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白雲說:“這眼下又沒發生什麽事,報警人家警察也沒空理咱們啊,要不咱們先出去找找?”


    向誌毅立刻風風火火地說:“好,我這就去找,陽姐,你留下來坐鎮,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沒有在咱們店裏做過什麽手腳,萬一我們都不在店裏發生什麽事情就不好了。那小子既然連行李都帶上了,肯定要跑到外地去,我們多找幾個人,分別到機場、火車站和汽車站去堵人,說不定還能趕得上呢!”


    陽白雲點頭:“也好,小白,你也一起去幫幫小向,另外再去街口多找幾個人幫忙,花錢沒關係,最主要是要把人給找到了。”


    在街口的大樹下,常年都有好些個二、三十歲的男人蹲在那兒攬活幹的,住在附近的街坊平時家裏有些什麽搬搬抬抬、拆牆通廁所之類的粗重活兒,都會來這兒找人迴去幹。


    天天都能打個照麵,也算是混得眼熟了,多花點錢請他們幫忙找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陽白雲覺得,開了個飯店,自己也成了操心的老媽子了,當初伍遠帆剛來工作的時候,他父母也是親自上過門的,特別拜托的陽白雲,說他們這個孩子本性還是很純良的,就是性格有些木訥,不太會做人,但工作肯定會是很勤奮的,希望陽白雲能多多關照一下他。


    所以現在不管發生了什麽,她都得把人給找迴來,好歹能給他父母一個交代。


    時謙突然開口說:“我估計他應該不會去機場火車站這些地方,你既然說他帶了大筆的現金,那肯定就是不想動用銀行卡被人發現他的去向,現在買飛機票和車票都是要實名認證的,他會這麽傻留下這麽大的破綻嗎?”


    “我知道了!”陽白雲說,“就在市汽車站出去之後的那個環形路口,很多人在那兒攔車的,票價比在車站買票便宜不少,而且最主要的是買票不用身份證,他如果要走的話,去那裏搭車最方便了。”


    向誌毅興奮地說:“對,我們趕緊上那兒找去。”她和時謙很快地打車出去了,在出租車上時謙還順便給紀新海發了個短信,將伍遠帆的照片也發給他了,讓他安排人到機場、火車站和各公路出口去堵人。


    陽白雲在店裏走了幾遍,從大門口帶櫃台、桌椅,還有廚房、灶具,以及各種食材都檢查過了,並沒有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一時也想不明白伍遠帆究竟是做了什麽事情竟然要跑掉,隻好按捺著心情耐心地等著。


    時謙和向誌毅沒費什麽勁兒就找到了伍遠帆,那小子果然就是在環形路口等車的地方,身上背著一個巨大的背囊,總是伸長了脖子朝他們來的方向張望,像是在等什麽人的樣子。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時謙兩人,伍遠帆一轉身就想跑,被時謙輕輕鬆鬆地抓住了:“你幹嘛呢!”


    向誌毅更是杏眼圓睜:“好啊你個伍遠帆,我以前當真看錯你了,還以為你是個好人,沒想到卻是一個背信棄義之徒,現在做了壞事就想跑?沒那麽容易!”


    伍遠帆苦著臉說:“小姑奶奶,我真的沒做什麽壞事啊,我突然接到通知說我鄉下的奶奶生病了,讓我迴去看看,所以才特地請假來這裏搭車的啊!”


    第146章 跳樓


    向誌毅用冷森森的目光盯著他冷笑兩聲:“編, 你使勁編,看我們還能不能相信你。去看望鄉下的奶奶用得著一看見我們就跑?用得著背上這麽大一個背囊將所有身家都帶在身上?不用多說了, 白哥, 走,咱們把他送到警察局去, 看他還敢不敢嘴硬。”


    “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啊,你們相信我!”伍遠帆都快要給她跪下來了, “白哥, 你可別聽她亂說啊!”


    時謙說:“算了, 先帶他迴去吧,問清楚究竟是怎麽迴事再說。”


    “等等!你剛才是在等什麽人吧,說不定還有同夥!”向誌毅警惕地說。


    伍遠帆突然緊張起來:“沒有, 真沒有了,就我一個人, 咱們還是快迴去吧!”


    向誌毅雖然還是滿腹懷疑, 不過時謙說先帶他迴去,也隻能照做了。


    迴去之後, 伍遠帆突然就變成了一個鋸嘴葫蘆, 怎麽問他都不肯出聲了,隻一個勁地表示,他絕對沒有做對不起店鋪,對不起陽白雲的事。


    向誌毅說:“如果沒有, 那你整天去福滿樓三樓是幹什麽去了?你別告訴我去吃飯啊, 我就不信以你那點家底兒能吃得起!”


    伍遠帆神色一變, 隨即把頭死死地低了下來,這是打定主意死活什麽都不說了。


    迴到店裏,他也還是這麽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陽白雲看著他也是無奈:“其實我也不相信你會做什麽對不起我們店鋪的事情,你如果是遇到了什麽難處,你隻管說出來,我們都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伍遠帆搖了搖頭,還是要死扛到底:“陽姐,你們就不要逼我了,我答應過別人,絕對不能說出來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就這樣走掉,你爸媽怎麽辦?他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培養成才,現在好不容易輪到你可以迴報他們的時候了,你卻為了不知道什麽事情,就這樣走掉?你知道他們會多傷心嗎?他們年紀這麽大了,你也忍心?”


    “對不起,陽姐,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請你們原諒我這一次,不要趕我走,我以後一定會全心全意地幹好工作,其他什麽都不想了。”


    向誌毅冷笑一聲:“哼,你想得倒美,什麽都不說就想要我們把你留下來?誰知道留下來的是不是一個包藏禍心的禍根啊!”


    “我真的沒有!我發誓,如果我伍遠帆有過半分對白雲餐廳不利的想法,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伍遠帆漲紅了脖子說。


    “好了好了。”陽白雲勸向誌毅,“別逼他了,小伍,你先上去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好好工作。”


    伍遠帆感動得鼻子一酸,略微帶著些鼻音說:“謝謝你,陽姐。”


    向誌毅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陽姐,你就是太心軟了。”


    一個中午相安無事,下午晚市快要開始的時候,突然一個女人的身影衝了進來,大聲喊:“你們把我女兒弄到哪裏去了,快把我女兒交出來。”


    向誌毅定睛一看,這不是上次來鬧過事的,劉雨泓的媽媽嘛!


    “這位阿姨,麻煩你搞搞清楚,自從上次你來鬧過之後,你女兒就沒來過我們這裏了,不見了你不趕緊找去,來我們這裏有什麽用啊!”向誌毅說。


    “這還用得著說嘛,她一個哪裏都不去的學生,除了你們這裏她還能去哪兒!福滿樓的人說了,雨泓最近跟你們這兒的一個員工來往挺密切的,肯定是你們的那個員工把她給拐跑了!”


    “拐|賣人口可是違|法犯|罪啊,這話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我們的人吃飽了撐的,幹嘛要去拐賣你女兒?”向誌毅不服氣地說,“你真要找女兒就報警去,別來我們這兒瞎鬧,我們要做生意了,麻煩你別在這兒礙事了。”


    “我女兒肯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女人一把推開向誌毅就往裏衝,“雨泓、雨泓你在哪裏?”


    原來那次她把劉雨泓帶迴去之後,就不讓女兒再來白雲餐廳了,而是花錢在福滿樓的三樓包了一間房,讓女兒的一日三餐都在那兒解決。


    學校那邊她也跟老師們打過招唿,如果有什麽異常情況,就要馬上打電話通知她。


    劉雨泓是學校重點關注的優等生,是很有希望考上名牌大學為校爭光的希望種子,所以老師們也特別重視她。


    今天上午,劉雨泓沒有請假就沒來上學,老師立刻就打了電話給她的媽媽程淑嫻通報了這個情況,程淑嫻一聽馬上緊張起來,打女兒的電話顯示關機,又馬上打到福滿樓那邊詢問,福滿樓那邊表示,她早上就沒有過來吃早餐。


    程淑嫻那個著急啊,再一次馬上買了最快的一班飛機票趕了迴來,先迴家裏一看,家裏沒人就算了,女兒常穿的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居然都被收拾走了。


    趕到學校,老師都說她最近都非常乖,從不遲到早退,學習成績也很穩定,完全看不出來有打算離家出走的跡象。


    再到福滿樓那邊興致問罪,福滿樓那邊也實在說不出什麽特別的情況出來,最後還是那邊一個小員工突然說,這些天經常有一個白雲餐廳那邊的員工過來找劉雨泓,兩個人躲在包間裏,一說就是一個多小時,說不定小姑娘就是被那個人給拐騙走了。


    所以最後才有了程淑嫻來白雲餐廳找人的這一幕。


    程淑嫻剛要衝上二樓的樓梯,上麵突然下來了一個人,跑到她麵前就急促地問:“劉雨泓她真的不見了嗎?”


    程淑嫻一愣,突然反應過來:“是不是你,是你把雨泓給拐走的嗎?”


    伍遠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整個人一屁股就坐在了樓梯上,雙手捂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是她先來找我的,她求我一定要帶她離開……”


    “果然是你!”程淑嫻又驚又怒,狠狠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雨泓現在在哪裏,你快點把她還給我!”


    “我不知道。”伍遠帆也不知道躲,聲音虛弱地說,“我們本來是約好了今天上午在大轉盤哪裏見麵,一起坐車離開的,可是我沒有等到她就迴來了。”


    陽白雲他們也過來了,聽了他這些話,著急地說:“你怎麽不早說啊,她一個小孩子不懂事,你一個大人也不懂事嗎?怎麽能陪著她這樣胡鬧!”


    伍遠帆說:“她說這件事不能告訴別人,如果我不答應她,她就要自殺,從信廣大廈跳下去。”


    “信廣大廈!”陽白雲和時謙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驚恐,然後一齊拔腿飛快地向外跑去。


    程淑嫻還在劈頭蓋臉地用手抽打著伍遠帆:“都是你這個王八蛋,花言巧語蒙騙我女兒,不然的話我乖巧聽話的女兒怎麽會做出離家出走這樣的事!”


    向誌毅拉住她的手:“阿姨,你們還是先別吵了,到信廣大廈去看看吧,劉雨泓說不定會在那兒呢!”


    程淑嫻一臉驚訝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雨泓可能會去那裏跳樓?”


    向誌毅點點頭:“有可能,白哥和陽姐都趕過去了。”


    “啊,我的女兒啊!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程淑嫻尖叫著,猛地衝了出去,向誌毅一把揪起渾身無力的伍遠帆,“走吧,你自己惹出來的事,總得去善後的。”


    飯店另外一個員工趕出來追著他們的背影喊:“哎,你們都走了,來客人了怎麽辦啊!”


    信廣大廈在許多年前曾經是本市最高的大樓,在本市的老人心目中是一個地標性的建築之一,可惜那麽多年過去,各種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信廣大廈也日漸殘舊,漸漸地變得毫不起眼起來。


    外地來的人都以為這隻不過是一棟再尋常不過的舊樓,隻有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才知道它原本的輝煌了。


    舊樓的安保措施並不嚴密,時謙和陽白雲甚至都沒有受到任何詢問,就直接進了大樓,坐上電梯,直上頂層。


    電梯裏,陽白雲有些緊張地問:“那小女孩該不會真的跑來這裏跳樓吧?”


    時謙說:“希望不會吧!”寧願他們這是白跑一趟。


    地方太高,天台上的風很大,吹得人都眼睛都隻能眯起來,在天台的邊上不過一個腳掌那麽寬的欄杆上,站著一個纖瘦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欲墜。


    陽白雲立刻有些腿軟,用力抓緊了身旁的時謙才能站穩,隻敢小小聲地說:“怎麽辦?”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女孩緩緩地迴頭,陽白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的動作幅度稍大一些,就會打破這微弱的平衡,被猛烈的風給吹下去。


    看見是他們兩個,劉雨泓淒然一笑:“陽姐姐,對不起,我好像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陽白雲盡量把聲音放輕柔,像是怕嚇到她一般地說:“雨泓,你先下來,有什麽事咱們慢慢商量,你想要離開,我可以幫你想辦法,隻要你想,我甚至可以把你送到國外去,讓你隻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好嗎?”


    劉雨泓緩緩地搖了搖頭:“不,我媽媽不會答應的,我今天沒去上學,她一定已經知道了,說不定她已經在迴來找我的路上了,我今天沒走成,就再也走不成了。可是我寧願死,我也不願意再迴到原來的那種生活裏了,我不迴去,我死也不迴去!”說到最後,女孩突然激動起來,大聲地喊出最後的兩句話。


    把陽白雲驚出了一聲冷汗,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活生生地摔下去,這麽高的高度,從上麵望下去,底下的行人就像是螻蟻一般,行色匆匆,每個人都被生活所束縛著,無法解脫。


    劉雨泓閉上眼睛,張開了雙臂,微微仰起頭迎向大風,披散的長發在腦後飛揚,風從她的腋下掠過,讓人產生一種似乎正在飛翔的錯覺,隻要從這裏跳下去,她就自由了,再也不用負擔她所不能承受的重負。


    她喃喃自語:“我要飛走了,我要自由了……”


    “等等!”時謙突然沉聲說,“你不是想要學做菜嗎?你不需要離家出走,也不用跳下去,隻要好好地念書考大學,就能實現你的這個夢想。”


    劉雨泓嗬嗬一笑:“你們又想騙我了,我已經騙過自己很多次了,可是每一次都不是真的,這次我連我自己都不再相信了。”


    “你媽媽不就是讓你考大學嗎?理工大學今年新開設了餐飲管理係,你隻要考上,就能在大學裏光明正大地學習廚藝,難道你不想要試一試嗎?”


    劉雨泓疑惑地轉過頭:“我怎麽沒有聽說過理工大學有餐飲管理係?”


    “這是內部消息,隻有學校領導層知道,不過到了明年你們高考的時候,就可以開始招生了,我可以保證,一定能讓你媽媽同意讓你報考。”他的聲音裏,有上位者慣有的氣勢和篤定,讓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劉雨泓也有些動搖起來,年輕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真的十分絕望,又怎麽會不害怕死亡呢?


    學習之餘,年少的小女孩們聊天的時候,也曾經憧憬著自由美好的大學生活,如果不是通往這份美好的這條路走得太過艱難,又怎麽會如此輕易放棄。


    哪怕隻有一點點不同的可能,誰又會去選擇最後的那一條路呢!


    時謙溫柔地伸出雙手:“來,下來吧,我向你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蠱惑,讓人不由自主地向往,劉雨泓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往下蹲,蹲實在欄杆上以後,雙手扶著地麵,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腳,緩緩地往欄杆下麵的地麵上伸出去。


    剛才上來的時候一心求死,無所畏懼,如今手腳卻在微微發抖,天塹般的高度讓人頭暈目眩。


    時謙的聲音緩而溫暖:“對,就這樣,慢慢地……”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唿喊:“雨泓,你快下來,救命啊,快,快拉住她,別讓她跳下去!”


    劉雨泓聞言一驚,猛地腳下一滑,身體無法平衡,頭重腳輕地往天台外麵栽倒下去。


    時謙隻覺得眼前一花,陽白雲已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過去,在欄杆處用力向前一撲,堪堪抓住了一隻已經脫離了任何束縛,急速向下墜落的腳。


    在巨大衝力的作用下,她的身體跟著向前滑動,墜落,僅有一雙腳在欄杆上卡了一下,緩了一緩,拖延了半刻的時間。


    也幸虧這片刻,才讓時謙來得及趕過去,及時拉住了陽白雲的腳踝,然後用顫抖著的雙手,把連成一串的兩個人一點一點地拉了上來。


    被拉上來的小姑娘早已嚇得臉色煞白,癱在地上無法動彈,程淑嫻撲了上去,死死地摟著她哭喊:“我的女兒啊,你怎麽會那麽傻,你死了叫爸爸媽媽怎麽辦啊!”


    陽白雲也是渾身都在發抖,雙手摟著時謙的腰:“嚇死我了,我當時真的以為我迴不來了。”


    時謙雙臂如鐵鉗般緊緊地箍著她,用力之大,幾乎要把她的肋骨壓碎,把她整個人都嵌到自己的身體裏,卻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直到陽白雲漸漸地緩和過來,才感覺到似乎有溫暖的水珠滴落到自己的頭頂,好奇地抬頭一看,原來是他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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