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謙實在是忍無可忍:“都讓開,我來。”


    他在國外的時候,也不是光顧著念書和工作的,也參加過一些外出露營的活動,他大少爺雖然一般不怎麽幹活,但脾氣急,看不得別人磨磨蹭蹭的,一看別人總搭不好帳篷就把人趕走自己上手,架不住他人聰明,隨便一搭就能搭得又快又好。


    帳篷搭好以後,鄧家成第一個鑽了進去:“哇,這帳篷好大啊,咱們五個人都能住得下,要不今晚就睡在帳篷裏吧!”


    劉雨泓表示拒絕:“我才不要睡在這裏喂蚊子。”


    吳建達也說:“就是,是酒店的床不好睡還是電視不好看?好端端地幹嘛要睡帳篷啊!”


    鄧家成不屑地說:“所以說你們真是無趣,一邊聽著海浪聲,一邊欣賞著頭頂上璀璨的星光,在習習的海風中聊聊天、唱唱歌,多麽浪漫的海邊之夜啊,是有多無聊的人才會躲在酒店房間裏看電視?是吧,白哥,陽姐?”剛剛是這兩人領頭搭帳篷的,他們一定能理解這種情懷。


    劉雨泓不留情麵地說:“你一隻單身狗,有什麽資格說浪漫啊!”說著和吳建達一人扯著他的一隻手臂,把人拖出了帳篷,“這麽浪漫的地方,還是留給白哥和陽姐吧,你跟我們進去看電視去。”


    鄧家成一路大唿小叫著被兩人拖走了。


    留下陽白雲和時謙兩人麵麵相覷:“那要不,咱們也上去了?”兩人的房間在最頂層,好歹不跟他們同一層,也算是有點私人空間了。


    這個時候,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真的在帳篷裏幹些什麽兒童不宜的事情了。


    還好頂層的落地玻璃門打開,海風輕輕吹拂著白紗簾,帶來清涼潮濕的氣息,再配合著深藍色的天空中漫天璀璨的星光,這意境也還是很不錯的。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沒什麽事,自然就睡得晚了一些,陽白雲的手機催命般地響起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十一點了。


    陽白雲從時謙的懷裏艱難地掙紮出來,支起身體,伸長了手臂去床頭櫃上摸手機,絲被順著柔嫩的後背滑落到半腰,黑緞般的長發披散在身上,胸前的美景若隱若現。


    “喂?哪位?”


    時謙睜開眼睛,落入眼簾的就是這麽一副令人血脈僨張的美人圖,突然長臂一伸,就把人摟在了懷中。


    陽白雲差點驚叫出聲,幸好想到自己正在打電話,才生生地忍住了,瞪了他一眼,伸出一隻手把他的胸膛撐開,以免壓得自己不能唿吸。


    卻再也沒有辦法阻止他不規矩的雙手在自己的身上煽風點火。


    磕磕絆絆地,陽白雲終於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電話是順記文昌雞飯的繼承人嶽宏峰打來的,他說他考慮好了,決定同意跟陽白雲合作,不過現在他們家店裏出了點事,需要陽白雲幫忙解決,可能還要花點錢,不知道她是否願意。


    對現在的陽白雲來說,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算事,所以她一口就答應馬上過去看看。


    掛了電話,陽白雲憤怒地推開正在對她上下其手的時謙:“你這人也太不道德了,怎麽能在別人打電話的時候做這樣的事情呢!”天知道她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集中精力聽對方講話,才不至於叫出聲來。


    時謙認錯的態度一向是很好的:“是,我錯了。”


    陽白雲還不消氣:“下次你打電話的時候也被人騷擾試試?”


    “不用下次,現在就來騷擾吧!”時謙果真拿起電話撥號,讓紀新海找人調查一下順記今天早上發生的那件事,昨天他們才去找了他,今天一早就出事,這件事一定不僅僅是意外那麽簡單。


    陽白雲有心讓他也嚐嚐尷尬的滋味,趁他跟人講話的時候,專找他的要害部位進攻,誰知道這個人的臉皮居然能夠到這種程度,不但一臉享受的神情,而且居然還直接當著電話那邊的人發出了一聲銷|魂的呻|吟,嚇得陽白雲立刻住了手,他不要臉,她還要臉呢!


    要是被人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結果時謙還要嬉皮笑臉地問她:“怎麽樣,報複完了心裏舒服了吧?”


    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誰能想到在人前一本正經的大總裁,背地裏居然是這麽一副無賴的模樣呢!


    “好了,快起來吧!”陽白雲急著要去順記那邊。


    時謙摟著她,摩挲著滑膩的肌膚不肯鬆手:“不著急,再躺一會,這事發生得有點蹊蹺,等弄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再過去,不會那麽被動。而且,那小子也該讓他受點教訓了。”


    嶽宏峰那小子果真是在受教訓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手裏握著嬰兒手臂那麽粗的水管,眉目兇狠地站在他們家店裏,一邊“咣當咣當”地敲著桌子,一邊大聲威脅:“臭小子,再不賠錢,哥幾個就把你這破店給砸了!”


    另一旁卻做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臉虛偽地笑著:“嶽先生,隻要你簽下這份轉讓協議,我們立刻就給你付全額現金,我看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還是趕緊破財消災吧!”


    嶽宏峰理都不理穿西服的男人,對來鬧事的人說:“我說過了,待會就會有人送錢過來,該賠多少錢,我絕對不會賴賬的。”


    拿著水管的大漢兇神惡煞地說:“這裏就有送到眼前的錢你都不要,沒見過這麽傻的,就你這破店,信不信哥幾個現在就給你砸了,讓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嶽宏峰梗著脖子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們愛砸就砸吧,砸壞了我拿不到錢,你們想要的賠償也別想得到了。”


    “好小子,你有種!”大漢氣得用力將手裏的水管往桌上用力一摜,發出“噹!”地一聲巨響,震得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再給你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後再賠不出來錢,你就等著跟你這家破店同歸於盡吧!”


    西裝男還在絮絮叨叨:“就算你現在能借到錢度過眼前這個難關又有什麽用呢,將來你這家店還是開不下去的,也是看在以前的交情的份上,我們家老板才願意花這麽多錢買下你這家破店,不然的話你找遍整個海城,也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樣的好事了……”


    第225章 碰瓷


    西裝男說了什麽, 嶽宏峰完全沒有聽進去, 今天早上這幫尋釁的大漢和西裝男相繼出現的時候,他就知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不管怎麽樣,他終究還是沒有辦法保住父親留給他的這家店的。


    昨天晚上送走陽白雲他們之後,他就一直沒睡著,腦子裏盤旋的都是父親在這個廚房裏做文昌雞飯的模樣, 其實他應該要感到輕鬆才對的,這家飯店對他來說, 不一直都是阻礙他去追求新生活的累贅嗎?


    他們嶽家數代單傳,每一代孩子出生的時候, 肩膀上就被賦予了傳承家族傳統手藝的重擔, 不管你有沒有天賦, 也不管你喜不喜歡當廚師, 從出生在這個家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這輩子都必須要待在廚房裏,做一輩子的文昌雞飯。


    嶽宏峰也是很小時候就知道了自己以後是要子承父業的, 但是他小時候身體不太好,父母心疼他,沒讓他從很小就開始學手藝,而是到了上初中的年紀, 才開始讓他試著接觸廚房。


    可是這時候嶽宏峰正好是已經懂得不少, 卻又不是完全懂事的年紀, 而且最是叛逆的時候, 他覺得開飯店就是一個伺候人的職業,家裏是開飯店的,讓他在同學麵前都抬不起頭來。


    為什麽別人的爸爸媽媽要不是醫生、要不是老師,要不就是在政府單位工作,為什麽他的父母,就是開飯店做飯給別人吃的?


    而且那時候家裏的經濟情況也日漸困難,就更讓他認為開飯店是一種最沒有前途的工作了,他才不願意要這樣的人生,他要好好念書,將來考上大學,找一份體麵的好工作,出入高大上的寫字樓,當一名白領。


    所以,無論爸媽怎麽說,他都不願意學習做文昌雞的手藝,甚至說如果家裏再逼他,他就離家出走,再也不迴來了。


    父母那他沒有辦法,隻好歎歎氣說:“唉,那就再讓你玩兩年,過兩年再說吧!反正我們也還幹的動。”


    當時嶽宏峰的心裏說,別說再過兩年,就算是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去學做什麽文昌雞的。


    這種想法一直到他上大學的時候都還固執地沒有改變,不過那時候他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認為開飯店是低三下四的職業了,也真心實意地為家裏的生計發愁。


    意氣風發的少年,總以為自己是最厲害的。


    父母的思想因循守舊,早已不合時宜,應該改革,嶽宏峰鄭重其事地向父母提了一、二、三、四的建議,總之就是改革,打破原來的那一套,什麽要吃榕樹籽長大的文昌雞,七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農場裏的雞長上兩輪了,還有科學家們辛辛苦苦改良出來的新品種,科學種田的新方法,為什麽不用呢?


    有的是辦法將成本降下來,隻要降下來了,家裏的生意一定會好起來,生意好了,生活自然也就好了,父母也不用日夜操勞那麽辛苦,完全可以多請幾個工人迴來幫忙。


    沒想到這一番他自己認為極有道理的話,卻讓他遭受了這輩子的第一頓打,父親將他打了一頓,痛心疾首地說,就因為這些投機取巧的思想,嶽家的傳承終將會毀在他的手上!


    自此與父母反目,嶽宏峰從家裏搬了出去,自己打工支付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他發誓如果不出人頭地,不混出個人樣,絕不迴去。


    他固執地相信,他們嶽家,就是被這個所謂的傳承給毀了,他要讓父母看到,沒有了順記文昌雞飯,他能夠活得更好。


    他以為,他還有大把的機會,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沒想到,還沒等他真正混出人樣,父母的噩耗就先傳來了。


    在父親開著他的小三輪,和母親一起去鄉下運雞迴來的過程中,被一輛送貨的大卡車撞飛,母親當場死亡,父親還留著一口氣,等著他過來,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讓他一定要好好守護順記,不然的話他下去也沒有臉麵對列祖列宗。


    嶽宏峰哭著答應了父親,可是那時候,他們誰也沒有想起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守護順記的能力。


    嶽宏峰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在一瞬之間就改變了所有的想法的,也許是家族的血脈傳承突然在他的體內覺醒,也許是父親用生命給他的交待太過沉重,讓他沒有辦法背棄。


    總是,他在一夜之間,就成了一個真正的順記繼承人,一個完全不會做文昌雞飯的順記繼承人。


    順記做文昌雞飯的手藝,從來都沒有文字記載,一向不太接觸現代化科技的父母也沒有留下任何音頻視頻資料,一代一代的手藝,都是親手傳授的,父傳子、子傳孫。


    嶽宏峰和他的父母,都以為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等他終於想通了的時候,就把祖傳的手藝手把手地傳授給他,可誰能想到,人有旦夕禍福,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算再追悔莫及也於事無補了呢!


    逝者已逝,但活著接過了重擔的人還是要努力著將該做的事情做下去。


    嶽宏峰去辦理了退學手續,變賣了一切可以變賣的財物,湊了一筆錢,開始輾轉在海城各個飯店打工,如饑似渴地學習各種廚藝知識,偷偷地學著師父們是怎麽做文昌雞飯的。


    其實師父們也不會藏著掖著,在這個網絡時代,早已經沒有了太多的所謂秘方,隻要是稍微有點廚藝基礎的人,對照著網上琳琅滿目的菜譜,一道滿大街隨處可見的文昌雞飯,總是能做得出來的。


    隻是不管嶽宏峰再怎麽努力嚐試,一絲不苟地使用最嚴苛的食材,也是再也做不出來父親的味道了。


    他們嶽家的文昌雞飯,才是真正有不傳之秘的,隻可惜他當初沒有好好珍惜,如今就算是上天入地,也再也找不迴來了。


    他剛開始接手飯店的時候,雖然他們家的文昌雞飯賣得比別人家貴了不少,但畢竟還是會有一些識貨的熟客上門,但一旦嚐到他的手藝,得知順記的傳承後繼無人之後,俱都搖頭歎息:“唉,這世上又要永久地失去一樣美味了。”


    熟客漸漸地不再上門,嶽宏峰日複一日地在冷清的店裏拍著蒼蠅,絕望地等待著店鋪倒閉的日子,以及在心底暗暗地期盼著會不會有一絲絲的轉機。


    這個地方原來並不叫做文海街,而是叫做打鼓巷,不過現在這個名字隻有少數老人家知道了。


    二十多年前,政府為了發展旅遊業,將大樹前麵的半條街征集了過去,統一裝修改造,打造成集休閑購物和美食於一體的旅遊街。


    當時那邊半條街的居民都獲得了政府的補償,有人添了點兒錢買下了當街的鋪麵,做起遊客的生意來,也有些人用這筆錢在別的地方買了房子,後來房價大漲,都賺得盆滿缽滿。


    而剩下的另外半條街的街坊們,則一直等著政府什麽時候才能拆遷到他們,這等啊盼啊,二十多年就這樣過去了,這拆遷的消息卻一直沒有傳來。


    這些年政府持續開發了很多旅遊購物中心,卻似乎早就忘記了還有這半條尚未開發的打鼓巷的存在。而且由於別的高檔的購物中心越開越多,這文海街似乎也日漸沒落起來,這半邊的街坊們,就更盼不到曙光了。


    隨著房子的日漸破舊,原來住在這裏的街坊們也陸陸續續地搬了出去,剩下還住在這裏的,除了戀舊的老人們,就還剩下像是嶽宏峰他們這種沒有能力出去買房子,沒法搬走的人了。


    前些日子倒是有些奇怪,居然連續有兩批人過來找他,想要跟他談買下這座舊樓和順記這個招牌的事,出的錢雖然不少,但是說明了這錢收了以後,往後他就再也不能打著順記的招牌賣文昌雞飯了。


    這事如果是早兩年找上門來,嶽宏峰說什麽也要勸著父母把順記賣掉的,反正抓在自己的手裏最後也是個死,不如賣給別人說不定還能重振順記的聲威呢!


    但是到了順記已經在他的手中,他可以自己做主隨時賣掉的時候,他卻猶豫了起來,問那些人:“你們打算用順記這個招牌做什麽?”


    “當然是文昌雞飯啊!”那些人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那文昌雞你們打算怎麽飼養,大米又是用什麽品種的呢?”


    “既然店賣了給我們,這就是我們的事了,你管那麽多幹什麽,隻要做出來的菜好吃,有客人願意捧場就行了,用什麽雞,什麽大米,有這麽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嶽宏峰沒有本事重振順記,但也決不能讓順記的百年名聲敗壞在自己的手上。


    以前他不能理解,父母為什麽不願意退而求其次,選擇便宜一些的食材,現在他卻知道了,因為他不能做那個讓順記蒙羞、讓先祖蒙羞的那個人。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那兩撥人,可是昨天陽白雲過來說的那一番話卻讓他有些動心了,雖然她的來意其實跟其他人差不多,也是想要順記。


    但又不完全一樣,因為她要的,是一個完完整整、原汁原味的順記,不是把他這個繼承人完全排除在外,而是保留原來的一切,甚至把店鋪的管理權交給他,讓他全權負責店鋪的一切事宜,順記還是原來的順記,隻是有了更多的錢,可是把這家店做得更好而已。


    更重要的是,她會做最正宗的順記文昌雞飯,這才是順記的精髓啊,沒有了文昌雞飯,僅剩下一個名字的順記又怎麽能夠叫做順記呢?


    可是誰能保證她說的就是真的,無奸不商,說不定她是故意說點好聽的哄著她把協議簽了,然後轉頭不認賬呢?畢竟簽完協議之後,對方占的股權是大頭,到時候她說要怎麽做,他有什麽辦法呢?


    嶽宏峰猶猶豫豫地想了大半夜都下不了決心,臨天亮的時候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沒多久又被一陣猛烈的砸門聲給吵醒了。


    然後那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就上門了,還有一個用紗布把一隻手臂吊在脖子上的賊眉鼠眼的男人,嶽宏峰認出來,那是這條街上一個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平日裏就靠著偷雞摸狗、坑蒙拐騙混日子的。


    現在那幾個壯漢說他們家的招牌今天早上掉了下來,剛好砸傷了他們兄弟的膀子,早上找不到他的人,所以兄弟的手先去醫院包紮好了,不過醫藥費還是要賠償的。


    壯漢往桌子上拍了一張巨額的醫藥費收費單,再列出什麽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營養費等等的賠償,一共向嶽宏峰索賠十萬塊錢。


    這些壯漢手裏都拿著鐵棍、水管什麽的,揚言要是不賠,就把他這家店給砸個稀巴爛。


    別說是十萬了,就算是一千塊他現在也賠不出來,更何況這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呢!


    他家的招牌確實是掉下來了沒錯,可誰知道是自己掉下來的,還是這些人弄下來的,又有誰親眼看到招牌掉下來砸到人了?


    何況那人的樣子看起來傷得也不重,包紮一下怎麽可能會花那麽多錢。


    總之嶽宏峰的意思,是絕對不肯賠這個錢的,頂多就是陪他再去醫院看一次,醫生說要花多少錢能治好,他就賠多少錢,多一分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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