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寒冷峻地注視著前方峽穀,隔著漫天風雪沒有誰能看到十丈以外的前方,但真元可以輕易鎖定對手。封寒是這次追殺影主的所有人中攻擊距離最遠的一人。弱水為了滅殺影牙組織奪取大荒至寶真陽石,出動了五十餘人,以及組織內最強的力量——定嶽組。

    封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前方的峽穀喃喃說道:“你可以瞑目了,我們這次出動的力量幾乎可以碾壓大荒世界八大天闕世家之外的任何勢力,你能在半個月時間反殺我們眾多同僚,死在這裏也算是你的榮幸和宿命。”

    弱水聯盟這次襲擊影牙的人都是殺手界中的佼佼者,但這些人中真正能夠對北域帝國這個殺手之王構成威脅的,一隻手也能數過來。

    封寒就是其中之一。

    以最遠的距離、最不防備的手段展現出最大的殺傷力,這是封寒的長項!

    影主宋時關是殺手界最頂尖高手,從來不給對手任何機會。從半個月前的行動開始,封寒一直潛伏在暗處看著影主雙劍絞殺下自己同僚陸續死去,他就決定了要繼續潛伏下去,甚至是和宋時關隔著數百丈有過一次匆匆照麵的機會,他也始終沒有出手,如一條被冰雪覆蓋的毒蛇般靜靜的潛伏。

    他一直在等待!

    封寒需要等待機會,等待一個一擊致命的機會。

    鎮魔島是平旦的雪原,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就是這峽穀,宋時關一頭闖進峽穀卻是把自己置身死地,如鑽入風箱的老鼠,在這裏,有天時、有地利,渾身帶著六處致命傷的宋時關則是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都已具備,所以封寒很果斷地射出手中輪迴箭。

    高手之間的戰鬥極少有見招拆招,鬥得難分難解的情形。

    一個修煉有成的高手,在出手的那瞬間就能辨別出自己的這一擊是有功還是落空,封寒對自己的輪迴箭很有信心,他在箭道上傾注了畢生的精力,在弓離弦的瞬間,他就已經看見了勝利。

    “還未開始,便已結束。”輪迴箭確實沒有讓他失望,封寒甚至感覺到了飛矢從影主胸膛穿過,所以才由衷地發出一聲感歎。

    但這同樣是封寒的一種榮譽,他從來都沒有出第二箭的時候。

    封寒眼角那一抹傲意還未展開便瞬間轉為驚懼,生死之間有大恐懼,尤其是封寒見著自己賴以成名的輪迴箭穿過風雪朝自己反射迴來的時候。

    箭光後麵一道黑影如影隨圖。

    “怪物。”封寒臉色一變,抽身飛退,可惜他還未退出三丈,一隻還帶著血跡的長箭忽然出現在他額頭,封寒身軀最後從飛退變成跌落,如敗革般跌落在五六丈在的雪地上,巨大的撞擊力在雪地上拖出偌大的溝槽。

    封寒死在自己的輪迴箭下,臨死前他還握著自己的長弓,殷紅的鮮血流趟在雪地上,睜著那一雙不可置信的雙眼。

    “十四。”宋時關輕輕念著一個數字,提腳將弓箭踏碎。由始至終,宋時關都沒有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胸膛上那致命的傷口,踩著積雪迴到宋鈺身邊,本想將昏過去的兒子弄醒,忽然臉色一變,伸手查著宋鈺鼻息,隨後宋時關眉頭緊鎖:“死了?”

    宋時關覺得很荒謬,繼而發瘋地催動著真元往宋鈺身上輸送:“你不能就這樣死了,你不能死!”

    作為龐大的殺手組織影牙的首領,宋時關一直以最冷酷的心性去對待所有人,包括他的屬下他的妻子兒女,當然也有例外,他的繼承人君嶽。

    宋時關的父親將影牙之位傳到他手中的時候,也將一句話贈給他:“不困於情,不亂於心。”最後宋時關將這八個字作為中堂,掛在最醒目的頭頂。經曆的殺伐越多,宋時關越覺得自己能輕易地做到這八字的要求。這八個字陪著他經曆了無數坎坷,見證著無數生死。

    宋時關這一生也不會再有疼痛的感覺,所以他能坦然地將長箭從胸膛拔出,然後用這隻箭將敵人的腦袋刺穿;他平靜地看著自己妻子死在襲擊影牙的那些殺手刀劍下。

    送到宋鈺體內的真元如泥牛入海般毫無音訊,這一刻,他鍾乳無法平靜地看著自己兒子身軀正在一點點的變冷,變僵!

    宋時關心中一直有恨,恨老天賜給他這樣一個兒子;他恨自己的妻子,也是因為宋鈺的緣故,因為宋鈺的體質。

    宋鈺筋脈通透,能接納五玄之力所有類型的真元,但同時這個身體也如漏鬥一般,今天修煉出的真元,一夜之後又會消散得無影無蹤。

    宋時關最後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兒子是廢物,不能繼承自己的一身所學和影牙這個組織。

    宋時關也恨這個廢物兒子,他自己奮鬥一生努力一生,卻沒有人能繼承,他對自己這廢物般的兒子如何能不恨?

    宋時關之所以逃亡路上還帶著宋鈺,並不是因為自己妻子的懇求和倔強的堅持,而是因為祖爺爺的緣故,他希望能穿過這道峽穀進入影神塚,用自己兒子的命格來換取自己性命的延續

    。宋鈺死了,他延續自己命格一說也就成了鏡中花水中月,希望卻他眼前被活生生打成碎片:“就差臨門一腳,就差這麽一點點的距離。”

    宋時關頹然地坐在雪地上,從懷中掏出一刻鴿卵大小的石珠,放到宋鈺漸漸冷卻的胸膛上:“十七年前的今天,你才剛來到這個世間,我冷峻無情地對待你十多年,今天看來我也得死在這裏,這天地奇珍反倒成了最沒用的,就讓他陪你上路吧,不枉咱們做這場父子。”

    “影牙覆滅了、妻子死了、連你這廢物也走了。影神,請您告訴我,在這荒島上迴歸您懷抱難道真是我的宿命?”一生的記憶快速在他腦海中閃過,宋時關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為自己而活,他一直活在“影主”的陰影下,他不明白自己這一生輾轉掙紮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次,再沒有出現任何神跡。

    他擁有北域帝國最神秘的一個殺手組織,取得這世間最大的神物真陽石,但終究是沒有任何意義,這一刻他甚至羨慕那些平時他最看不起的尋常家庭。

    一滴眼淚從宋時關眼眶滾落,最後在還沒被這嚴寒的鬼天氣凍住的時候,成功流到他嘴角。

    鹹鹹的。

    風雪乍止,那些漫天飛揚的雪花瞬間凝結在空中,一道晦暗不明的紫色光團從浩瀚蒼穹中落下,撕開雪幕,朝著峽穀落來。

    寂靜的暴風雪中傳來怪異的嘶鳴,側耳傾聽卻又辨別不到這聲音的來源,隻是心跳忽然間加速,隨著這持續而低沉的聲音忽快忽慢,這忽然想起的叫聲中夾雜著欣喜、焦躁、憤怒……

    腳下大地開始搖晃,兩畔高聳直上的如怪獸鐵脊般的山峰也發出哢哢的聲響,似乎有荒古兇獸藏匿在其中。

    一蓬氣浪從宋時關腳下噴薄而出,以極快的速度朝著腳下數萬年積澱出的厚實雪原湧去,真元在噴薄而出的瞬間就被一股更磅礴的力量反卷迴來。那力量中夾雜著不可匹敵的霸道和藐視,以強大的氣勢在瞬間摧毀這個以冷酷而聲名響徹夜闌帝國的殺手首領。

    宋時關頭蓬下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惡魔……惡魔醒了!”翻來覆去他都隻有這一句話,霍然間抬頭,看著那迅速靠近的紫色光團。

    “來吧,來吧!”宋時關豁然而起,用腦袋迎著那團光球:“至少我能選擇死亡。”這一次宋時關沒有選擇抵抗,他的意誌已經被摧毀,直然地麵對著這奔襲而來的厄運。

    他,生無可戀。

    天地依然在

    搖晃,兩側岩石依然在持續的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仿佛是隨時都有猛獸破開石壁飛躍淩空。

    那光團在宋時關頭上三尺處倏然而止,隨後又徐徐繞動,繞著宋時關兜了半圈,又輕盈地飄落在宋鈺眉心,隨即宋鈺身上真陽石也在刹那間發出一抹溫熱。

    宋時關詫異地望著躺在地上的廢物兒子,剛才那奇才鴻蒙紫光帶著天地間最純粹的力量:“紫氣?紫炁?這是天元地炁。”宋時關震撼地看著僵直在地上的兒子,初時他以為這是弱水剩下的殺手對他發動的襲擊,但在臨近三尺的時候他才發現這紫光中壓根沒有任何指向性攻擊的意圖。在宋時關驚愕中,光團以最快的時間裏消失在宋鈺眉心,再沒了蹤跡。

    “咳咳。”躺在地上的宋鈺忽然劇烈咳嗽著,然後開始低聲呻吟,隨即睜開眼簾。

    異獸嘶吼中帶著一陣輕鬆和欣慰,隨即也消失也無影無蹤,茫茫天地也重新陷入寂靜。

    “感激您,影神。”宋時關瞬間經曆這世間的大悲大喜,自己也弓著背劇烈咳嗽起來,一塊塊紫黑的血塊被咳出來,宋時關端在手心看了看,嗅著血塊中汙穢的惡臭,他明白自己已經真正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飛快抓起一把雪囫圇地吞進肚子。又抬手往宋鈺身上渡了一點真元,宋時關臉上這才恢複了以前那硬邦邦的表情,看著躺在地上的宋鈺說道:“沒死就快些起來,咱們時間不多了。”

    “疼!”宋鈺忽然淒厲地慘叫著,雙手按著腦袋在雪地上翻滾,雙腳踢起一蓬蓬鬆散的積雪。

    “就算死,你也要死在影神塚裏麵。你是我兒子,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都是我的,包括你的性命。”宋時關伸手忽然野蠻地抓住宋鈺衣領,將他提在手中就朝前方踏步而行。

    視線中的積雪飛快地在視線中快速移動,耳邊風聲漸漸變強,到最後宋鈺覺得隻是仿佛是插了翅膀的小鳥,幾乎是在空中飛了起來,無窮無盡的記憶如一簇簇浪花般在他腦海激蕩,宋鈺也從疼痛中舒緩過來:“操!小爺我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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