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著菜場的馬路,總不太幹淨,人也雜。夜深了,幾家賣八仙、雜貨的商鋪還亮著燈,不知是哪個地方過來的外地人蹲在電線杆下抽著煙大聲的聊天,頭頂上方的電線杆兩側,一邊貼著“誠信辦證”,一邊貼著“專治陽瘺早泄”。

    宣瀟按滅煙,動動坐麻的雙腿,打開窗,把煙扔出去,再瞟了一眼籠罩在月光下公寓樓,發動了車。到了自己的小區,下了車,走進電梯口,見一人在過道上站著,抬走頭——是燕南南。

    “你去哪了?手機也打不通。”燕南南象個等門的妻子,神情焦切而又關心。

    “有事嗎?”宣瀟懶懶地掃了她一眼,按了電梯下行鍵。

    “當然有事,不然我不會在這等了你三小時。”燕南南的語氣裏有著誇張嬌嗔。

    “是私事,我現在也累了,改日再談;是公事,明天去辦公室再說。”

    “你到說得輕巧,去辦公室能找到你嗎?宣瀟,你已經失蹤四天了,玩什麽?”燕南南雙手交插,質疑地盯著宣瀟。

    電梯門打開,宣瀟走進去,燕南南跟著進去,宣瀟攔住,“這麽晚了,我沒力氣招待客人。”

    燕南南愣了下,嬌媚地笑了,“我知道你在辦公室桌上才會有力氣。”

    宣瀟咬了咬唇,從電梯裏退了出來,“燕南南,那天在辦公室,我不是個人,不是因為你,換作別的女人我也會那樣失控的,我希望你明白。”

    燕南南酸溜溜地撇了撇嘴,說道:“我知道你確實不是個人。”是個正常人絕不會出現那種情況,前戲做足了,她脫得精光,玉體橫陳地躺在辦公桌上,雙腿打開,熱情地歡迎他的光臨。他卻在踏進門的那一刻,頂著他的強硬突地耷拉下來,宣布罷工。她哭笑不得,想用手幫助他再振雄風,他卻轉過身,自顧拉上拉鏈,跑出了辦公室,把她一個人扔下。

    “宣瀟,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你才那樣子的?我有認識的老中醫,我帶你去看看。”她體貼地建議。

    宣瀟怪怪地揚揚眉,一臉“多管閑事”的不耐煩。

    燕南南沒趣地閉了閉眼,心裏麵失落得很,感到宣瀟今天心情超級的壞。她當然知道他壞在哪裏,池小影宮外孕,好像不是她的錯,真鬱悶。不過,宣瀟是她的長期投資,一點半點委屈她受得了。

    “我今天是為跨江大橋的事來的,標書發布會十天後舉行,十二月底開標,過了春節,工程正式開工。”

    “這麽快?”說起工作,宣瀟腦子清明了些。

    “嗯,這項工程是國家拉動內需的重點投資,資金充足,關注度也高,哦,我又拿了些資料過來,我們找家咖啡館好好說說。”

    “不,到車上說去,我頭有點暈,正好吹吹風。”

    兩人上了車,一路往前開著。燕南南把標書發布會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也說已經托人打聽大橋工程指揮部的主要負責人是哪幾個,希望能透點內幕。宣瀟專注開著車,不覺開到了江邊,他把車停在一個光禿禿的大壩上,下了車。

    “發布會那天,我和你們一塊去。我認為不需要有太大的動作,這麽大的工程,上而的人不敢放水的。”宣瀟冷然地望著黑糊糊的江麵。

    江上,不時有幾條機動船經過,機器聲轟鳴,遠遠地能看到船上的燈光,能看到燈光裏隱約的人影。

    他們是一家嗎?

    宣瀟突然住聲,心裏麵一鉸。這四天,他天天去醫院,隻是沒去池小影的病房。他向熟悉的醫生打聽她的病情,站在遠處悄悄地看過她在走廊上散步。她恬靜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得知老公出軌、又得了宮外孕那種可憐樣。他知道她今天出院,也知道她要搬到哪裏。媽媽站在風裏追著秦朗的汽車,他也看到了。就在那一刻,他確定池小影要離婚絕對不是一句氣話,她已經認真地在執行了。不隻是震撼、挫敗、愧疚,心頭五味摻雜。他做人家的老公有那麽失敗嗎?讓老婆視他如洪水猛獸。人,有時她渺小,看著天上的塊大石落下來,手腳並搏,無法閃躲,由著大石將自己砸得粉碎。無力!無奈!無措!

    燕南南聽不到宣瀟的說話,向他走近了點。一艘機帆船昏暗的船燈朦朦朧朧地照過來,她看到宣瀟臉上的表情悲傷如泣,心,不禁一動。

    “宣瀟,我覺得好冷。”她嗬著手,悄悄地依上他的肩。

    宣瀟突然讓開,她差點一頭栽到壩下。“迴去吧!我明天會迴工作室,標書的事你們不要亂操心,我有數的。”

    “哦!”燕南南摸摸臉,幸好天黑,遮住了她一臉的羞躁。

    車往迴開,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語。燕南南眼睛不住地偷瞄著宣瀟,不知怎麽,先前以為可以很快把宣瀟搞上手的自信,現在有點底氣不足了。

    池小影天天淩晨三四點就醒了,窗外的菜場吵鬧得太兇。不過,也不全然是壞事,她睡房的窗戶正對著菜場的大門,趴在窗台上,可以對下麵形形色色的行

    人一覽無遺。她以前沒這個嗜好,現在養病期,有的是時間,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發生的事,就像看戲,這很有趣。

    有天,她看到有一對夫妻為買草魚還是鰱魚,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居然大打出手,打過後,夫妻倆又拎籃子一同迴家了。真讓人瞠目結舌。她還看到一位中學生樣子的少年搶一位美女的包包,多少年青力壯的勇士路見不平地上前相助,嚇得中學生當場暈了過去。又有天黃昏,她突然看到有一輛熟悉地車經過,她嚇得縮迴了身子,宣瀟怎麽會走到這裏?接下來幾天,同樣的時刻,她又看到了那輛車。有時,還來來迴迴穿行個幾趟。她沒有告訴夏芬,一個人把這一切壓在心底。

    昨天,那輛車沒有來,到是寧貝貝來了,還有秦朗。兩人沒有立即上來,站著樓下說話。寧貝貝情緒很激動,揮手跺腳,上前欲拉秦朗的手臂。秦朗讓開,很冷靜很認真地看著她,說著什麽。寧貝貝最後中哭著走的,不一會,池小影聽到了門鈴響。

    秦朗對著她溫雅的一笑,手裏麵拿著幾張大提琴的cd和隨身聽,小影喜歡低沉的大提琴音,對他隻提過一次。她沒有說謝謝,接過。夏秀芬端上水果和泡好的熱茶,問小影後麵還需要注意點什麽,還有幾天算真正康複。夏秀芬從沒離開家這麽多日子,心裏麵還牽掛著股票的事,天天跑到樓下小超市裏的電腦上去看大盤,這幾天漲得厲害,她的心早飛了。秦朗說一個月後小影可以正式上班,現在有二十天左右了,應稍微活動活動,人總悶著,身體就會發虛。

    “明天我沒手術,帶你去公園曬曬太陽?”他問池小影。

    “別,別……”池小影想著這六樓,就一步都不想動了,難道再讓他抱上來嗎?

    “秦朗,貝貝剛才給我打電話,好像哭了,說和你吵架了。”池小影試探地看向秦朗。

    秦朗把茶杯上麵的一根茶葉吹開,笑了笑,沒有隱瞞,“我和她是可以吵架的關係嗎?隻不過她覺著我是適合她的男人,可我覺得她卻不是適合我的女人。這種事,不可以含含糊糊,我不想造成什麽誤會,就直接對她講明了。她是被寵壞的孩子,一時接受不了。”

    “哦!”池小影扁扁嘴,“你們都沒開始,你怎麽就知道貝貝不適合你呢?”

    秦朗失笑搖頭,“小影,我四十二了,不是二十四歲,早過了衝動的年紀,外在的條件對我的吸引力已沒有了那麽大。我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第二次,如果想隨隨便便地開始,我不會等到現在。

    沒有適合的人,我寧可一個人過。”

    “你適合的人是什麽樣的?”話一說完,池小影就後悔了。她是不是太八卦了?

    秦朗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海,“我想我已經離她不遠了。”

    初冬的黃昏,沒有開燈,房內潮濕、黑暗,她和他相對而坐,隨身聽裏,大提琴音如詩如訴。如果有期待,心是善於聆聽的。

    下午三四點,菜市場外會搭起程式的流通攤子,買各地的小吃,喧鬧的夜市正式開始。池小影習慣了這種吵鬧,這天,一個人坐在屋內看書,忽然覺得胸腔積蓄太久的東西噴井似的湧出,她要做點什麽才好。她找出紙和筆,剛寫了幾行字,耳邊突然捕捉到了幾聲輕輕的叩門聲,那聲音很細微,不細辨是聽不見的,可她聽見了。打開門,宣瀟站在外麵。她不意外,平靜地看著他。沒幾天她的假期就滿了,他們該見過麵了。

    “媽媽不在?”他有點不安。

    “嗯!進來吧!從工作室裏來的嗎?”她讓開了身子,他搖搖頭,“不進去了,你……能出來一會嗎?”

    他很快地巡睃了下室內,把一切看了清楚。房子太小,夏秀芬若在場,有些話他更說不出口了。池小影猶豫了一下,返身進去拿了件外衣。今天是手術後第二十六天,她恢複得差不多了,下樓沒問題。宣瀟打開車,她想坐到後座的,想了想,還是坐在了他旁邊。車駛出小區,向西城開去,那裏學校多,路寬闊、幽靜。

    “為什麽要住外麵?迴家好了,不想看到我,我可以迴爸媽那邊住。”宣瀟說。

    她笑笑,望著窗外,沒有望他。

    他沉默了。

    她的手機響起,是秦朗打來的,很奇怪,不是短信。

    “怎麽不在家裏?”秦朗在電話那一頭問她。

    “到下麵走走,唿吸新鮮空氣。”

    “有沒有多穿件衣服?”他溫柔地問。

    “我不是孩子。我一會再打給你好嗎?”

    “嗯,別待太久。”秦朗掛了電話。

    一陣沉默之後,宣瀟問道:“誰打來的?”

    “我的朋友。”

    車子在幽靜的空路上飛馳,宣瀟直直地看著前方,俊美的麵容鐵青寒懾,握著方向盤的指尖發白。車內的氣氛緘默得令人窒息。池小影動動身子,天氣冷,座椅上鋪著羊毛墊,不知是不是沒有拂平整,她感到後麵像堵著個什麽。她伸出手,

    拉拉平墊子,手指突然感到一絲涼意,像觸到了一片絲綢。她側過身,慢慢捏著往外拉了拉,一件性感而又嬌媚的蕾絲內褲掛在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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