷白白的煙霧。


    白煙在他臉龐繚繞,隨即被風吹散。


    中年男子抬頭,黑眸晶亮,方才的虛弱仿佛是錯覺,此刻的他,看上去精神抖擻,容光煥發,哪還有一絲病態。


    男子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草屑,抬頭,往前方的綠色草叢看了一看。


    他眸光閃爍,臉帶深意。暗道:沒想到她再次出現,竟是以銀環蛇這種毒性極強的形態現世。


    也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


    希望她能把他說的話聽進去,可千萬別動不動就噴毒。她的毒,是她一身的精華,每一滴都不能浪費的。


    不過奇怪……看她樣子,似乎已經降世兩三百年了,可縈繞在她身上的靈力為何會如此弱?


    這也罷,她身上怎麽還出現了妖氣這種東西,依她之血脈,修煉出來的不應該是妖氣啊?


    難不成,她修煉出了岔子?


    不行,還得想辦法把她找迴來,現在她妖氣還很弱,應該來得及扭轉過來。


    中年男子思索了一會兒,迴過神來,垂頭看了看手背上的小塊黑色皮膚,眼裏閃過一絲慶幸:還好,那小家夥是用噴的,如果她直接用咬的……他小命怕是要交待在這裏嘍。


    不過,是禍也是福。


    他雖然被她毒了一毒,但同樣,也把毒液裏蘊含的東西給煉化了……這東西可是世間難得的好東西,就這一點點,就足夠恢複他漸漸幹涸的丹田了。


    男子抬頭,又往銀環消失的方向看了看,手一揮,把腳邊那根看上去和幹柴差不多模樣的棍子吸到手中,然後邁開步子,朝著河岸上方的國道走了去。


    ——


    銀環一路逃命,待逃跑到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後,她蛇身一軟,頓時癱倒在了地上。


    她吐著蛇信,大大的蛇眼裏閃過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即將大難臨頭的忐忑。


    死定了,死定了…… 她又殺生了。


    而且這次殺的還是一個人。


    也不知道等那人被毒死後,她會痛成個什麽樣。


    不行,得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等殺生後的懲罰過了,再繼續上路。


    “吱吱吱”幾聲猴在銀環頭頂響起。


    銀環抬頭,有氣無力的嘶了兩聲,做為迴應。


    藍猴聽見銀環的聲音,幾個跳躍,跳到銀環身後。它瞪著對水靈靈的眼睛,瞅了幾眼銀環,然後抓起手中的果子,就開啃。


    銀環看了看它,頹廢的甩了兩下尾巴,然後慢吞吞地爬到它身上。


    “嘶嘶嘶——藍猴,咱們先找個地方住,等過幾天我們再走。”


    殺生後所帶來的痛苦太深刻,銀環已經有好些年沒有承受過了,記憶中,除了痛,還是痛, 痛得她滿地打滾。


    也不知道藍猴有沒有聽懂銀環的話,在銀環爬到它身上後,它習慣性地背著銀環跳上了大樹。


    夜深深沉沉,離福定山不遠的一片小樹林中,銀環繃直著身子,緊緊纏在大樹半腰的枝椏上。


    她在等,等著即將來臨的懲罰。


    在等待的過程中,銀環漸漸有些傻眼了。


    她抬頭,瞄了眼天上的月亮,綠悠悠的眼睛裏,帶起了疑惑:奇怪,這都大半天了,那個被她噴毒的人,怎麽還沒死?


    她的毒,一滴就能毒死一頭大象,怎麽毒凡人卻這麽久都還沒毒死?


    銀環有些懵,難不成,自己的毒對人類不起作用了?


    第33章 大哥,我又來了


    銀環如臨大敵, 提心吊膽地等著懲罰到來。這種明知結果的等待,讓她很焦躁。


    她睜著眼睛等啊等!


    三天後,那種淩遲般的痛苦依舊沒有降臨。


    銀環有些懵!


    沒有懲罰?難道,自己的毒對人類真的沒用?


    不可能,就算人類是個變異的聰明種族, 但也不可能變異到萬毒不侵啊?


    銀環搭著腦袋, 想了又想, 最後尾巴一甩——不管了!


    那人沒死,她就不用受罪。沒有受罪帶來的後遺症,正好能立即上路, 去監獄和大哥會合。


    想到這裏, 銀環也不管是天黑還是天亮,咻咻咻幾下爬到藍猴身上, 從它脖子下叼了一根草放到嘴裏,然後尾巴一甩,就指揮藍猴上路。


    銀環這三天隻顧著等懲罰去了, 還一根草都沒吃, 可把她餓得不行。


    這不,迴過神來, 她第一時間先吃東西填肚子。


    藍猴很通人性,許是與銀環相處久了,對於銀環所發出的每個指令, 他都能很好的執行。銀環尾巴一掃, 它就跟著銀環所指的地方奔了出去。


    因為半路出現一個搶蛇人, 銀環在倉皇逃跑間,已經遠離河岸那條路線。


    出了這事,銀環不打算繼續走水路了,她決定走陸路。她這會很慶幸自己不是路癡,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路線,但她卻記住了當初河流所走的方向。隻要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就一定能到達檳城。


    一蛇一猴,又踏上了前往監獄的路。


    這一路上,因為有藍猴代步,銀環倒是沒有第一次前去檳城時那麽“勞累”了。


    她搭著腦袋,纏在藍猴的脖子上悠哉悠哉養神。連著三天沒閉眼,她也累得不行。


    紅霞漸漸湧出地平麵,紫氣東來,天空漸漸發亮,就在天際第一道晨光照耀之際,一股無形的氣體隨著陽光射在銀環身上刹那,鑽進了她體內。


    銀環搭著的眼睛在那股氣入體刹那,驀然一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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