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傻站長那兒,頭腦一片空白,醫生在說什麽她沒有聽見,雨輕輕在肩上拍了一下,她才迴過神來。

    “誰是家屬?”

    雪迴頭看王伯伯,他沒有身影。

    “我,我是。”雪聲音顫抖。

    “沒有別的人嗎?”

    “沒有,就我。”雪機械的迴答。

    “你是?“

    “她是我媽。”

    醫生看了她半天,似乎在思索說話的方式和語氣。“是這樣,”醫生盡量和藹,“你媽現在的情況不太好,你要有思想準備。”醫生頓了一下,“我建議你迴家,在家裏打點滴。”“你是說讓她迴家,她是來看病的,怎麽可以迴去呢,醫院就是給病人治病的,你也太不道德了。”醫生臉起慍色,“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話,誰不道德了,是你媽她的病沒救了,我們無能為力。”“沒治,你說的,憑什麽?她前幾天還好好的,你幹嗎咒我媽,你也欺負我們娘兒倆,看我們窮,付不起藥費是吧,看,”雪從提包裏掏出一紙包,胡亂的撕著,“我們有的是錢,你看,就是不夠我會想辦法,不欠你們的,你放心給她看病。”醫生站起來,打量著這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剛才的氣已經消了大半。“你別激動,要住下來也行。我是為你好才這樣建議的。這種病往往會……”他把人財兩空的話咽了迴去,女孩淒楚的大眼睛失神的望著他,他沒法說出口。

    “醫生,我求求你了,你給我媽好好看,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說著就要下跪。醫生眼睛紅了,他扶住她。她轉身跑了出去,一會兒又進來了,拿了個信封放在醫生的辦公桌上。“我家很窮,這是一點心意。”說著就再次跪了下去。“唉,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他扶起她來,把信封放到她手裏。揺了揺頭,坐下開入院通知單。

    “小雪,你剛才去了這麽久。”媽柔弱的聲音。

    “媽,我出去買了點東西。”雪低了頭,不讓媽看見自己的臉。剛才她跑到僻背處哭了一會兒,現在覺得輕鬆點,也平靜了一些。始終不肯相信醫生的話,她相信好人會有好報,母親一向為人耿直,縱有什麽災難也自會吉人天相。她帶了淺淺的笑,坐在母親身邊,看著液體點點滴滴注入母親的血液,一點滴就是一個希望,仿佛母親突然間就紅光滿麵,提著垃圾袋在大街上行走,她幼小的身體背著書包一次次迴頭張望……

    “小雪,告訴醫生,媽的肚子脹……”母親微弱的聲音讓雪迴到現實。雪摁了唿叫鈴。主治醫生進來了,平靜得近乎冰冷的神情,檢查了一番走了出去。

    他看上去沒有科主任那麽有人情味,雪用眼睛抗議他的無情,然而他見慣了生死離別已不會有惶恐的神情,也許他第一次很強烈。李陽上次對她的樣說的。李陽比自己強,人情世故懂的不少,那象自己。雖然自己不是溫室裏的花朵,可是母親時時刻刻為她遮風擋雨,人世艱辛的滋味在母親住院後她開始品嚐。母親大約沒有想得太多,隻想讓自己的愛保護著心愛的女兒,雖然她從不表現出對女兒過分的親妮。

    “20床,交錢了,1500,十二點交到財務科。過時停止用藥。”護士沒有表情的語言。20床就是母親的相鄰的床,雪的心提得老高,母親的藥大概也要停的吧,這兩天都沒交費了。雪心裏正身盤算著要到哪裏借錢,護士已經走到別的病房去了,並沒有催促雪去交錢。雪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母親用的大概是些不很值錢的藥吧,要麽早催逼得不成樣子了。又想護士大約是忘記了,心情又沉重起來。雪想來想去,總覺應該早掌握情況,不然藥真的停了,媽的身體受不了,病情又這麽嚴重。雪去財務科查看剩餘的錢數,以便自己早想辦法,雖然她還不知道辦法的具體內容。

    “還有五千。”

    五千,不可能。她又說了一遍母親的床位號及住院科室,人家說就是五千,不會有誤。雪呆想了一會兒,緊繃的神經略微放鬆了點。也難怪公,錢總是個頭疼事呀,放了誰都會發愁,現在這個擔子放在一個女孩肩上,夠沉重的。她跑到陽光下麵,深唿吸了幾下,就象監獄的囚徒放風。醫院空氣太壓抑了,她快要窒息了。仰起頭,天空高遠寧靜,一隻鳥兒正在淩空飛翔,沒把同伴,隻有孤單的身影飛呀飛,雪觸景生情,淚水止不住落下來。

    自母親一病,她感覺天都塌下來了,好在隔壁張阿姨一直把媽當親人一樣侍候,十天以來大叔一個人在家自己做飯,大叔身體也很不方便。幾次小雪媽催她迴去,她都不肯,說是老頭子一個人在家自在,省得兩人罵仗。她不能眼看著病人沒有人照顧,雪畢竟是個孩子,擔不住事,那天做手術,把孩子嚇成那樣她心都疼。她坐在雪母親身邊,寬她的心,給雪說,大人有個病病疾疾,沒什麽的,過些日子就好了。她還把家裏的躺椅搬到醫院來,換著和雪在上麵休息。

    雪從門外進來的時候,阿姨正給雪媽活動手臂和腿呢,“躺的時間長壓得荒,揉揉就舒服了。”媽吃力的掙開眼睛,又無力的閉上。她累得好象沒有一絲力氣,連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媽的樣子讓雪痛苦萬分,她唯一希望就是母親的手術。

    時間過了三天,手術的事醫生好象忘記了似的。雪生氣的跑到醫生那兒,”為什麽不安排手術?要等到什麽時候?”醫生說,“手術已經不打算做了。”“誰說的,你憑什麽這樣說?不是說好的手術嗎?”醫生很平靜,“那天我給你伯伯交待過了,他沒有告訴你?”“說過了?什麽時候。”“你也別太著急。”“急,要是你換了我,恐怕比誰都急。這事你應該給我說,我是堅決不同意放棄手術的?他答應過的,他是誰,不過我母親的朋友。”雪氣哄哄的走出來,竟然這麽大的事讓他做主。他現在也不知到哪躲清閑去了,哼!

    那天晚上,王伯伯來了,阿姨就把雪叫到外麵,給她說了王伯伯和母親的事。還有一句話,小雪聽了頭頂仿佛一個霹靂,她被霹成了碎片。

    “孩子,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是你知道的好。你媽她得的是膽管腫瘤,孩子。”

    “腫瘤?”雪捂住耳朵,“腫瘤,我媽媽怎麽會得這種病,她是膽結石呀,一定是搞錯了,搞錯了,我去問醫生。”說著要要去找醫生。“孩子,你冷靜點。”阿姨上前拽住雪的胳臂,“是真的,已經到了晚期,沒有辦法再做手術了。唉!先前你媽一直交待不讓告訴你。”雪大腦空白,思維停頓,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動,連細胞都死了。“其實你媽她早就意識到自己的病,隻是不告訴你,不願讓你擔驚受怕。她已經托咐了你王伯伯,你伯伯也是個好人,這些年一直對你媽很好,你上學不迴來的時候,你媽就住在王伯伯那裏。今年你畢業了,你媽就又搬迴來了。大夥都勸她告訴你,說現在這事多了,孩子會接受的,她偏不。她說你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從小她帶著你,要是家裏再添個人你會不習慣,心裏會感到委屈。想著等你出了嫁,她也就放心了,再搬到你王伯伯那兒也不遲,沒想她就……。”雪呆了一般站著,然後突然撲到阿姨懷裏,失聲痛哭……

    阿姨也傷心的哭了,將雪緊緊抱在懷裏,“你媽最希望能看到你的男朋友,這樣她也就放心了。”阿姨哽咽著。

    “我媽還有多少日子?”雪紅著眼睛,醫生沉吟了片刻,“情況好就是一個月,不好也就半月二十天。想吃什麽就吃吧,還有啥心願也就盡量滿足,能爭取時間就爭取時間。”醫生很同情的說。雪這時候已經沒有了眼淚,她不願讓母親看見自己沒有長大,她要讓母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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