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身處少爺的地位,也指不沾陽春水,從來沒做過粗活了,反而把新買的瓷器摔了不下十個後,被朝三暮四,轟到門外站著,“去,去照顧那個半死不活的,折騰死了也不會怪你!”


    林鳳歌歎了一聲氣,去客房照顧那個少女。


    少女全身上下全是可怖的針線縫合,若是一塊抹布倒好,可這是人,看起來便相當驚悚了。


    林鳳歌沒說話,拿起毛巾,在清水中蘸了一下,她是少女額頭因疼痛而滲出來的汗水。


    少女看起來瘦瘦小小,應該不超過十歲,可這頑強到極限的生命力卻讓人佩服不已。


    “哥哥……哥哥……我在等你……你說你會迴來的……”少女呢喃著,眼淚順流而下,林鳳歌聽不清,側耳俯身靠近一點,聽見她喊哥哥。


    林鳳歌手腕被猛地抓住,細小的手指,仿佛蘊含無窮的力量,居然把他抓的有點疼,他安慰道,“……哥哥不走,我就在這裏。”


    也許是聲音太過溫柔,少女放鬆了點心弦,慢慢鬆開了手。


    林鳳歌把粗糙的手給她塞進被子裏,起身去換水。


    他再迴來時,少女已經悠悠轉醒,漆黑的眸子一片死寂,直勾勾的盯著他,嗓子幹啞說,“你是誰?”


    “我是林鳳歌。”他將盆放到架子上,動作優雅而矜貴,即使一身粗布麻衣,也遮不住骨子裏透出來的出塵。


    “歌?”楊小束我歪著腦袋,輕輕眨了眼,“你就是救我的那個人?我記得你的腰牌……”


    林鳳歌聽她這麽說,下意識摸了自己的腰間,發現不是平常穿的衣服,吊牌自然也丟了。


    “算是吧。”林鳳歌跟她解釋來龍去脈,“是蘭大師救了你。”


    楊小束被喂了一口水,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一點,“我就是大師手底下的試驗品。”


    “嗯。”林鳳歌在門派裏有個小師妹,同屬一個師傅,小師妹嬌嬌小小的,性格囂張跋扈,在門派裏無人敢惹,偏偏又喜歡黏著自己,那胖乎乎的臉蛋非常招人喜歡,現在看到楊小束,就想起自己的小師妹,得知自己的死訊,還不知道要怎麽鬧。


    一時間沉默下來。


    楊小束也抵擋不住困意,緩緩閉上眼睛。


    林鳳歌一轉身看到少女,瘦的臉頰凹陷,麵色蒼白如紙,看起來不像一個人,更像木偶,他心突然顫了顫,太可憐了,他心想。


    !


    楊小束破敗的身體恢複很不好,中間差點有幾次掛掉,蘭韻舟一向惡劣的性子倒是認真幾分,對這個身體看得十分緊。


    “誰準你出來的?不知道今天要下雨?還不趕緊迴屋去!”自從開啟了叨叨模式,蘭韻舟神秘強大又邪惡的人設在漸漸崩塌。


    他喜歡穿著一身墨色衣衫,濃烈得有些暗沉的色澤並未將他壓下去,他細長的眉眼,有些尖刻的臉龐,反而被襯托的有些高級美出來。


    楊小束拄著拐杖能漸漸行走,談的時間長了,便感覺自己像個廢人,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又被人抓住了。


    她弱弱一笑,“蘭大師,我感覺多走走有助於我的恢複。”


    蘭韻舟把臉色一擺,“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楊小束吐了吐舌頭,那張小小的臉上有些嬌憨,“知道啦大師,我這就迴去。”


    蘭韻舟這才臉色好點,把完脈之後點點頭,“你這是命不該絕,枉我這麽多年的醫術都用在你身上,你若是死了,我就將你的屍體挖出來鞭屍!”


    “大師,我好歹算你半個病人,你怎麽能咒我死呢?”楊小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雖然虛弱,但在漸漸恢複生機。


    說了沒一會兒,蘭韻舟又起身離開,去往後山的一個山洞。


    楊小束從朝三暮四哪裏知道,蘭韻舟每天幾乎都要去一趟後山,但沒人知道他是去做什麽。


    這裏是大師的地盤,也不會有人去跟蹤他。


    林鳳歌端著飯菜進來,放在桌子上,淡淡笑著說,“又被蘭大師訓了?”


    自從知道麵前的這個少年,就是名震江湖的林鳳歌,武林未來第一人,也是哥哥無與倫比的推崇對象,她就有點拘束。


    但一個月相處下來,兩人漸漸熟悉,說起話來,倒像相識已久的朋友。


    “是呀,林大哥,我隻是想出去看看太陽,卻不知道,是陰天。”


    “你躺在床上太久,估計連今天是幾號都不知。”林鳳歌笑了笑,把人扶到桌子邊,“悄悄告訴你,等你吃完飯,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完,又神秘兮兮的補充一句,“別告訴朝三暮四,他們知道了,就等於醫穀的花花草草都曉得了。”


    楊小束穩穩地坐下,仰著小腦袋看著他,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來,“好。”


    林鳳歌今年十八歲,楊小束不過九歲,兩人相差近十年的代溝,隻要交流起來,卻並無障礙,林鳳歌一開始認識到這個問題後,便發現,楊小束的與眾不同。


    她過分的早慧。


    從朝三暮四那裏知道她的過去,心底對這個小女孩更加的憐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同病相憐,同是被武林所拋棄的可憐人,林鳳歌便把她拿妹妹看。


    把被子裏麵塞上枕頭,裝作有人的樣子。


    兩人悄咪咪的出了門。


    醫穀非常大,坐落在群山中間,四麵是連綿不絕的高山。


    山上不時傳來野獸的吼叫,也有鳥雀的清鳴。


    林鳳歌背著楊小束,一路有些困難的往上爬,額頭滲出汗水,不時的把背上的人往上顛,他如今武功盡失,擱往常,上去是輕而易舉的事。


    楊小束緊緊的抿著唇,林鳳歌說什麽不讓他自己走,說他帶出來的人萬萬不能出事,便一直背著她,林鳳歌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在楊小束搭著他肩膀上的手背,有點灼熱。


    她盡量減輕自己的唿吸,企圖這樣來減輕自己的重量,不給林鳳歌帶來負擔。


    “我從出生便在玄門,據說我父母在一次外出中,被邪教人所殺,自我懂事後,便一直視鏟除邪教為己任,在者師傅告訴我,我肩上擔著的是玄門的未來……”


    “嗯。”


    “我林鳳歌上不愧於天,下不愧於地,我肩負著我的責任,直到這次,雖然武功盡失,暫時休憩在這穀內,可我明白我所做的事,還要繼續下去。”


    林鳳歌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挖出自己灰暗的過去,沒有童年的童年,被壓榨精力的少年,他在用自己現身說法,告訴楊小束,隻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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