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丁賬房手上已多了一柄折扇,凜冽的殺意讓宋鈺幾乎懷疑站在自己麵前的是滿手血腥的血屠夫,單單是這份血腥氣息比宋鈺遇見過的花蝶還要濃上三分。

    “不來。”宋鈺啪地將帶鞘長劍拍在桌麵上,往丁賬房身前一推:“我不想打架,更何況這場莫名其妙的架,怎麽打都是虧本買賣,大家都在江湖中混口飯吃,何必非得要搞得怨氣衝天。”

    “虛偽。”丁賬房眼神中混合著鄙夷與不解的神色:“你在‘天仙子’中不是狂言叫囂著‘仗劍攜酒江湖行,多少恩怨醉夢中?’你怎可以無賴到如此地步?”

    “隻是唱歌而已,筆隨景應,你這一身殺意都快將我這三尺之地撐破,咱們還沒分出勝負,城衛司那些人已經將這院子裏裏外外給圍了起來。想來當初你也該是一等一的人物,現在不也是做別人一個小小賬房?”

    丁賬房驟然泄氣,座迴板凳上將麵前杯子一飲而盡。

    兩人都懷著別樣的心思,丁賬房驚詫於宋鈺的棘手,而宋鈺也暗中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心念百轉間卻在快速地思量著該如何應對,左右權衡之下,宋鈺發現自己最得心應手的還是殺人的本事,剛要發作,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團亂麻,而在這亂麻中心,卻投射著無數道精光。

    那些又無數斑點組成的精光在腦海中漸漸凝聚為三個字:碧落賦。

    若非殘存於宋鈺腦海中的神識在醞釀六年後,終於開始泛動出一絲活力。

    如同亂麻一般的神念也露出一截線頭。

    丁賬房將宋鈺再次打量:“你才學很好,一身真元也極其怪異,竟然瞞過了我,想來你身後必有一些隱秘。”

    宋鈺被這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丁先生不用白費心機打探,連我這後生末學都知道,行走江湖不能有好奇心。我這一身修為也是意外。個中辛酸不足為外人道也。”說罷提著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

    “好,我不問。”丁賬房笑得臉上肉都擠成一團,也學著宋鈺的模樣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身子微微地哆嗦一下:“好涼,竟然是冰水。”

    宋鈺笑道:“你就不怕我在這裏下毒?”

    丁賬房一拍自己肚子:“移沙族是北域帝國裏玩毒的行家,結果被我差點滅了個通透,若不是百器堂那些老匹夫橫插一腳的話。如果這裏麵有毒,我相信你這會已經是一具死人了。其實我大概能猜出你是誰,你這名字在二十三年前我無意中

    聽過,先前要不是看那東西而走神,你以為你能輕易避開我的長劍?”

    丁賬房的手指向後麵的臥室,宋鈺半轉身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能見到的隻有一張床,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

    “藤條箱。”丁賬房提醒著:“你的名字、海口城、藤條箱,這些加起來足夠讓我感到意外了,更意外的是影主的兒子居然還活著。”

    “在大荒,藤條箱多著去了。”宋鈺將麵前茶杯往丁賬房麵前推了一點點,自己先端起來一飲而盡又才說道:“如果你覺得有疑問,你可以自己去檢查。”

    丁賬房搖著頭便起身朝屋外走去,麵前這年輕人的來曆他已經大概猜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不會是羅家的敵人,犯不著為了一個婢女而與宋鈺惡交,他愛怎麽就怎麽。

    宋鈺又強拉著丁賬房再說了幾句,才將丁賬房送出門。

    宋鈺關上門,透過門縫往外麵望去,丁賬房正站在籬笆外眼神迷惘,似乎丟了什麽東西,卻有極力在尋找一般。

    此刻的宋鈺背後衣衫全濕,渾身無力地坐到地上。隻有宋鈺明白,籬笆柵欄外那個胖子要找的東西叫做記憶,被宋鈺用神念一點點侵入他腦海,並將之掐斷。

    其實也並不是掐斷,隻是讓丁賬房將腦海裏的一些意識凍住。

    碧落賦是陰陽世家最頂級的絕學之一,若非更憑借一卷碧落賦跨入五玄,凝聚出玄冰之炁,丁賬房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這樣遭受算計。

    剛才那杯冰水中依附著宋鈺的一些神念,這些神念以水為媒介迅速入侵丁賬房腦海中,並將這過程中的這些記憶迅速掐斷,用宋鈺原來那個世界的理解來說,就是封存這段時間經過中樞神經的記憶。

    這本是宋鈺臨時起意,也冒著極大的風險。那胖子倒是閱曆不凡,居然能在片刻之間看破宋鈺身份,宋鈺本打算殺了丁賬房滅口,但要想瞬間製住這胖子,幾乎沒有半點可能,宋鈺最後不得不出此下策,所幸他還是勉強做到了。

    宋鈺沒有刻意修煉過神念,但在幾年前,若非用神念向才剛剛來到大荒不過一個時辰的宋鈺展開攻擊;然後……

    若非整個腦袋被小白給吸成了空顱,那一襲神念自然留在了宋鈺體內,但對於不知道如何施展的宋鈺來說,就好比小孩搬動巨石一般艱難。

    丁胖子離去後,宋鈺第一時間就掀開屋內石板,將整個藤條箱都埋了進去,還有多少人見過這藤條箱他也不清楚,想來

    影主縱橫大荒無數年,代代相承,見過這藤條箱的人自然還會有。

    這一次主動施展神念,後遺症也呈現出來,整整兩天時間裏宋鈺臉色沒有半點血色,到第二天夜裏的時候神情已經憔悴到極點,身體處於一種疲憊狀態,四五月的天氣晚上還得蓋老厚的棉被才覺得有一點點溫暖。

    好在日子過得清閑,宋鈺暗暗在心中思量著,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將這玩意施展出來,這東西就和以前看的小說中七傷拳的道理是一樣的,傷敵的同時也傷害著自己。

    最擔心的還是月嬌,站在宋鈺跟前臉色鐵青,半晌才問道:“先生這兩天家裏是不是有陌生人來過,大概二十五六歲年紀,比普通人稍微高點點。”

    對於月嬌來說,宋鈺這樣的狀況她太熟悉的,遭受奪人師兄神念攻擊的人不都是這樣的狀況嗎?

    宋鈺很快醒悟過來月嬌這話裏的意思,她一定是以為他的那個師兄趁月嬌不在的時候對宋鈺施加了暗算,如果這會月嬌跑去找她師兄理論,自己必然就會暴露。因為在天關城遇著修煉神念的人比遇見劍仙前輩的幾率還少。

    宋鈺手臂稍微下垂,一隻冷冰冰的小蠶從袖管中滑落到他手腕處,張嘴就朝宋鈺衣服下的手腕脈搏處咬去。

    宋鈺心坎一陣哆嗦,心中將小白罵得半死:“做戲啊,懂不懂什麽叫做戲,隻是要你假裝咬一下,能糊弄過去就行。”宋鈺臉上卻笑著向月嬌說道:“不礙事,隻是昨天晚上在院子裏納涼的時候,被一隻蟲子叮了咬了一下,可能是傷口感染的緣故。”說罷還伸出手腕,露出手腕上那剛出爐的血窟窿道:“就是這裏,說來奇怪,在傷口已經兩天了,居然還沒愈合。”

    月嬌才輕鬆地吐一口氣:“我這裏有點師兄給的藥劑,他說這是專門治療……蟲子咬過的創傷。”

    服了那貼藥後倒真的立竿見影,不日便全愈。隻是宋鈺這迴口袋裏沒有錢,每天幾乎是數著口袋過日子,既然離開雍錦坊,大娘沒有登門邀請,他也就沒有迴去的道理。

    月嬌這兩天也來得少了,小妮子的心事都掛在臉上,也不如以前般活潑,更多時候是托腮蹲在旁邊發呆,要不然便是要宋鈺一遍遍地為她彈奏著‘天仙子’,月嬌還找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理由:“因為那時候,先生特別的專注,特別好看。”

    “這個詞不能用在男性身上。”宋鈺糾正著,看了看窗外那一彎月牙:“我在幫你準備跳月節的詞曲呢。隻有三天時間了,有些緊!”其

    實對宋鈺來說,詞並不難,腦袋裏裝著許許多多的歌詞,難在千百首歌中要為月嬌挑一首可以量體裁衣的曲子,難在要將那一個個音符給填在紙上。

    “是啊,隻有三天了。”月嬌不由自主地感歎著,她不敢朝宋鈺望去,眼神閃爍躲避。

    宋鈺忽然一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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